李汉荣《林中溪水》（附习题+答案）

林中溪水

李汉荣

①一条大河有确切的源头，一条小溪是找不到源头的，你看见某块石头下面在渗水，你以为这就是溪的源头，而在近处和稍远处，有许多石头下面、树丛下面也在渗水，你就找那最先渗水的地方，认为它就是源头，可是那最先渗水的地方只是潜流乍现，不知道在距它多远的地方，又有哪块石头下面或哪丛野薄荷附近，也眨着亮晶晶的眸子。于是，你不再寻找溪的源头了。你认定每一颗露珠都是源头，如果你此刻莫名其妙流下几滴忧伤或喜悦的泪水，那你的眼睛、你的心，也是源头之一了。（泪水入溪，则眼睛和心灵也会成为小溪的源头。如此写来，是不是更能凸显小溪源头众多呢？）尤其是在一场雨后，天刚放晴，每一片草叶，每一片树叶，每一朵花上，都滴着雨水，这晶莹、细密的源头，谁能数得清呢？

>>>大河源头确切，小溪源头难觅。既然如此，作者却又这样大段铺写小溪的源头，目的何在？在铺写小溪源头众多的同时，是不是也在叙写寻觅源头的愉悦之情呢？是不是也表现了小溪不择细水、不弃涓滴的品性呢？

②溪水是很会走路的，哪里直走，哪里转弯，哪里急行，哪里迂回，哪里挂一道小瀑，哪里漾一个小潭，乍看潦草随意，细察都有章法。（章法是诗文布局谋篇或书法作品点画、文字布置的法则。这里用以形容小溪流淌，兼用比喻和拟人修辞，表现其艺术之美，用词精当。）我曾试着为一条小溪改道，不仅破坏了美感，而且要么流得太快，水上气不接下气似的在逃命，要么滞塞不畅，好像对前路失去了信心。只好让它复走原路，果然又听见纯真喜悦的足音。（不言潺潺或者泠泠的流水之声，而代之以“纯真喜悦的足音”，不但与前文的比拟修辞相一致，还能表达“我”对小溪自由流淌之声的喜爱之情，用语不俗，贴切精妙。）

>>>“我”尝试为小溪改道的失败，不仅彰显了小溪“走路”章法的科学性，遵从自然法则的重要性，也进而反衬出了小溪的大智慧。

③别小看这小溪，它比我更有智慧，它遵循的就是自然的智慧，是大智慧。它走的路就是它该走的路，它不会错走一步路；它说的话就是它该说的话，它不会多说一句话。你见过小溪吗？你见过令你讨厌的小溪吗？比起我，小溪可能不识字，也没有文化，也没学过美学，在字之外、文化之外、美学之外，溪水流淌着多么清澈的情感和思想，创造了多么生动的美感啊。我很可能有令人讨厌的丑陋，但溪水总是美好的，令人喜爱的，自古以来，所有的溪水都是如此的可爱，它令我们想起生命中最美好纯真的那些品性。

>>>在前段叙写小溪“很会走路”的基础之上，评说小溪的智慧，水到渠成。运用拟人手法，物我并论，以“我”之不敏，衬托小溪的智慧，以“我”或有的丑陋，衬托小溪的美好，“我”对小溪的爱可谓深之至矣。

④林中的溪水有着特别丰富的经历。我跟着溪水蜿蜒徐行，穿花绕树，跳涧越石，我才发现，做一条单纯的溪流是多么幸福啊。你看，老树掉一片叶子，算是对它的叮咛；那枝野百合花投来妩媚的笑影，又是怎样的邂逅呢？野水仙果然得水成仙，守着水就再不远离一步了；盘古时代的那些岩石，老迈愚顽得不知道让路，就横卧在那里，温顺的溪水就嬉笑着绕道而行，在顽石附近漾一个潭，正好，鱼儿就有了合适的家，到夜晚，一小段天河也向这里流泻、汇聚，潭水就变得深不可测；兔子一个箭步跨过去，溪水就抢拍了那惊慌的尾巴；一只小鸟赶来喝水，好几只小鸟赶来喝水，溪水正担心会被它们喝完，担心自己被它们的小嘴衔到天上去，不远处，一股泉水从草丛里笑着走过来，溪水就笑着接受了它们的笑……

>>>溪水蜿蜒，经历丰富，单纯幸福。与花木相亲，与禽兽相睦。遇顽石相阻，则笑而绕行，漾而成潭，给鱼儿以家园，给星河以倒影，让自己内涵丰富。拟人手法的运用，使叙写更富意趣。

⑤我羡慕这溪水，如果人活着，能停止一会儿，暂不做人，而去做一会儿别的，然后再返回来继续做人，在这“停止做人的一会儿里”，我选择做什么呢？就让我做一会儿溪水吧，让我从林子里流过，绕花穿树、跳涧越石，内心清澈成一面镜子，经历相遇的一切，心仪而不占有，欣赏然后交出，我从一切中走过，一切都从我获得记忆。你们只看见我的清亮，而不知道我清亮里的无限丰富……（若能“暂不做人”，“就让我做一会儿溪水吧”。如此假设，如此表达，羡慕之情的强烈与深挚自不待言。）

>>>前文从起源、路径和经历三方面状写小溪的可爱，此段以表达对小溪的羡慕之情作结，是思想情感发展的结果。行于当行，止于当止，水到渠成，行文自然。

【文章珠玑】

别小看这小溪，它比我更有智慧，它遵循的就是自然的智慧，是大智慧。它走的路就是它该走的路，它不会错走一步路；它说的话就是它该说的话，它不会多说一句话。

就让我做一会儿溪水吧，让我从林子里流过，绕花穿树、跳涧越石，内心清澈成一面镜子，经历相遇的一切，心仪而不占有，欣赏然后交出，我从一切中走过，一切都从我获得记忆。你们只看见我的清亮，而不知道我清亮里的无限丰富……

【思考探究】

1.品味第②段句子中画波浪线部分的表达效果。

2.若能“暂不做人”，“就让我做一会儿溪水吧”。作者为什么这样强烈而深挚地羡慕小溪呢？请你结合全文，分条作答。

参考答案

1.运用拟人手法，把溪水人格化，表达出“我”对溪水重回自由流淌状态的惊喜之情。

【解析】“纯真喜悦”这是形容人的情态，“足音”指脚步的声音，这里运用拟人的修辞，将溪水当作人来写，结合第②段“我曾试着为一条小溪改道，不仅破坏了美感，而且要么流得太快，水上气不接下气似的在逃命，要么滞塞不畅，好像对前路失去了信心。只好让它复走原路”可知，这里写出溪水重回自由后，“我”感觉到的一种惊喜之情。

2.小溪既汇细流，又集涓滴，源头难以数计，谦卑是它与生俱来的品质；小溪处处遵天道，步步循地理，没有文化，不懂美学，但它时时处处都流淌着艺术魅力；小溪曲折蜿蜒，绕花穿树，越石跳涧，欣赏所遇，笑对愚顽，内心澄澈，快乐无边。

【解析】第①段“一条小溪是找不到源头的”“尤其是在一场雨后，天刚放晴，每一片草叶，每一片树叶，每一朵花上，都滴着雨水，这晶莹、细密的源头，谁能数得清呢”可知，小溪虽小，但源头不计其数，它能应地而流，谦卑是它与生俱来的品质。

由第③段“它遵循的就是自然的智慧，是大智慧”“比起我，小溪可能不识字，也没有文化，也没学过美学，在字之外、文化之外、美学之外，溪水流淌着多么清澈的情感和思想，创造了多么生动的美感啊”可知，小溪遵循自然的智慧，流淌着清澈的情感和思想，创造生动的艺术美感。

由第④段“溪水蜿蜒徐行，穿花绕树，跳涧越石，我才发现，做一条单纯的溪流是多么幸福啊”“盘古时代的那些岩石，老迈愚顽得不知道让路，就横卧在那里，温顺的溪水就嬉笑着绕道而行”以及第⑤段“就让我做一会儿溪水吧，让我从林子里流过，绕花穿树、跳涧越石，内心清澈成一面镜子”可知，小溪绕花穿树、跳涧越石，不与外物相争，内心清澈成一面镜子，拥有无限快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