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30世家·卫康叔世家第七【1】

卫康叔名封，周武王同母少弟也。其次尚有冉季，冉季最少。

卫国康叔名封，是周武王的同母弟，他们还有一个名冉季的弟弟，年龄最小。

武王已克殷纣【克：战胜。】，复以殷余民封纣子武庚禄父，比诸侯【比：类同。】，以奉其先祀勿绝。

周武王打败殷纣后，又把殷纣的遗民封给纣王的儿子武庚禄父，让他与诸侯同位，以便使其得以奉祀先祖，世代相传。为武庚未集【集：犹“辑”，顺。】，恐其有贼心，武王乃令其弟管叔、蔡叔傅相武庚禄父【傅相：辅佐。】，以和其民。武王既崩，成王少。周公旦代成王治，当国【当国：掌握国家政权。】。

因武庚还未完全顺从，武王担心武庚有叛逆之心，便派自己的弟弟管叔、蔡叔监视并辅佐武庚禄父，用以安抚百姓。武王逝世后，成王年幼，尚在襁褓之中。周公旦便代替成王主掌国事。

管叔、蔡叔疑周公，乃与武庚禄父作乱，欲攻成周【成周：即东都洛邑。武庚叛乱时，洛邑还未营为东都，此处误以宗周镐京为成周。】。周公旦以成王命兴师伐殷，杀武庚禄父、管叔，放蔡叔，以武庚殷余民封康叔为卫君，居河、淇间故商墟。

管叔、蔡叔怀疑周公旦，就与武庚禄父发动叛乱，要攻打成周。周公旦托成王之命组织军队讨伐殷国，杀死武庚禄父和管叔，放逐了蔡叔，并把武庚殷的遗民封给康叔，立他为卫国君主，居住在黄河、淇水之间，即商朝的旧都殷墟。

周公旦惧康叔齿少，乃申告康叔曰【申：一再，重复。】：“必求殷之贤人君子长者，问其先殷所以兴，所以亡，而务爱民。”

周公旦担忧康叔年轻，难以维持统治，于是反复告诫康叔：“你一定找到殷朝有才德、有威望、有经验的人，向他们了解殷朝兴衰成败的历史，并务必关心爱护自己的百姓。”

告以纣所以亡者以淫于酒，酒之失，妇人是用，故纣之乱自此始。为《梓材》【《梓材》：与下句的《康诰》、《酒诰》皆《尚书》篇名，为周公对康叔的诰词。《梓材》意在“告康叔以为政之道，亦如梓人之治材也”。梓，匠人也。】，示君子可法则【示：给人看。】。

又告诫康叔纣灭亡的原因在于他饮酒无度，一味作乐，沉溺于女色之中，所以纣王时的混乱正从这里开始。周公旦还按照匠人制作木器必用规矩的道理，撰写了《梓材》，作为治国者用以效法的准则。

故谓之《康诰》、《酒法》、《梓材》以命之【诰：古代一种训诫、勉励的文告。】。康叔之国，既以此命【命：教导。】，能和集其民，民大说【说：通“悦”。】。

所以称之为《康诰》、《酒诰》、《梓材》，并以之教导康叔。康叔使用这些准则治理封国，安定敦睦他的人民，人民非常高兴。

成王长，用事【用事：当权。】，举康叔为周司寇，赐卫宝祭器【宝祭器：宝器和祭器。《左传·定公四年》曰：“分康叔以大路、少帛、綪、茷、旃、旌、大吕。”即车辆、各种旗帜和钟。】，以章有德【章：表彰。】。

成王成人后，亲自主掌政权，任命康叔为周朝的司寇，把许多宝器祭器赐给他，用以表彰康叔的德行。

康叔卒，子康伯代立。康伯卒，子考伯立【考伯：《三代世表》作“孝伯”。】。考伯卒，子嗣伯立。嗣伯卒，子伯立【伯：《三代世表》作“伯”。】。伯卒，子靖伯立。靖伯卒，子贞伯立【贞伯：《世本》作“箕伯”。】。贞伯卒，子顷侯立。

康叔逝世后，儿子康伯立为国君。康伯逝世后，儿子考伯立为国君。考伯逝世后，儿子嗣伯立为国君。嗣伯逝世后，儿子（ｊｉé，洁）伯立为国君。伯逝世后，儿子靖伯立为国君。靖伯逝世后，儿子贞伯立为国君。贞伯逝世后，儿子顷侯立为国君。

顷侯厚赂周夷王，夷王命卫为侯。顷侯立十二年卒，子釐侯立。釐侯十三年，周厉王出奔于彘，共和行政焉【共和行政：公元前841年，“国人”起义，周厉王逃奔到彘，由召公、周公共同行政，号为“共和行政”，共十四年。一说由共伯和摄行王事，号共和元年。周厉王死后，始归政于周宣王。这是中国历史上有确切纪年的开始。】。二十八年，周宣王立。

因顷侯用厚礼贿赂周夷王，夷王便又命卫国君称侯爵。顷侯在立为国君十二年时逝世，儿子釐侯立为国君。釐侯十三年（前841），周厉王逃亡到彘地，由召公、周公共同掌管政权，号为“共和”行政。釐侯二十八年（前827），周宣王立为天子。

四十二年，釐侯卒，太子共伯余立为君。共伯弟和有宠于釐侯，多予之赂【多予之赂：多给他财物。下文“和以其赂”之“赂”也是财物的意思。前文“顷侯厚赂周夷王”之“赂”则是赠送财物的意思，有贿赂的意味。下文中“赂士”之“赂”也是赠送财物的意思，但含有收买的意味。】；和以其赂赂士，以袭攻共伯于墓上，共伯入釐侯羡自杀【共伯入釐侯羡（ｙáｎ，延）自杀：苏辙《古史》曰：《诗序》言共伯早死，初无篡夺之文。且武公贤者，卫人谓‘睿圣武公’，故梁玉绳认为不可能有武公杀兄代立之事，恐司马迁误闻。羡，墓道。】。

四十二年（前813），釐侯逝世，太子共伯余立为国君。共伯之弟和曾被釐侯宠爱，釐侯给了和很多财物，和便用这些财物收买武士，在釐侯的墓地袭击共伯余，共伯被迫逃到釐侯墓道自杀。

卫人因葬之釐侯旁，谥曰共伯【谥：古代帝王及官僚死后，统治阶级所给予的表示褒贬的称号。】，而立和为卫侯，是为武公。

卫人把共伯埋葬在釐侯墓旁，称之为共伯，立和为卫国国君，这就是武公。

武公即位，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四十二年，犬戌杀周幽王，武公将兵往佐周平戎，甚有功，周平王命武公为公【周平王命武公为公：平王东迁后，诸侯皆称公，从未有天子命诸侯为公者，而是武公入为天子卿士。】。五十五年，卒，子庄公扬立。

武公即位后，重新整饬康叔的政务，百姓和乐安定。四十二年（前771），犬戎杀死周幽王，武公亲自指挥部将辅佐周天子平定犬戎的侵袭，建立了战功，周平王命武公称公。五十五年（前758），武公逝世，儿子庄公扬立为国君。

庄公五年，取齐女为夫人【取：通“娶”。】，好而无子。又取陈女为夫人【又取女为夫人：《诗·邶风·燕燕》《疏》曰：《礼》，诸侯不再娶，且庄姜仍在。《左传》惟言又娶于陈，不言为夫人，世家云：“又娶陈女为夫人，非也。”详见《左传·隐公三年》。】，生子，蚤死【蚤：通“早”。】。陈女女弟亦幸于庄公【女弟：妹妹。】。而生子完。

庄公即位第五年（前753），娶齐国女为夫人，齐女貌美但无子。庄公便又娶陈国女为夫人，陈女生了个儿子，夭折了。陈女的妹妹亦被庄公宠幸，生了个儿子取名完。

完母死【完母死：《左传》只说陈女弟戴妫生桓公，未言其母死。详见《左传·隐公三年》。】，庄公令夫人齐女子之，立为太子。庄公有宠妾，生子州吁。十八年，州吁长，好兵，庄公使将。石碏谏庄公曰：

完的母亲去世后，庄公让夫人齐女抚养完，并立完为太子。庄公还有个宠妾，生了个儿子名州吁。庄公十八年（前740），州吁长大成人，喜好军事，庄公便派他做军队的将领。卫国的上卿石碏（ｑｕè，却）好心进谏庄公说：

“庶子好兵【庶子：旧称妾所生的儿子。】，使将，乱自此起。”不听。二十三年，庄公卒，太子完立，是为桓公。

“妾生的儿子喜好军事，您便让他做将领，祸乱将从此兴起。”庄公不听，二十三年（前735），庄公逝世，太子完立为国君，这就是桓公。

桓公二年，弟州吁骄奢，桓公绌之【绌：通“黜”。废，贬退。】，州吁出奔。十三年，郑伯弟段攻其兄，不胜，亡，而州吁求与之友。

桓公二年（前733），弟州吁骄奢淫逸，桓公罢黜了他，州吁逃到国外。十三年（前722），郑伯之弟段攻击哥哥，未能取胜，也逃走，州吁请求与他结为友好。

十六年，州吁收聚卫亡人以袭杀桓公，州吁自立为卫君。为郑伯弟段欲伐郑，请宋、陈、蔡与俱，三国皆许州吁。州吁新立，好兵，弑桓公【弑：古时称臣杀君、子杀父母为弑。】，卫人皆不爱。

十六年（前719），州吁聚集卫国逃亡的人袭击并杀死桓公，州吁自己立为卫国国君。因郑伯之弟段要讨伐郑国，州吁请求宋、陈、蔡共同支持段，三国都答应了这一请求。州吁刚刚即位，因喜好军事、杀死桓公，卫人都厌恶他。

石碏乃因桓公母家于陈，详为善州吁【详：通“佯”。假装。】。至郑郊，石碏与陈侯共谋，使右宰丑进食，因杀州吁于濮，而迎桓公弟晋于邢而立之，是为宣公。

石碏因桓公母亲家在陈国，佯装与州吁友善，卫国军队行至郑国国都的郊野，石碏与陈侯共谋计策，派右宰丑向州吁进献食品，借机在濮击杀州吁，而从邢（ｘíｎｇ，刑）地把桓公弟晋迎回卫国立为国君，这就是宣公。

宣公七年，鲁弑其君隐公。九年，宋督弑其君殇公，及孔父。十年，晋曲沃庄伯弑其君哀侯【晋曲沃庄伯弑其君哀侯：此时庄伯已死八年，庄伯当作武公，即庄伯之子称。详见《晋世家》。】。

宣公七年（前712），鲁人杀害了自己的国君隐公。九年（前710），宋督杀死自己的国君殇公和大夫孔父。十年（前709），晋国曲沃庄伯也杀死了自己的国君哀侯。

十八年，初，宣公爱夫人夷姜，夷姜生子伋，以为太子，而令右公子傅之。右公子为太子取齐女，未入室，而宣公见所欲为太子妇者好，说而自取之，更为太子取他女。

十八年（前701），当初，宣公所宠爱的夫人夷姜生了儿子取名伋，伋被立为太子。宣公派右公子教导他。右公子为太子娶齐国美女，美女还未与伋拜堂成婚，被宣公所见，宣公见齐国女长得漂亮，很喜欢，就自娶此女，而为太子另娶了其他女子。

宣公得齐女，生子寿、子朔，令左公子傅之。太子伋母死，宣公正夫人与朔共谗恶太子伋【恶：中伤。】。

宣公得到齐女后，齐女生了儿子子寿、子朔，宣公派左公子教导他们。太子伋母亲去世后，宣公正夫人与子朔共同在宣公面前中伤诬陷太子伋。

宣公自以其夺太子妻也，心恶太子【恶：厌恶、憎恨。】，欲废之。及闻其恶【恶：不好，坏（处）。】，大怒，乃使太子伋于齐而令盗遮界上杀之，与太子白旄【白旄：指用白色牦牛尾作装饰的使节（古代卿大夫聘于诸侯时所持的符信。）《左传》作“旌”。】，而告界盗见持白旄者杀之。

宣公原本就因自己抢夺太子之妻而讨厌太子，早想把他废掉。等到听说太子的坏话后，怒气冲天，就派太子伋出使齐国，并暗中命令大盗在边境线上拦截击杀伋。宣公给太子白旄（ｍáｏ，毛）使节，告诫边境线上的大盗一见手持白旄使节的人就把他杀掉。

且行，子朔之兄寿，太子异母弟也，知朔之恶太子而君欲杀之，乃谓太子曰：“界盗见太子白旄，即杀太子，太子可毋行。”

太子伋将要启程前往齐国，子朔的哥哥子寿，即太子的异母弟，深知子朔憎恨太子与君王欲除掉太子之事，就对太子说：“边界上的大盗只要见到太子你手持白旄使节，就会杀死你，太子千万不要去！”

太子曰：“逆父命求生，不可。”遂行。寿见太子不止，乃盗其白旄而先驰至界。界盗见其验【验：证据，凭证。】，即杀之。

太子说：“违背父辈之命保全自己，这绝对不行。”于是毫不犹豫地前往齐国。子寿见太子不听劝告，只好偷取他的白旄使节先于太子驾车赶到边界。大盗见事先的约定应验了，就杀死了他。

寿已死，而太子伋又至，谓盗曰：“所当杀乃我也。”盗并杀太子伋，以报宣公。宣公乃以子朔为太子。十九年，宣公卒，太子朔立，是为惠公。

子寿被杀后，太子伋又赶到，对大盗说：“应当杀死的是我呀！”大盗于是又杀死太子伋，回报了宣公。宣公就立子朔为太子。十九年（前709），宣公逝世，太子朔立为国君，这就是惠公。

左右公子不平朔之立也【左右公子：据上文“右公子傅之”“左公子傅之”之“左右公子”，据《左传·桓公十六年》载；左公子名洩，右公子名职。《左传》杜预注谓，左右公子为“左右媵（ｙìｎｇ，硬）之子”，即随嫁或陪嫁女子的儿子。】，惠公四年，左右公子怨惠公之谗杀前太子伋而代立，乃作乱，攻惠公，立太子伋之弟黔牟为君，惠公奔齐。

左右两公子对子朔立为国君愤愤不平。惠公四年（前696），左右公子因怨恨惠公中伤并谋杀太子伋而自立之事，便发起动乱，攻打惠公，立太子伋的弟弟黔牟为国君，惠公逃奔到齐国。

卫君黔牟立八年，齐襄公率诸侯奉王命共伐卫【奉王命：梁玉绳《史记志疑》云：“《春秋》作者侯纳惠公乃逆王命也。”】，纳卫惠公，诛左右公子。卫君黔牟奔于周，惠公复立。惠公立三年出亡，亡八年复入，与前通年凡十三年矣。

卫君黔牟八年（前689）时，齐襄公受周天子之命率领各诸侯国共同讨伐卫国，送卫惠公回国，诛杀了左右公子。卫君黔牟逃奔到周，惠公又重登君位。惠公在初立国君后三年（前696）逃亡，八年（前688）后又回归卫国，前后通共十三年。

二十五年，惠公怨周之容舍黔牟【容舍：容许居留。】，与燕伐周。周惠王奔温，卫、燕立惠王弟为王。二十九年【二十九年：《十二诸侯年表》作“二十七年”。】，郑复纳惠王。三十一年，惠公卒，子懿公赤立。

二十五年（前675），惠公对周接纳安置黔牟心怀不满，与燕国共同伐周。周惠王逃奔到温，卫、燕共立惠王弟为王。二十九年（前671），郑国又护送惠王回周。三十一年（前669），卫惠公逝世，儿子懿（ｙì，意）公赤立为国君。

懿公即位，好鹤，淫乐奢侈。九年，翟伐卫【翟：通“狄”，部族名。】，卫懿公欲发兵，兵或畔【畔：通“叛”。】。大臣言曰【大臣言曰：《左传·闵公二年》言国人以鹤诮卫懿公，非大臣言之。】：“君好鹤，鹤可令击翟。”翟于是遂入，杀懿公。

懿公登位后，喜欢养鹤，挥霍淫乐。九年（前660）时，翟攻伐卫国，卫懿公率军抵御，有些士兵背叛了他。大臣们说：“君王喜好鹤，就派鹤去抗击翟人吧！”于是，翟人侵入卫国，杀死懿公。

懿公之立也，百姓大臣皆不服。自懿公父惠公朔之谗杀太子伋代立至于懿公，常欲败之【败：摧残。】，卒灭惠公之后而更立黔牟之弟昭伯顽之子申为君，是为戴公。

懿公立为国君，百姓大臣心都不服。从懿公父亲惠公朔攻讦谋杀太子伋自立为国君到懿公，百姓、大臣常想推翻他们，最后，终于灭了惠公的后代而改立黔牟的弟弟昭伯顽的儿子申为国君，他就是卫戴公。

戴公申元年卒。齐桓公以卫数乱，乃率诸侯伐翟，为卫筑楚丘【为卫筑楚丘：《十二诸侯年表》及《左传》皆曰筑楚丘城在卫文公二年。】，立戴公弟毁为卫君，是为文公。文公以乱故奔齐，齐人入之。

戴公申于其元年（前660）逝世。齐桓公因卫国多次动乱，便率领诸侯讨伐翟，替卫在楚丘修筑城堡，立戴公弟毁为卫国国君，他就是文公。文公因卫动乱逃奔到齐国，齐人送他回国。

初，翟杀懿公也，卫人怜之，思复立宣公前死太子伋之后，伋子又死，而代伋死者子寿又无子。

当初，翟人杀死懿公，卫人怜悯他，想再立被宣公谋害的太子伋的后代，但伋的儿子已去世，代替伋死的子寿又无子。

太子伋同母弟二人：其一曰黔牟，黔牟尝代惠公为君，八年复去；其二曰昭伯。昭伯、黔牟皆已前死，故立昭伯子申为戴公。戴公卒，复立其弟毁为文公。

太子伋有两个同母弟：一个叫黔牟，黔牟曾代替惠公做了八年国君，后又被惠公赶出卫国，另一个叫昭伯。昭伯、黔牟都早已去世，所以卫人又立了昭伯的儿子申为戴公，戴公逝世后，卫人又立他的弟弟毁为文公。

文公初立，轻赋平罪【轻赋平罪：减轻赋税，公平断狱。】，身自劳，与百姓同苦，以收卫民。

文公即位伊始，就减轻百姓的赋税，明断犯人的罪行，劳心劳力，和百姓同甘共苦，以此以来赢得民心。

十六年【十六年：《十二诸侯年表》作“二十三年”。】，晋公子重耳过，无礼。十七年，齐桓公卒。二十五年，文公卒，子成公郑立。

十六年（前644），晋公子重耳路过卫国，文公没有礼遇重耳。十七年（前643），齐桓公逝世。二十五年（前635）时，文公逝世，儿子成公郑立为国君。

成公三年，晋欲假道于卫救宋【晋欲假道于卫救宋：《左传·僖公二十八年》言假道伐曹，非为救宋也。此误。】，成公不许。晋更从南河度【度：通“渡”。】，救宋。征师于卫，卫大夫欲许，成公不肯。

成公三年（前632）时，晋国为了救宋想向卫借路，成公不答应。晋便改道渡南河救宋。晋国征兵于卫，卫大夫想同意，而成公却拒绝了。

大夫元咺攻成公，成公出奔。晋文公重耳伐卫，分其地予宋，讨前过无礼及不救宋患也【讨前过无礼及不救宋患也：应是讨前过无礼及不肯假道，非为不救宋也。】。卫成公遂出奔陈。

大夫元咺（ｘｕǎｎ，选）攻打成公，成公逃到了楚国。晋文公重耳为了报以前路过卫国而文公无礼和卫不援救宋国之仇，讨伐了卫国，并把卫国一部分土地分送给宋国。卫成公不得不逃亡到陈。

二岁，如周求入，与晋文公会。晋使人鸩卫成公【鸩（ｚｈèｎ，镇）：以毒酒害人。】，成公私于周主鸩【周主鸩：《左传·僖公三十年》言“晋侯使医衍鸩卫侯。宁俞贷医，使薄其鸩，不死。”非成公私之。“周”当作“晋”。】，令薄，得不死。已而周为请晋文公，卒入之卫，而诛元咺，卫君瑕出奔【卫君瑕出奔：《左传·僖公十三年》经云：“卫杀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此言“奔”，恐误。】。

两年后，成公到周天子处请求帮助回国，与晋文公相会。晋派人想用毒酒害死成公，成公贿赂了周王室主持毒杀的人，让他少放些毒药，才免于一死。不久，周王替成公请求晋文公，成公终于被送回卫国，杀死了元咺，卫君瑕奔逃。

七年，晋文公卒。十二年，成公朝晋襄公。十四年，秦穆公卒。二十六年，齐邴歜弑其君懿公。三十五年，成公卒【成公卒：鲁僖公三十一年，卫成公徙都帝丘。迁都大事而未书。】，子穆公遬立。

七年（前628）时，晋文公逝世。十二年（前623）时，成公朝见晋襄公。十四年（前621）时，秦穆公逝世。二十六年（前609）时，齐邴（ｂǐｎｇ，丙）歜（ｃｈù，触）杀死他的国君懿公。三十五年（前600）时，成公逝世，儿子穆公遬（ｓù，速）立为国君。

穆公二年，楚庄王伐陈，杀夏征舒。三年，楚庄王围郑，郑降，复释之。十一年，孙良夫救鲁伐齐，复得侵地。穆公卒，子定公臧立。定公十二年卒，子献公衎立。

穆公二年（前598）时，楚庄王攻打陈国，杀死夏征舒。三年（前597）时，楚庄王围攻郑国，郑侯投降。楚庄王又释放了他。十一年（前589），孙良夫为援救鲁国而讨伐齐国，又收复被侵夺的领土。穆公逝世后，儿子定公臧立为国君。定公十二年（前577）逝世，儿子献公衎（ｋàｎ，看）立为国君。

本篇记述了卫国从建立到灭亡的整个历史。卫是周初姬姓封国，其封地在今河南北部即殷墟一带。先建都朝歌，后迁楚丘，再迁帝丘。

初封时，周公担心康叔年少，对付不了这一带复杂的形势，乃作《康诰》等谆谆教导之。殷朝遗民以后再无造反之迹，而卫国从西周末年起，中经整个春秋时期，贵族内部争权斗争迭起，父子相残、兄弟相杀屡屡发生，又加上齐、晋等大国的直接干预，卫国变得更加不稳和脆弱。一入战国，先受制于赵，再受制于魏，地位一降再降，最终灭亡于秦。

本篇振撼人心的是宣公杀害太子伋和太子异母弟子寿争死相让之事。宣公为人父、为人君，竟厚颜无耻地夺子之妻据为己有，反倒心恶太子，直至对太子下狠毒手。可见，古代君王全权在握时，就会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以至丧心病狂。太子伋面对亲生父亲的一系列恶行劣迹，毫无违逆之心、抗争之意，竟至自投罗网，束手就擒，成为刀下鬼。由此又可见，封建社会的忠孝意识能致人于愚昧混沌之中。而太子伋异母弟子寿在劝告、阻止太子伋无济于事后，竟以死相让，这种壮烈行为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充满父子相杀、兄弟相灭的腥风血雨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