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12本纪·孝文本纪第十【2】

五月，匈奴入北地，居河南为寇【寇：抢劫掠夺。】。帝初幸甘泉【幸：特指皇帝到某处去。甘泉：宫名。因位于甘泉山而得名。】。

五月，匈奴侵入北地郡，在河南地区进行抢掠。文帝初次幸临甘泉宫。

六月，帝曰：“汉与匈奴约为昆弟【约为昆弟：汉初高祖，吕后及文帝初即位时曾三度与匈奴和亲。见《匈奴列传》。昆弟，兄弟。】，毋使害边境，所以输遗匈奴甚厚【输：运送。遗（ｗèｉ，畏）：送给。】。

六月，文帝说：“汉朝曾与匈奴结为兄弟，目的是不使它侵扰边境，为此给他们运去了大量的物资，馈赠十分丰厚。

今右贤王离其国，将众居河南降地【河南降地：指今内蒙古境内黄河以南一带地区。最初为匈奴所占，后秦始皇派蒙恬率十万之众击之，悉收河南地。见《匈奴列传》。】，非常故【常故：正常缘故，正当理由。】，往来近塞，捕杀吏卒，驱保塞蛮夷【保塞蛮夷：保卫边塞的少数民族。】，令不得居其故【故：指故地。】，陵轹边吏【陵轹（ｌì，力）：侵犯，欺压。】，入盗，甚敖无道【敖：通“傲”，傲慢。】，非约也【非约：指违背、破坏了先前的协约。】。

现在匈奴的右贤王离开他们本土，率众进驻早已归属汉朝的河南地区，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就在边塞地区出入往来，捕杀汉官吏士卒，驱逐守卫边塞的蛮夷，使他们不能在原居住地居住，欺凌边防官吏，侵入内地抢劫，十分傲慢，不讲道理，破坏了先前的协约。

其发边吏骑八万五千诣高奴，遣丞相颍阴侯灌婴击匈奴。”匈奴去，发中尉材官属卫将军军长安【材官：勇武之卒。】。

为此可调发边防官吏骑兵八万五千人前往高奴，派丞相颍阴侯灌婴率兵反击匈奴。”匈奴退离边境。又征调中尉属下勇武的士卒归属于卫将军统领，驻守长安。

辛卯，帝自甘泉之高奴，因幸太原，见故群臣，皆赐之。举功行赏，诸民里赐牛酒。复晋阳中都民三岁【“复晋阳”句：复，免除赋税徭役。晋阳、中都、文帝为代王时旧都。《汉书·文帝纪》“岁”下有“租”字。】。留游太原十余日。

辛卯日，文帝从甘泉前往高奴，顺便来到太原，接见原代国的群臣，全都给以赏赐。根据功劳大小给以不同的奖赏，赐给百姓牛、酒，免除晋阳、中都两地百姓三年的赋税。文帝在太原逗留游玩了十多天。

济北王兴居闻帝之代，欲往击胡【胡：指匈奴。】，乃反【反：反叛，造反。】，发兵欲袭荥阳。于是诏罢丞相兵【罢丞相兵：撤回丞相灌婴的部队。】，遣棘蒲侯陈武为大将军，将十万往击之。祁侯贺为将军，军荥阳。

济北王刘兴居得知文帝到了代地，想要前去反击匈奴，趁势起兵造反，打算袭击荥阳。于是文帝下令丞相灌婴撤回部队，派遣棘蒲侯陈武为大将军，率领十万部队前去讨伐叛军。任命祁侯缯贺为将军，驻扎在荥阳。

七月辛亥，帝自太原至长安。乃诏有司曰：“济北王背德反上，诖误吏民【诖（ｇｕà，挂）误：连累，使受害。】，为大逆。

七月辛亥日，文帝从太原回到长安。诏令有关大臣说：“济北王背德反上，连累了济北的官吏百姓，这是大逆不道。

济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乃以军地邑降者【以军地邑降者：率领军队投降或献出城邑归降的人。】，皆赦之，复官爵。与王兴居去来【去来：《汉书·文帝纪》颜师古注：“虽始与兴居共反今弃之而来降者。”】，亦赦之。”

济北的官吏和民众，凡是在朝廷大军到来之前就自己停止反叛活动的，以及率部投降或献出城邑出降的，一律赦免，官爵复原。那些开始曾与刘兴居一起造反但后来投降了的人，也予以赦免。”

八月，破济北军，虏其王。赦济北诸吏民与王反者。

八月，打垮了济北叛军，浮虏了济北王。文帝宣布郝免济北国中随济北王造反的官吏百姓。

六年，有司言淮南王长废先帝法，不听天子诏，居处毋度【居处：住所。毋度：无度，超过了规定的限度。】，出入拟于天子，擅为法令，与棘蒲侯太子奇谋反，遣人使闽越及匈奴，发其兵，欲以危宗庙社稷。

六年（前174），主管大臣报告淮南王刘长废弃先帝的法律，不听从皇帝的诏令，宫室居所超过规定的限度，出入车马仪仗比拟天子，擅自制定法令，与棘蒲侯的太子陈奇图谋造反，派人出使闽越和匈奴，调用它们的军队，企图危害宗庙社稷。

群臣议，皆曰：“长当弃市【弃市：古代在闹市执行死刑，将尸体暴露街头示众，叫作弃市。】。”帝不忍致法于王【致法：意思是依法惩处。】，赦其罪，废勿王【废：指废除其诸侯王之位。】。

群臣议论此事，都说“刘长应当在街市上斩首示众。”文帝不忍心法办淮南王，免了他的死罪，废了他的王位，不准再做诸侯王。

群臣请处王蜀严道、邛都，帝许之。长未到处所，行病死，上怜之。

群臣请求把淮南王流放到蜀郡的严道和邛（ｑｉóｎｇ，琼）都一带，文帝同意了。刘长还没到达流放地，就病死在路上。文帝怜惜他，

后十六年，追尊淮南王长谥为厉王，立其子三人为淮南王、衡山王、庐江王。

后来到十六年（前164）时，追尊淮南王刘长，谥号为厉王，并封他的三个儿子：刘安为淮南王，刘勃为衡山王，刘赐为庐江王。

十三年夏，上曰：“盖闻天道祸自怨起而福繇德兴【繇（ｙóｕ，由）：由，从。】。百官之非，宜由朕躬【由：因为，由于。躬：自身。】。

十三年（前167）夏天，文帝说：“我听说，天道是祸从怨起、福由德兴。百官的过错，应当由我一人承担责任。

今秘祝之官移过于下，以彰吾之不德，朕甚不取。其除之。”

如今秘祝官把过错都推到下面的大臣，其结果是显扬了我的无德，我很不赞成。应当取消这种做法。”

五月，齐太仓令淳于公有罪当刑【刑：刑罚。这里指受肉刑。】，诏狱逮徙系长安【狱：狱官。逮：逮捕。系：囚禁。】。太仓公无男，有女五人。

五月，齐国的太仓令淳于公犯了罪，应该受刑，朝廷下诏让狱官逮捕他，把他押解到长安拘禁起来。太仓令没有儿子，只有五个女儿。

太仓公将行会逮，骂其女曰：“生子不生男，有缓急非有益也【缓急：指紧急情况。这里“缓”字无义，只是个陪衬。】！”

他被捕临行时，骂女儿们说：“生孩子不生儿子，遇到紧急情况，就没有用处了！”

其少女缇萦自伤泣【少女：小女儿。】，乃随其父至长安，上书曰：“妾父为吏【妾：古代女子自称的谦词。】。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

他的小女儿缇（ｔí，提）萦（ｙíｎｇ，营）伤心地哭了，就跟随父亲来到长安，向朝廷上书说：“我的父亲做官，齐国的人们都称赞他廉洁公平，现在因触犯法律而犯罪，应当受刑。

妾伤夫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属：连接。指被割断的肢体再接起来。】，虽复欲改过自新，其道无由也【其道无由：指无法走向改过自新的道路。】。妾愿没入为官婢【没入：指被收进官府。】，赎父刑罪，使得自新。”

我哀伤的是，受了死刑的人不能再活过来，受了肉刑的人肢体断了不能再接起来，虽想走改过自新之路，也没有办法了。我愿意被收入官府做奴婢，来抵父亲的应该受刑之罪，使他能够改过自新。”

书奏天子，天子怜悲其意，乃下诏曰：“盖闻有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为僇【画衣冠：以画有特别的图形或颜色的衣帽来象征各种刑罚。章服：指给罪犯穿上有特定标志的衣服。章，彩色。僇（ｌù，陆）：侮辱，羞辱。按：相传上古有所谓象刑，即以特异服饰象征五刑，以示耻辱，而不用肉刑，未必可信。】，而民不犯。何则【何则：为什么呢？则，语气词。】？至治也【至治：政治清明达到了顶点。至，到达极点的。】。

上书送到文帝那里，文帝怜悯缇萦的孝心，就下诏说：“听说在有虞氏的时候，只是在罪犯的衣帽上画上特别的图形或颜色，给罪犯穿上有特定标志的衣服，以此来羞辱他们，这样，民众就不犯法了。为什么能这样呢？因为当时政治清明到了极点。

今法有肉刑三【肉刑三：古代的三种肉刑，一般指黥（脸上刺字）、劓（割去鼻子）、刖（断足）。梁玉绳《史记志疑》认为是指劓、刖、宫（残害生殖机能）三种肉刑。】，而奸不止【奸：指违法犯罪的人与事。】，其咎安在【咎：过失，罪责。】？非乃朕德薄而教不明欤？吾甚自愧。

如今法令中有刺面、割鼻、断足三种肉刑，可是犯法的事仍然不能禁止，过失出在哪儿呢？不就是因为我道德不厚教化不明吗？我自己感到很渐愧，

故夫驯道不纯而愚民陷焉【驯道不纯：教导的方法不恰当。驯通“训”，教导。纯，善，好。陷焉：意思是陷入犯罪的境地。】。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这两句诗引自《诗经·大雅·泂酌》。恺（ｋǎｉ，凯）悌，指平易近人。】。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毋由也。朕甚怜之。

所以训导的方法不完善，愚昧的百姓就会走上犯罪。《诗经》上说，‘平易近人的官员，才是百姓的父母’。现在人犯了过错，还没施以教育就加给刑罚，那么有人想改过从善也没有机会了。我很怜悯他们。

夫刑至断支体【支：同“肢”。】，刻肌肤，终身不息【息：生长。】，何其楚痛而不德也，岂称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

施用刑罚以致割断犯人的肢体，刻伤犯人的肌肤，终身不能长好，多么令人痛苦而又不合道德呀，作为百姓的父母，这样做，难道合乎天下父母心吗？应该废除肉刑。”

上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勤身：劳身。勤：辛劳。】而有租税之赋，是为本末者毋以异【“本末”句：本和末无法区分。本，指农业，末，指商业和手工业等。异，区别，区分。】，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备：完备，完善。】。其除田之租税。”

文帝说：“农业是天下的根本，没有什么比这事情更重要。现在农民辛勤地从事农业生产却还要交纳租税，使得务农和从事商业手工业没有区别，本末不分，这恐怕是由于鼓励农耕的方法还不完备。应当免除农田的租税。”

十四年冬，匈奴谋入边为寇，攻朝那塞，杀北地都尉卬。上乃遣三将军军陇西、北地、上郡【三将军：指陇西将军隆虑侯周灶、北地将军宁侯魏遫、上郡将军昌侯卢卿。（据《会注考证》引齐召南说）】，中尉周舍为卫将军，郎中令张武为车骑将军，军渭北，车千乘【乘：古时一车四马叫“乘”，这里可译为辆。】，骑卒十万。

十四年（前166）冬天，匈奴谋划侵入边境进行劫掠，攻打朝那塞，杀死北地郡都尉孙卬。文帝于是派出三位将军率兵分别驻扎在陇西、北地、上郡，任命中尉周舍为卫将军，郎中令张武为车骑将军，驻扎在渭河以北地区，计有战车千辆，骑兵十万。

帝亲自劳军，勒兵申教令【勒：统率，约束，部署。申：申明。】，赐军吏卒。帝欲自将击匈奴，群臣谏，皆不听。皇太后固要帝【固要（ｙāｏ，腰）：坚决阻拦。要，拦截，遮留。】，帝乃止。

文帝亲自慰劳军队，部署军队，申明训令，奖赏全军将士。文帝想要亲自率兵反击匈奴，群臣劝阻，一概不听。皇太后坚决阻拦文帝，文帝这才作罢。于是以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赤为内史，栾布为将军，击匈奴。匈奴遁走。

于是任命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董赤为内史，栾布为将军，率军攻打匈奴。匈奴逃跑了。

春【春：指十四年春天。汉承秦历，以建亥之月（夏历十月）为岁首，当年的春天在当年的冬天之后，即在第二个季度（夏历的正月，二月，三月）。】，上曰：“朕获执牺牲珪币以事上帝宗庙【牺牲：古代祭祀用的牲畜。珪币：古代帝王、诸侯举行朝会、祭祀用的玉器和帛。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登基做了皇帝。】，十四年于今，历日（县）〔绵〕长【历：经历。绵长：长久。】，以不敏不明而久抚临天下【抚临：安抚统治。】，朕甚自愧。

这年春天，文帝说：“我有幸得以执掌祭祀的牺牲、玉帛来祭祀上帝、宗庙，登上帝位，至今十四年了，历时已经很久，以我这样一个既不聪敏又不明智的人长久地治理天下，深为自愧。

其广增诸祀场珪币【场：供祭祀用的场所。】。昔先王远施不求其报，望祀不祈其福【望祀：遥望而祭。古代祭礼的一种。】，右贤左戚【右贤左戚：指用人注重贤才，不注重亲戚。古代以右为高，以左为下。】，先民后己，至明之极也。

应当广泛增设祭祀的（ｓｈàｎ，扇）场和玉帛。从前先王远施恩惠而不求回报，遥祭山川却不为自己祈福，尊贤抑亲，先民后己，圣明到了极点。

今吾闻祠官祝釐【祠官：掌管祭祀的官员。祝釐（ｘī，西）：祭祀上天，祈求降福。釐，通“禧”，吉祥，幸福。】，皆归福朕躬，不为百姓，朕甚愧之。

如今我听说掌管祭祀的祠官祈祷时，全都是为我一个人，而不为百姓祝福，我为此而感到非常渐愧。

夫以朕不德，而躬享独美其福，百姓不与焉【不与焉：没有参与其中。即指享受不到。与，参与，参加。】，是重吾不德。其令祠官致敬，毋有所祈。”

凭着我这样无德之人，却独自享受神灵的降福，而百姓却享受不到，这就加重了我的无德。现在命令祠官祭祀要向神献上敬意，不要为我一个人祈求什么。”

是时北平侯张苍为丞相，方明律历【明：明确。律历：乐律和历法。这里主要指历法。】。鲁人公孙臣上书陈终始传五德事【终始传五德：战国时阴阳家以水、火、木、金、土五行相生相克、终而复始的道理来附会王朝的废兴更替，叫终始五德或五德终始。五德，即五行之德。传，次第。】，

这时，北平侯张苍任丞相，刚刚明确了新的乐律和历法。鲁国人公孙臣上书陈说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终而复始以象征王朝兴替的五德终始学说，

言方今土德时，土德应黄龙见【土德应黄龙见：根据阴阳家的说法，与金木水火土五德相应的是白青黑红黄五色。公孙臣认为汉朝正值土德，相应的是黄色，所以这样推断。】，当改正朔服色制度【正朔：指历法制度。正，一年的开始。朔，每月的初一。服色：指官府应用的颜色。古代每个朝代的车马、祭牲、服饰等都有自己所崇尚的颜色。】。天子下其事与丞相议。

说现在正当土德，土德的验证是将有黄龙出现，应当更改历法、服色等制度。文帝把此事下交给丞相去研究。

丞相推以为今水德，始明正十月上黑事【正十月：确定每年以十月为岁首。上黑：崇尚黑色。上，同“尚”。】，以为其言非是，请罢之。

丞相张苍经过推算认为现今是水德，才明确把冬十月作为岁首，应该崇尚黑色，认为公孙臣的说法不对，请求文帝不要采纳。

十五年，黄龙见成纪，天子乃复召鲁公孙臣，以为博士，申明土德事。

十五年（前165），有黄龙出现在成纪县，文帝又召来鲁国的公孙臣，任命他为博士，让他重新说明当今应为土德的道理。

于是上乃下诏曰：“有异物之神见于成纪，无害于民，岁以有年【有年：有年景，即丰收的意思。年，收成，年景。】。朕亲郊祀上帝诸神【郊祀：在郊外祭祀天地，是古代祭祀的一种仪式。】。礼官议，毋讳以劳朕【以：因。劳朕：使我劳累。】。”

于是文帝下诏说：“有奇物神龙出现在成纪，没有伤害到百姓，今年又是个好年成。我要亲自到郊外祭祀上帝和诸神。礼官们商议这件事，不要因为怕我劳累而有什么隐讳。”

有司礼官皆曰：“古者天子夏躬亲礼祀上帝于郊，故曰郊。”于是天子始幸雍，郊见五帝【五帝：具体所指不一，《五帝本纪》所记为黄帝、颛顼、帝喾、唐尧和虞舜。】，以孟夏四月答礼焉【以：在。孟夏：夏季的第一个月，即夏历四月。】。

主管大臣和礼官们都说：“古代天子每年夏天亲自到郊外祭祀上帝，所以叫做‘郊’（郊祀，郊祭）。”于是文帝第一次来到雍，郊祭五帝，在夏初四月向天帝致礼。

赵人新垣平以望气见【望气：借望云气来附会人事，预言吉凶的一种迷信活动。】，因说上设立渭阳五庙【五庙：五帝庙。】。欲出周鼎【欲：将要。出：出现，显露。周鼎：相传夏禹铸九鼎象征九州，后成为象征国家政权的传国之宝。秦昭襄王时迁九鼎入秦，其一落入泗水。】，当有玉英见【玉英：美玉之精，即奇异的美玉。】。

赵国人新垣平凭着善于望云气而知凶吉来进见文帝，劝说文帝在渭城建五帝庙，并预言这将使周朝的传国宝鼎出现，还会有奇异的美玉出现。

十六年，上亲郊见渭阳五帝庙，亦以夏答礼而尚赤。十七年，得玉杯，刻曰：“人主延寿”。【“得玉杯”二句：《集解》引应劭曰：“辛垣平诈令人献之。”】。

十六年（前164），文帝亲自到渭阳五帝庙郊祭，仍在夏季向天帝致敬，并崇尚红色。十七年（前163），文帝得到一个玉杯，这个玉杯实际是新垣平为欺骗文帝而派人献上的，玉杯上刻有“人主延寿”四个字。

于是天子始更为元年【更为元年：改元为元年。从这一年起，文帝的纪年改为后元，十七年（前163）即后元元年。】，令天下大酺。其岁，新垣平事觉【新垣平事觉：指新垣平诡称望气，让人诈献玉杯的事被发觉。】，夷三族【夷：诛灭。三族：所指说法不一，《秦本纪》《集解》引应劭说，以为是父母、兄弟、妻子。】。

于是文帝下诏把这一年改为元年，下令天下民众尽情聚会饮酒。当年，新垣平欺诈的事情被发觉，夷灭了三族。

后二年【后二年：即后元二年（前162年）。】，上曰：“朕既不明，不能远德，是以使方外之国或不宁息【方外之国：指西汉王朝境外的国家。方，境，边境。或：有的。】。

后元二年（前162），文帝说：“我不英明，不能施恩德于远方，因而使境外有些国家时常侵扰生事。

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四荒：四方荒远的地方。这里指边境地区。】，封畿之内勤劳不处【封畿之内：京都一带地域。这里泛指内地。处：暂止，休息。】，二者之咎，皆自于朕之德薄而不能远达也。

边远地区的人民不能安定地生活，内地的百姓辛勤劳动也不得歇息，这两方面的过失，都是由于我的德不厚，不能惠及远方。

间者累年【间者：近来。累年：连年。】，匈奴并暴边境【暴：欺凌，侵害。】，多杀吏民，边臣兵吏又不能谕吾内志【谕：了解，明。内志：心意。】，以重吾不德也，夫久结难连兵【结难连兵：结下怨仇，接连用兵。难，怨仇，仇敌。】，中外之国将何以自宁？

最近连续几年，匈奴都来为害边境，杀我许多官吏和百姓，边境的官员和将领又不明白我的心意，以致加重我的无德。这样长久结下怨仇，兵祸不断，中外各国将怎么能各自安宁呢？

今朕夙兴夜寐【夙兴夜寐：早起晚睡。形容勤奋不懈。】，勤劳天下，忧苦万民，为之怛惕不安【怛惕：忧伤惶恐。】，未尝一日忘于心，

现在我起早睡晚，操劳国事，为万民忧虑，惶惶不安，未曾有一天心里不想着这些事情，

故遣使者冠盖相望【冠盖相望：即冠盖相望于道。冠盖，指官员的帽子和车上的篷盖。】，结轶于道【结轶：意思是车迹相连。轶，通“辙”，车轮压出的痕迹。】，以谕朕意于单于。

所以我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使者，在路上礼帽车盖前后相望，车子的辙迹道道相连，为的就是让他们向单于说明我的意愿。

今单于反古之道【反：同“返”。】，计社稷之安，便万民之利，亲与朕俱弃细过【细过：小过失。】，偕之大道【偕之大道：一起走上大道。偕，一起，共同。】，结兄弟之义，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全：保全。元元：善良的。】。和亲已定【和亲：与敌议和，结为姻亲。】，始于今年。”

现在单于已经回到从前友好相处的道路上来了，考虑国家的安定，为了万民的利益，亲自跟我相约完全抛弃细小的过失，一起走和平的大道，结为兄弟之好，以保全天下善良的百姓。和亲的协议已经确定，从今年就开始。”

后六年冬，匈奴三万人入上郡，三万人入云中。以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军飞狐；

后元六年（前159）冬天，匈奴三万人入侵上郡，三万人入侵云中郡。文帝任命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驻扎在飞狐口；

故楚相苏意为将军，军句注；将军张武屯北地；河内守周亚夫为将军，居细柳；宗正刘礼为将军，居霸上；祝兹侯【祝兹侯：《集解》引徐广曰：“《表》作松兹侯，姓徐，名悍。”】军棘门：以备胡。数月，胡人去，亦罢。

任命原楚国丞相苏意为将军，驻扎在勾注山；命将军张武驻守北地郡；任命河内郡郡守周亚夫为将军，驻军细柳；任命宗正刘礼为将军，驻军霸上；命祝兹侯徐悍驻扎在棘门：以防备匈奴。过了几个月，匈奴人退去，这些军队也撤回了。

天下旱，蝗。帝加惠：令诸侯毋入贡，弛山泽【驰山泽：指解除禁止民众开发山林湖泊的法令。弛，放松，解除。】，减诸服御狗马【服御狗马：供朝廷使用的服饰、车驾和狗马等玩好之物。】，损郎吏员【损：减少，裁减。郎吏：泛指朝廷官员。员：人数，名额。】，发仓庾以振贫民【发：打开。仓庾（ｙǔ，雨）：泛指各种贮藏粮食的仓库。庾，本指露天的谷仓。振：同“赈”，救济。】，民得卖爵【民得卖爵：民间可以买卖爵位。这是汉文帝采用晁错用粟买爵和赎罪的建议而实行的制度。】。

这一年天下干旱，发生蝗灾。文帝施恩于民：诏令诸侯不要向朝廷进贡，解除民众开发山林湖泊的禁令，减少宫中各种服饰、车驾和狗马，裁减朝廷官吏的人数，打开粮仓救济贫苦百性，允许民间买卖爵位。

孝文帝从代来，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狗马服御无所增益【苑囿：古代畜养禽兽、种植林木，以供皇帝贵族游玩打猎的园林风景区。】，有不便【不便：指对百姓不便利的事情。】，辄弛以利民。

孝文帝从代国来到京城，即位二十三年，宫室、园林、狗马、服饰、车驾等等，什么都没有增加。但凡有对百姓不便的事情，就予以废止，以便利民众。

尝欲作露台【露台：高台。《集解》引徐广曰：“露，一作‘灵’，”】，召匠计之，直百金【直：同“值”。】。上曰：“百金中民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

文帝曾打算建造一座高台，召来工匠一计算，造价要值上百斤黄金。文帝说：“百斤黄金相当于十户中等人家的产业，我承受了先帝留下来的宫室，时常担心有辱于先帝，还建造高台干什么呢？”

上常衣绨衣【绨：一种质地粗厚的丝织品。】，所幸慎夫人，令衣不得曳地【曳地：拖到地上。】，帏帐不得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先：走在前面。这里指做出榜样。】。

文帝平时穿的是质地粗厚的丝织衣服，对所宠爱的慎夫人，也不准她穿长得拖地的衣服，所用的帏帐不准绣彩色花纹，以此来表示俭朴，为天下人做出榜样。

治霸陵皆以瓦器【治：建造。霸陵：文帝的陵墓，在长安城东（今陕西西安市东北）。】，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不治坟【坟：上古“坟”和“墓”有区别，坟高，墓平。后来“坟墓”连用，不再区别。】，欲为省，毋烦民。

文帝规定，建造他的陵墓霸陵，一律用瓦器，不准用金银铜锡等金属做装饰，不修高大的坟；要节省，不要烦扰百性。

南越王尉佗自立为武帝，然上召贵尉佗兄弟【贵：使显贵。】，以德报之，佗遂去帝称臣。

南越王尉佗自立为武帝，文帝却把尉佗的兄弟召来，使他们显贵，报之以德。尉佗于是取消了帝号，向汉朝称臣。

与匈奴和亲，匈奴背约入盗，然令边备守，不发兵深入，恶烦苦百姓【恶：讨压，不乐意。】。

汉与匈奴相约和亲，匈奴却背约入侵劫掠，而文帝只命令边塞戒备防守，不发兵深入匈奴境内，不乐意给百姓带来烦扰和劳苦。

吴王诈病不朝，就赐几杖【几：矮而小的桌子，用以放东西或倚*。杖：手杖。文帝赐几杖是表示关怀吴王年纪大，不必定期进京朝见。】。群臣如袁盎等称说虽切【称说：“称”与“说”同义。这里指进言说事。切：诚恳，直率。】，常假借用之【假借：宽容。】。

吴王刘濞谎称有病不来朝见，文帝就趁此机会赐给他木几和手杖，以表示关怀他年纪大，可以免去进京朝觐之礼。群臣中如袁盎（àｎｇ，去声昂）等人进言说事，虽然直率尖锐，而文帝总是宽容采纳。

群臣如张武等受赂遗金钱，觉，上乃发御府金钱赐之，以愧其心【愧：使感到羞愧。】，弗下吏【下吏：下交给有关官吏处理。】。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殷富：富足。】，兴于礼义。

大臣中如张武等人接受别人贿赂的金钱，事情被发觉，文帝就从皇宫仓库中取出金钱赐给他们，用这种办法使他们内心羞愧，而不下交给执法官吏处理。文帝一心致力于用恩德感化臣民，因此天下富足，礼义兴盛。

后七年六月已亥，帝崩于未央宫。遗诏曰：“朕闻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奚：何。】。

后元七年六月己亥日，文帝在未央宫逝世。留下遗诏说：“我听说天下万物萌芽生长，最终没有不死的。死是世间的常理，事物的自然归宿，有什么值得过份悲哀呢！

当今之时，世咸嘉生而恶死【咸：都。嘉：喜欢。】，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服：服表，居丧。】，吾甚不取。

当今世人都喜欢活着而不乐意死，死了人还要厚葬，以致破尽家产；加重服丧以致损害身体。我认为很不可取。

且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临【临：哭，哭吊。】，以离寒暑之数【离：通“罹”，遭受。数：气数，命运。这里指受折磨的遭遇。】，哀人之父子，伤长幼之志，损其饮食，绝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也，谓天下何！

况且我生前没什么德行，没有给百姓什么帮助；现在死了，又让人们加重服丧长期哭吊，遭受严寒酷暑的折磨，使天下的父子为我悲哀，使天下的老幼心灵受到损害，减少饮食，中断对鬼神的祭祀，其结果是加重了我的无德，我怎么向天下人交待呢！

朕获保宗庙，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余年矣。赖天地之灵，社稷之福，方内安宁，靡有兵革【兵革：指战争。】。

我有幸得以保护宗庙，凭着我这渺小之身依托在天下诸侯之上，至今已二十多年。*的是天地的神灵，社稷的福气，才使得国内安宁，没有战乱。

朕既不敏，常畏过行【过行：错误的行为。】，以羞先帝之遗德；维年之久长，惧于不终【不终：意思是不能维持始终。】。

我不聪敏，时常担心行为有过错，使先帝遗留下来的美德蒙受羞辱；岁月长久了，总是担心不能维持始终。

今乃幸以天年【乃：竟然；天年：自然的寿数。】，得复供养于高庙，朕之不明与，嘉之【“朕之”二句：意思是说，我如此不贤明，竟得到这样的结果，我感到很好。与，句末语气词。按：“与”下加逗号，参用《会注考证》说。】，其奚哀悲之有！

如今没想到能侥幸享尽天年，将被供奉在高庙里享受祭祀，我如此不贤明，却能有这样的结果，我认为就很好，还有什么可悲哀的呢！

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释：去掉，除去。】。毋禁取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者。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践【无：同“毋”，不要。践：通“跣”，赤足。】。

现在诏令全国官吏和百姓，诏令到达后，哭吊三日就除去丧服。不要禁止娶妻、嫁女、祭祀、饮酒、吃肉。应当参加丧事、服丧哭祭的人，都不要赤脚。

绖带无过三寸【绖（ｄｉé，叠）带：古代服丧时系的麻带。】，毋布车及兵器【布：铺开，陈列。】，毋发民男女哭临宫殿。宫殿中当临者，皆以旦夕各十五举声【各十五举声：各哭十五声。】，礼毕罢。

服丧的麻带宽度不要超过三寸，不要陈列车驾和兵器，不要动员民间男女到宫殿来哭祭。宫中应当哭祭的人，都在早上和晚上各哭十五声，行礼完毕就停止。

非旦夕临时，禁毋得擅哭。已下【已下：指下葬以后。】，服大红十五日【大红（ｇōｎｇ，功）：即大功，古代丧服五服之一，服期九个月。】，小红十四日【小红（ｇōｎｇ，功）：即小功，古代丧服五服之一，服期五个月。】，纤七日【纤：指缌麻，丧服五服中最轻的一种，服期三个月。】，释服。

不是早上和晚上哭祭的时间，不准擅自哭泣。下葬以后，按丧服制度应服丧九个月的大功只服十五日，应服丧五个月的小功只服十四日，应服丧三个月的缌麻只服七日，期满就脱去丧服。

佗不在令中者【佗（ｔｕō，拖）：通“他”，其他。】，皆以此令比率从事【比率（ｓｈｕàｉ，帅）：比照，参照。率，类似。】。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归夫人以下至少使【归：使归，遣返。夫人以下至少使：《集解》引石劭曰：“夫人以下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凡七辈。”】。”

其他不在此令中的事宜，都参照此令办理。要把这道诏令通告天下，使天下人都明白地知道我的心意。葬我的霸陵周围山水要保留其原来的样子，不要有所改变。后宫夫人以下直至少使，全都让他们回娘家。”

令中尉亚夫为军骑将军，属国悍为将屯将军，郎中令武为复土将军，发近县见卒万六千人【见卒：现有的士卒。】，发内史卒万五千人，藏郭穿复土属将军武【藏郭：埋葬棺椁。郭，同“椁”，外棺。穿复土：指挖穴和填土。穿，挖，掘。】。乙巳，群臣皆顿首上尊号曰孝文皇帝【顿首：叩头。】。

朝廷任命中尉周亚夫为车骑将军，典属国徐悍为将屯将军，郎中令张武为复土将军。征调京城附近各县现役士卒一万六千人，又征调内史所统辖的京城士卒一万五千人，去做安葬棺槨的挖土、填土等工作，归将军张武统领。乙巳日，文帝葬在霸陵，群臣叩首至地，奉上谥号，尊称为孝文皇帝。

太子即位于高庙。丁未，袭号曰皇帝。

太子刘启在高庙即位。丁未日，承袭帝号为皇帝。

孝景帝元年十月，制诏御史【制诏：皇帝的命令。】：“盖闻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宗：古代帝王的世系中，一般称开国皇帝为“祖”，称第一个治理国家有功的皇帝为“宗”。（据《集解》引应劭说）】，制礼乐各有由【礼乐：仪礼和音乐。】。

孝景皇帝元年（前156）十月，下诏给御史：“我听说古代帝王，有取天下之功的称为‘祖’，有治天下之德的称为‘宗’，制定礼仪音乐各有其根据。

闻歌者，所以发德也；舞者，所以明功也。高庙酎【高庙酎：在高祖庙献酒祭礼。酎，一种经多次酿制而成的醇酒，古代常用来祭祀。】，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武德》：高祖所作的一种舞蹈。《文始》：虞舜时的一种舞蹈，本名“韶舞”，高祖更名为“文始”。《五行》：本为周代的一种舞蹈，秦始皇更名为“五行”。】。孝惠庙酎，奏《文始》、《五行》之舞。

还听说歌是用来颂扬德行的，舞是用来显扬功绩的。在高庙献酒祭祀，演奏《武德》、《文始》、《五行》等歌舞。在孝惠庙献酒祭祀，演奏《文始》、《五行》等歌舞。

孝文皇帝临天下，通关梁【通关梁：文帝十二年废除了禁止人们自由出入关隘的法令。】，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以育群生。

孝文皇帝治理天下，开放了关卡桥梁，处处畅通无阻，边远地区也是一样；废除了诽谤有罪的法令，取消肉刑，赏赐老人，收养抚恤少无父母和老而无子的贫苦人，以此来养育天下众生；

减嗜欲，不受献，不私其利也。罪人不帑，不诛无罪。除（肉）〔宫〕刑，出美人，重绝人之世【绝人之世：断人的后代。世，父子相继为一世。这里是后代的意思。】。

他杜绝各种嗜好，不受臣下进献的贡品，不求一己之私利；处治罪犯不株连家属，不诛罚无罪之人。废除宫刑，放出后宫美人，对使人断绝后代的事看得很重。

朕既不敏，不能识。此皆上古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亲行之。德厚侔天地【侔：相等。】，利泽施四海，靡不获福焉。

我不聪敏，不能认识孝文皇帝的一切。这些都是古代帝王做不到的，而孝文皇帝亲自实行了。他的功德显赫，比得上天地；恩惠广施，遍及四海，没有哪个人不曾得到他的好处。

明象乎日月，而庙乐不称【庙乐：指祭祀时用的音乐。】，朕甚惧焉。其为孝文皇帝庙为《昭德》之舞【《昭德》：景帝仿照高祖《武德》舞所编的一种舞蹈，用于文帝庙，以颂扬文帝的功德。见《汉书·礼乐志》。】，以明休德【休德：美德。休，美。】。

他的光辉如同日月，而祭祀时所用的歌舞却不相称，对此我心中非常不安。应当为孝文皇帝庙制作《昭德》舞，以显扬他的美德。

然后祖宗之功德著于竹帛【竹帛：古代书写用的竹简和素绢。这里指史册。】，施于万世【施（ｙì，义）：延续，流传。】，永永无穷，朕甚嘉之。其与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礼官具为礼仪奏。”

然后将祖宗的功德载入史册，流传万代，永远永远没有尽头，我认为这样做很好。此事交给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级的官员和礼官共同制定出礼仪，然后上报给我。”

丞相臣嘉等言：“陛下永思孝道，立《昭德》之舞以明孝文皇帝之盛德，皆臣嘉等愚所不及。

丞相申徒嘉等人说：“陛下始终想着孝亲之道，制作《昭德》之舞来显扬孝文皇帝的赫赫功德，这都是我们这些臣子由于愚钝而想不到的。

臣谨议：世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盛于孝文皇帝，高皇庙宜为帝者太祖之庙，孝文皇帝庙宜为帝者太宗之庙。天子宜世世献祖宗之庙【献：献祭。】。

我们恭敬地建议：世间取天下之功没有大过高皇帝的，治天下之德没有超过孝文皇帝的，高皇帝庙应当作为本朝帝王的太祖庙，孝文皇帝庙应当作为本朝帝王的太宗庙。后代天子应当世世祭祀太祖和太宗之庙。

郡国诸侯宜各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庙。诸侯王列侯使者侍祠天子，岁献祖宗之庙【岁：每年。】。请著之竹帛，宣布天下。”制曰：“可。”

各郡各国诸侯也应当分别为孝文皇帝建立太宗之庙。每年朝廷祭祀时，诸侯王和列侯都要按时派使者来京陪侍天子祭祀，每年都要祭祀太祖、太宗。请把这些写入文献，向天下公布。”景帝下制说：“可以。”

太史公曰：孔子言“必世然后仁【世：古代称三十年为世。按：此句和下面两句均见《论语·子路》。】。善人之治国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

太史公说：孔子曾说：“治理国家必须经过三十年才能实现仁政。善人治理国家经过一百年，也就可以克服残暴免除刑杀了。”

诚哉是言！汉兴，至孝文四十有余载，德至盛也。廪廪乡改正服封禅矣【残：残暴。杀：刑杀。【廪廪：渐近的样子。乡：同“向”，接近。正：一年的开始，这里指历法制度。服：指服色。封禅：古代帝王祭祀天地的一种大典。在泰山上筑土为坛祭天叫“封”，在泰山南面的梁父山辟场祭地叫“禅”。】，谦让未成于今【今：指汉武帝刘彻时，即司马迁作《史记》之时。】。呜呼，岂不仁哉！

这话千真万确。汉朝建立，到孝文皇帝经过四十多年，德政达到了极盛的地步。孝文帝已逐渐走向更改历法、服色和进行封禅了，可是由于他的谦让，至今尚未完成。啊，这难道不就是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