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12本纪·孝文本纪第十【1】
孝文皇帝,高祖中子也【中子:排行居中的儿子。刘邦有八个儿子,刘恒居第四。】。高祖十一年春,已破陈豨军,定代地,立为代王,都中都【“都中都”的前一个“都”是定都、建都的意思。】。太后薄氏子。
孝文皇帝刘恒,是高祖排行居中的儿子,即八个儿子中的第四个。高祖十一年(前196)春天,打败了陈豨(xī,希)叛军,平定了代地,刘恒被立为代王,建都中都。他是薄太后所生。
即位十七年,高后八年七月,高后崩【崩:古代帝王或王后死称崩。】。九月,诸吕吕产等欲为乱,以危刘氏,大臣共诛之,谋召立代王,事在《吕后》语中【吕后语:指《吕太后本纪》。】。
在他做代王的第十七年,即吕后八年(前180)七月,吕后去世。九月,吕氏家族的吕产等企图作乱,危害刘氏天下,大臣们共同诛灭了诸吕,商议迎立代王为皇帝,详细情况记载在《吕太后本纪》中。
丞相陈平、太尉周勃等使人迎代王。代王问左右郎中令张武等。张武等议曰:
丞相陈平、太尉周勃等派人去迎接代王。代王就此事征求左右大臣和郎中令张武等人的意见。张武等人议论说:
“汉大臣皆故高帝时大将,习兵,多谋诈,此其属意非止此也【属意:用意。】,特畏高帝、吕太后威耳【特:只,仅。】。
“朝廷大臣都是当初高帝时的大将,熟习兵事,多谋善诈,他们的用意恐怕不止于此,这样做只是畏惧高帝、吕太后的威势罢了。
今已诛诸吕,新啑血京师【啑(dié,迭)血京师:指吕后死后,陈平、周勃等诛灭诸吕之事。啑血,形容激战而血流遍地。啑,通“蹀”,踏。】,此以迎大王为名,实不可信。愿大王称疾毋往,以观其变。”
如今他们刚刚诛灭诸吕,血染京城,此时来人名义上说是迎接大王,其实不可轻信。希望大王假托有病,不要前往,以便观察他们会有什么变化。”
中尉宋昌进曰【进:指进言。】:“群臣之议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以万数:用万来计算。即数以万计的意思。】,然卒践天子之位者【卒:最终。践:踏,登上。】,刘氏也,天下绝望【绝望:指失去了做皇帝的希望。】,一矣。
中尉宋昌进言说:“众位大臣的议论都是错误的。当初秦朝政治混乱,诸侯豪杰纷纷起事,自以为能得天下的人数以万计,然而最终登上天子之位的是刘氏,天下豪杰已经不再存有做皇帝的希望,这是第一点。
高帝封王子弟【封王子弟:封子弟为王。】,地犬牙相制,此所谓盘石之宗也【盘石:巨大的石头。盘,同“磐”。】,天下服其强,二矣。
高帝封刘氏子弟为王,封地象犬牙一样彼此交错,互相制约,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宗族坚固,有如磐石,天下人都为刘氏的强大而折服,这是第二点。
汉兴,除秦苟政,约法令【约法令:《高祖本纪》:高祖进入关中后,“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施德惠,人人自安,难动摇,三矣。
汉朝建立以后,废除了秦朝的苛虐政令,与民商定新的法令,对百姓施以恩德,人心安定,难以动摇,这是第三点。
夫以吕太后之严,立诸吕为三王【三王:指梁王吕产、赵王吕禄,燕王吕通。】,擅权专制,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节:符节。古代朝廷用做信物的凭证。北军:西汉时高祖所建保卫两宫的卫队之一。长乐宫在东,为北军;未央宫在西,为南军。(参用《会注考证》引俞正燮说)】,一呼士皆左袒【左袒:袒露左臂。此事详见《吕太后本纪》。】,为刘氏,叛诸吕,卒以灭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
再者凭着吕后的威严,吕氏已有三人被立为王,把持朝政,独断专行,然而太尉凭朝廷一支符节进入吕氏把持的北军,只是一声呼唤,将士们就都袒露左臂,表示要辅佐刘氏而抛弃吕氏,最终消灭了诸吕。这是天意所授,而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
今大臣虽欲为变,百姓弗为使,其党宁能专一邪【宁:岂,难道。专一:同一,一致。】?
现在即使大臣们想要作乱,百姓也不会听他们驱使,他们的党羽难道能够同心一致吗?
方今内有朱虚、东牟之亲外畏吴、楚、淮南、琅邪、齐、代之强。方今高帝子独淮南王与大王,大王又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
如今京城内有朱虚侯、东牟侯这样的亲族,京城外有吴、楚、淮南、琅邪、齐、代这样强大的诸侯,谁都惧怕他们。现在高帝的儿子就只有淮南王和大王您了,而大王您又年长,贤圣仁孝闻名天下,所以大臣们是根据天下人的心愿要迎立大王做皇帝,大王您不必怀疑。”
代王报太后计之,犹与未定【犹与:同“犹豫”。】。卜之龟【卜之龟:用龟甲占卜这件事。古人用火烧灼龟甲,根据龟甲的纵横裂纹推测吉凶。】,卦兆得大横【大横:指龟甲被烧灼后出现的大的横向裂纹。】。
代王又禀报太后商议这件事,还是犹豫,没拿定主意。于是就烧灼龟甲进行占卜,龟甲上显现出一条大的横向裂纹,
占曰【占:本指占卜时视兆以判断吉凶,这里指卜辞。】:“大横庚庚【庚庚:变更,更替。《索隐》:“庚庚犹‘更更’,言以诸侯更帝位也。”】,余为天王,夏启以光【夏启以光:象夏启那样发扬光大夏禹的帝业。夏启是夏禹之子。参见《夏本纪》。】。”
卜辞是:“大横预示着更替,我将做天王,象夏启那样,使父业光大发扬。”
代王曰:“寡人固己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谓天王者乃天子。”于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往见绛侯,绛侯等具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
代王说:“我本来就是王了,还做什么王?”占卜的人说:“所谓天王就是天子。”于是代王就派太后的弟弟薄昭前往京城会见绛侯周勃。周勃等人原原本本地向薄昭说明了为什么要迎立代王。
薄昭还报曰:“信矣,毋可疑者【毋:同“无”。】。”代王乃笑谓宋昌曰:“果如公言。”
薄昭回来报告说:“全是真的,没什么可怀疑的。”代王于是笑着对宋昌说:“果然象你说的那样。”
乃命宋昌参乘【参乘:站在车右边陪乘,担任护卫。】,张武等六人乘传诣长安【传:驿车。诣:到……去。】。至高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驰之长安观变。
随即命宋昌担任随车的参乘,张武等六人也乘驿车随代王一同前往长安。走到高陵停了下来,派宋昌先驱车前去长安观察情况有无变化。
昌至渭桥,丞相以下皆迎。宋昌还报。代王驰至渭桥,群臣拜谒称臣。代王下车拜。
宋昌刚到渭桥,丞相以下的官员都来迎接。宋昌返回报告。代王驱车到了渭桥,群臣都来拜见称臣。代王也下车答拜群臣。
太尉勃进曰:“愿请间言【间言:指私下进言。】。”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
太尉周勃上前说:“我希望单独向大王禀报。”宋昌说:“你要说的如果是公事,就请公开说;如果是私事,在王位的人不受理私事。”
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玺:皇帝的印。符:古代朝廷传达命令或征调兵将用的凭证,双方各执一半,以验真假。】。代王谢曰【谢:推辞,辞谢。】:“至代邸而议之【代邸:代王在京城的官邸。】。”遂驰入代邸。
太尉于是跪下献上皇帝的玉玺和符节。代王辞谢说:“等到代邸再商议吧。”然后驱车进入代王官邸。
群臣从至。丞相陈平、太尉周勃、大将军陈武、御史大夫张苍、宗正刘郢、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典客刘揭皆再拜言曰:
群臣也跟着来了。丞相陈平、太尉周勃、大将军陈武、御史大夫张苍、宗正刘郢、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典客刘揭都上前行礼,拜了两拜,然后说:
“子弘等皆非孝惠帝子,不当奉宗庙【宗庙:古代帝王或诸侯供奉和祭祀祖宗的场所,后来也用作王室、国家的代称。】。臣谨请(与)阴安侯列侯顷王后与琅邪王、宗室、大臣、列侯、吏二千石议曰【二千石:指年俸二千石的官员。汉代内自九卿郎将,外至郡守尉的俸禄等级,都是年俸二千石。】:‘大王高帝长子【高帝长子:高帝当时还活着的儿子有代王刘恒和淮南王刘长,刘恒居长。】,宜为高帝嗣。’愿大王即天子位。”
“皇子刘弘等人都不是孝惠皇帝的儿子,不应当继位事奉宗庙。我们恭敬地与阴安侯、顷王后、琅邪王以及宗室、大臣、列侯、二千石以上的官员商议,大家都说:‘大王如今是高帝的长子,最应该做高帝的继承人。’希望大王即天子之位。”
代王曰:“奉高帝宗庙,重事也。寡人不佞【不佞:没有才能。自谦之词。】,不足以称宗庙【称宗庙:意思是能胜任祭祀宗庙。称,相称,适合,配得上。】。愿请楚王计宜者【楚王:刘邦之弟刘交。在当时皇族中刘交辈份最高,所以刘恒要请他考虑。】,寡人不敢当。”
代王说:“事奉高帝宗庙,这是大事。我没有才能,胜任不了事奉宗庙的大事。希望请叔父楚王考虑最合适的人,我是不敢当此重任的。”
群臣皆伏固请。代王西乡让者三【“代王西乡(xiàng,向)”二句:《会注考证》引胡三省曰:“盖代王入代邸,而汉廷群臣继至,王以宾主礼接之,故西乡。群臣劝进,王凡三让;群臣遂扶王正南面之位,王又让者再。”译文参用此说。】,南乡让者再。丞相平等皆曰:
群臣都伏在地上,坚决请求。代王先是面向西坐在主人的位置谦让了几次,群臣扶他向南坐在君主的位置,他又谦让了两次。丞相陈平等人都说:
“臣伏计之【伏计:伏地考虑。这是臣对君陈述自己意见时所用的敬词。“伏”,指身体前倾,面向下。可以不译。】,大王奉高帝宗庙最宜称,虽天下诸侯万民以为宜。臣等为宗庙社稷计【社稷:本指土神和谷神,古代帝王都祭祀社稷,立社稷坛,后来社稷就成了国家的代称。】,不敢忽。愿大王幸听臣等。臣谨奉天子玺符再拜上。”
“我们再三考虑,认为大王事奉高帝宗庙是最适宜的。即使让天下诸侯和百姓来考虑,也会认为适宜的。我们臣子是为宗庙社稷着想,绝不敢轻率疏忽。希望大王听从我们的意见,我们将感到荣幸。现在,我们恭敬地奉上天子的玉玺和符节。”
代王曰:“宗室将相王列侯以为莫宜寡人【莫宜寡人:等于说“莫宜于寡人”,没有人比我适宜。】,寡人不敢辞。”遂即天子位。
代王说:“既然宗室、将相、诸王、列侯都认为没有人比我更适宜,那我就不敢推辞了。”于是,代王即位做了天子。
群臣以礼次侍。乃使太仆婴与东牟侯兴居清宫【清宫:清理皇宫。这里指将吕氏的残余势力从宫室中清除出去。】,奉天子法驾【法驾:天子举行典礼时所乘坐的车驾,也叫金银车。】,迎于代邸。
群臣按照礼仪依次陪侍皇帝。于是派太仆夏侯婴与东牟侯刘兴居去清理皇宫。然后用天子乘坐的法驾,来代邸迎接皇帝。
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宫【未央宫:汉宫名。当时常作为群臣朝见皇帝的场所。】。乃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以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行:巡行,巡视。】。还坐前殿。
皇帝当天晚上就进入未央宫。连夜任命宋昌为卫将军,统领两宫卫队南北军;任命张武为郎中令,负责巡视殿中。皇帝回到前殿坐朝,
于是夜下诏书曰:“间者诸吕用事擅权【间者:近来。用事:执政,当权。】,谋为大逆,欲以危刘氏宗庙,赖将相列侯宗室大臣诛之,皆伏其辜【伏:得到(应有的惩罚)。辜:罪。】。
当夜下诏说:“近来诸吕把持朝政,独断专行,阴谋叛逆,企图危害刘氏天下,全*众位将相、列侯、宗室和大臣诛灭了他们,使他们的罪恶全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朕初即位,其赦天下【其:表示祈使、命令。可以不译出。】。赐民爵一级【赐民爵一级:《会注考证》引颜师古曰:“赐爵者,谓一家之长得之也。”】,女子百户牛酒【百户牛酒:《索隐》引《封禅书》云:“百户牛一头,酒十石。”又引乐产云:“妇人无夫或无子不沾爵,故赐之也。”】,酺五日【酺(pú,蒲):命令特许的大聚饮。秦汉时,三人以上无故相聚饮酒,要罚金四两。这里为庆祝皇帝登基,特许百姓聚饮五天。】。
现在我刚刚即位,下令大赦天下,赐给民家户主每人一级爵位,赐给无夫无子的女子每百户一头牛,十石酒,允许百姓聚会饮酒五天。
【段意】:写代王刘恒被迎立为皇帝的经过。
孝文皇帝元年十月庚戍,徒立故琅邪王泽为燕王【徒:调职,调往。这里是改封的意思。】。辛亥,皇帝即阼【即阼(zuò,作):即位,登位。阼,帝王即位或主持祭祀时所登的台阶。】,谒高庙【谒:禀告,这里指举行典礼,禀告即位登基。高庙:汉高祖刘邦之庙。古代皇帝登基时,要到祖庙去举行典礼,行祭祀、朝拜之礼。】。
孝文皇帝元年(前179)十月庚戌日,改封原琅邪王刘泽为燕王。辛亥日,文帝正式即位,在高祖庙举行典礼向高祖禀报。
右丞相平徒为左丞相,太尉勃为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为太尉。诸吕所夺齐楚故地,皆复与之。
右丞相陈平改任左丞相,太尉周勃任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任太尉。诸吕所剥夺的原齐、楚两国的封地,全部归给齐王和楚王。
壬子,遣车骑将军薄昭迎皇太后于代。皇帝曰:“吕产自置为相国,吕禄为上将军,擅矫遣灌将军婴将兵击齐【矫:假托君命,假传命令。】,欲代刘氏,婴留荥阳弗击,与诸侯合谋以诛吕氏。
壬子日,文帝派车骑将军薄昭去代国迎接皇太后。文帝说:“吕产自任为相国,吕禄为上将军,擅自假托皇帝诏令,派遣将军灌婴带领军队攻打齐国,企图取代刘氏,而灌婴留驻在荥阳不发兵攻齐,并与诸侯共谋诛灭了吕氏。
吕产欲为不善,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谋夺吕产等军。朱虚侯刘章首先捕吕产等。太尉身率襄平侯通持节承诏入北军。典客刘揭身夺赵王吕禄印。
吕产图谋不轨,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谋划夺了吕产等人的兵权,朱虚侯刘章首先捕杀了吕产等人。太尉周勃亲自率领襄平侯纪通持节奉诏进入北军。典客刘揭亲自夺了赵王吕禄的将军印。
益封太尉勃万户【益:加。】,赐金五千斤。丞相陈平、灌将军婴邑各三千户,金二千斤。朱虚侯刘章、襄平侯通、东牟侯刘兴居邑各二千户,金千斤。封典客揭为阳信侯,赐金千斤。”
为此,加封太尉周勃食邑一万户,赐黄金五千斤;加封丞相陈平、将军灌婴食邑各三千户,赐黄金二千斤;加封朱虚侯刘章、襄平侯纪通、东牟侯刘兴居食邑各二千户,赐黄金一千斤;封典客刘揭为阳信侯,赐黄金一千斤。”
十二月,上曰:“法者,治之正也【正:通“证”,凭证、依据。】,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率:率领。这里是引导的意思。】。今犯法已论【论:判罪,论处。】,而使毋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同产:指同胞的兄弟姐妹。坐之:因之而定罪。坐,指定罪。】,及为收帑【收帑(nú,奴):把罪犯的妻子儿女抓来,收为官府奴婢。帑,通“孥”,妻子儿女。】,朕甚不取。其议之。”
十二月,文帝说:“法令是治理国家的准绳,是用来制止暴行,引导人们向善的工具。如今犯罪的人已经治罪,却还要使他们无罪的父母、妻子、儿女和兄弟因为他们而被定罪,甚至被收为奴婢。我认为这种做法很不可取,希望你们再议论议论吧。”
有司皆曰【有司:官吏。古代设官分职,事各有专司,故称有司。】:“民不能自治,故为法以禁之。相坐坐收【相坐:即连坐。一人犯法,株连他人同时治罪。坐收:因犯罪而被逮捕。】,所以累其心【累:牵累,牵制。】,使重犯法【重:以为重大,感到严重。】,所从来远矣。如故便【便:便利,适宜。】。”
主管官员都说:“百姓不能自治,所以制定法令来禁止他们做坏事。无罪的亲属连坐,和犯人一起收捕判罪,就是要使人们心有牵挂,感到犯法干系重大。这种做法由来已久,还是依原来的做法不加改变为宜。”
上曰:“朕闻法正则民悫【悫(què,确):忠厚,谨慎。】,罪当则民从【罪:判罪,惩处。当:得当。】。且夫牧民而导之善者【牧民:即统治人民。《逸周书·命训》中有“古之明王”“牧万民”的说法。】,吏也。
文帝说:“我听说法令公正百姓就忠厚,判罪得当百姓就心服。再说治理百姓引导他们向善,要靠官吏。
其既不能导,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反害于民为暴者也【为暴:干凶恶残暴的事。】。何以禁之?朕未见其便,其孰计之【孰计:仔细考虑。孰,同“熟”。】。”
如果既不能引导百姓向善,又使用不公正的法令处罚他们,这样反倒是加害于民而使他们去干凶暴的事。又怎么能禁止犯罪呢?这样的法令,我看不出它有哪些适宜之处,请你们再仔细考虑考虑。”
有司皆曰:“陛下加大惠,德甚盛,非臣等所及也。请奉诏书,除收帑诸相坐律令。”
官员们都说:“陛下给百姓以大恩大惠,功德无量,这不是我们这些臣下所能想得到的。我们遵从诏书,废除拘执罪犯家属,收为奴婢等各种连坐的法令。”
正月,有司言曰:“蚤建太子【蚤:通“早”。】,所以尊宗庙。请立太子。”
正月,主管大臣进言说:“及早确立太子,是尊奉宗庙的一种保障。请皇帝确立太子。”
上曰:“朕既不德,上帝神明未歆享【歆享:祭祀时神灵享受祭品的香气。歆,《说文》:“神食气也。”】,天下人民未有嗛志【嗛(qiè,怯):通“慊”,满足。】。今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之人而禅天下焉【禅:禅让。把帝位让给别人。】,而曰豫建太子【豫:同“预”,预先。】,是重吾不德也。谓天下何?其安之【安:徐缓,慢。】。”
皇帝说:“我的德薄,上帝神明还没有欣然享受我的祭品,天下的人民心里还没有满意。如今我既不能广泛求访贤圣有德的人把天下禅让给他,却说预先确立太子,这是加重我的无德。我将拿什么向天下人交待呢?还是缓一缓吧。”
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庙社稷,不忘天下也。”
主管大臣又说:“预先确立太子,正是为了尊奉宗庙社稷,不忘天下。”
上曰:“楚王,季父也【季父:最小的叔父。】,春秋高【春秋高:指年纪大。】,阅天下之义理多矣【阅:经历。】,明于国家之大体。
皇帝说:“楚王是我的叔父,年岁大,经历见识过的道理多了,懂得国家的大体。
吴王于朕,兄也,惠仁以好德。淮南王,弟也,秉德以陪朕【秉:持。陪:辅佐。】。岂为不豫哉【“岂为”句:难道是不预先安排吗?】!
吴王是我的兄长,贤惠仁慈,甚爱美德。淮南王是我的弟弟,能守其才德以辅佐我。有他们,难道还不是预先做了安排吗?
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贤及有德义者,若举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终,是社稷之灵,天下之福也。
诸侯王、宗室、兄弟和有功的大臣,很多都是有才能有德义的人,如果推举有德之人辅佐我这不能做到底的皇帝,这也将是国家的幸运,天下人的福分。
今不选举焉【选举:挑选、举荐。焉:相当于“之”,指有德的人。】,而曰必子,人其以朕为忘贤有德者而专于子,非所以忧天下也。朕甚不取也。”
现在不推举他们,却说一定要立太子,人们就会认为我忘掉了贤能有德的人,而只想着自己的儿子,不是为天下人着想。我觉得这样做很不可取。”
有司皆固请曰:“古者殷周有国,治安皆千余岁,古之有天下者莫长焉,用此道也【用:因,由于。此道:指早建太子的办法。】。立嗣必子,所从来远矣。
大臣们都坚决请求说:“古代殷、周立国,太平安定都达一千多年,古来享有天下的王朝没有比它们更长久的了,就是因为采取了立太子这个办法。确立继承人必须是自己的儿子,这是由来已久的。
高帝亲率士大夫【士大夫:将帅的下属。柯维骐《史记考要》:“《周礼》师帅皆中大夫,旅帅皆下大夫,卒长皆上士,两司马皆中士,两皆统于军将,故曰士大夫。”】,始平天下,建诸侯,为帝者太祖。诸侯王及列侯始受国者皆亦为其国祖。子孙继嗣,世世弗绝,天下之大义也,故高帝设之以抚海内。
高帝亲自率领众将士最早平定天下,封建诸侯,成为本朝皇帝的太祖。诸侯王和列侯第一个接受封国的,也都是成为他们各自侯国的始祖。子孙继承,世世代代不断绝,这是普天之下的大原则,所以高帝设立了这种制度来安定天下人心。
今释宜建而更选于诸侯及宗室【释:放弃,抛弃。更:改变。】,非高帝之志也。更议不宜。
现在如果抛开应当立为太子的人,却从诸侯或宗室中另选他人,那就违背高帝的本意了。另议他人是不合适的。
子某最长【子某:指文帝的长子启,即后来的景帝。史官为了避讳,用“某”字代替“启”。《汉书·文帝记》作“启”。按:刘启本为文帝中子,因兄长皆死,此时他最长。】,纯厚慈仁,请建以为太子。”上乃许之。因赐天下民当代父后者爵各一级【代父后者:意思是做父亲的继承人。】。封将军薄昭为轵侯。
陛下的儿子启最大,纯厚仁爱,请立他为太子。”文帝这才同意了。于是赐给全国民众中应当继承父业的人每人一级爵位。封将军薄昭为轵(zhī,至)侯。
三月,有司请立皇后。薄太后曰:“诸侯皆同姓【“诸侯皆同姓”二句:《索隐》:“谓帝之子为诸侯王,皆同姓。姓,生也,言皆同母生,故立太子母也。”】,立太子母为皇后。”皇后姓窦氏【窦氏:本是文帝之妾,此时文帝正妻已死。】。
三月,主管大臣请求皇帝封立皇后。薄太后说:“皇帝的儿子都是同母所生,就立太子的母亲为皇后吧。”皇后姓窦。
上为立后故,赐天下鳏寡孤独穷困及年八十已上孤儿九岁已下布帛米肉各有数【鳏寡孤独:老而无妻叫作“鳏”,老而无夫叫作“寡”,幼而无父叫作“孤”,老而无子叫作“独”。这里“鳏寡孤独”是泛指失去依*,需要照顾的人。已:通“以”。】。
文帝因为立了皇后的缘故,赐给天下无妻、无夫、无父、无子的穷困人,以及年过八十的老人,不满九岁的孤儿每人若干布、帛、米、肉。
上从代来,初继位,施德惠天下,填抚诸侯四夷皆洽欢【填抚:镇抚,安抚。填,通“镇”,安定。四夷:古代对中原地区以外四方少数民族的总称。】,乃循从代来功臣【循:安抚,慰问。】。
文帝由代国来到京城,即位不久,就对天下施以德惠,安抚诸侯和四方边远的部族,使各方面的上上下下都融洽欢乐,于是慰问从代国随同来京的功臣。
上曰:“方大臣之诛诸吕迎朕,朕狐疑,皆止朕,唯中尉宋昌劝朕,朕以得保奉宗庙。已尊昌为卫将军,其封昌为壮武侯。诸从朕六人,官皆至九卿。”
文帝说:“当朝廷大臣诛灭了诸吕迎接我入朝的时候,我犹疑不定,代国的大臣们也都劝阻我,只有中尉宋昌劝我入京,我才得以事奉宗庙。前已提拔宋昌为卫将军,现在再封他为壮武侯。另外随我进京的六个人,都任命为九卿。”
上曰:“列侯从高帝入蜀、汉中者六十八人皆益封各三百户,故吏二千石以上从高帝颍川守尊等十人食邑六百户,淮阳守申徒嘉等十人五百户,卫尉定等十人四百户。
文帝说:“当年跟随高帝进入蜀郡和汉中的列侯六十八人,都加封食邑三百户;原先官禄在二千石以上曾跟随高帝的颖川郡守刘尊等十人,各赐封食邑六百户;淮阳郡郡守申徒嘉等十人,各赐封食邑五百户;卫尉定等十人,各赐封食邑四百户。
封淮南王舅父赵兼为周阳侯,齐王舅父驷钧为清郭侯。”秋,封故常山丞相蔡兼为樊侯。
封淮南王的舅父赵兼为周阳侯,齐王的舅父驷钧为清郭侯。”秋天,封原常山国的丞相蔡兼为樊侯。
人或说右丞相曰:“君本诛诸吕,迎代王,今又矜其功【矜:自我夸耀。】,受上赏,处尊位,祸且及身【且:将要。】。”
有人劝说右丞相道:“您原先诛杀诸吕,迎立代王;如今又自夸功劳,受到最高的赏赐,居于尊贵的地位,灾祸就要落到您头上了。”
右丞相勃乃谢病免罢【谢病:称病辞职。】,左丞相平专为丞相。
于是右丞相周勃就推说有病而免职,由左丞相陈平一个人专任丞相。
【段意】:写文帝即位之初的三件大事:一是废除坐收孥律;二是立太子和皇后;三是封赏迎立有功大臣。
二年十月,丞相平卒,复以绛侯勃为丞相。上曰:“朕闻古者诸侯建国千余(岁),各守其地,以时入贡,民不劳苦,上下欢欣,靡有遗德【靡:无,没有。遗德:失德,不道德。《汉书·文帝纪》“遗”作“违”。】。
文帝二年(前178)十月,丞相陈平去世,又用绛侯周勃为丞相。文帝说:“我听说古代诸侯建立国家的有一千多个,他们各守封地,按时入朝进贡,百姓不觉劳苦,上下欢欣,没有发生不遵守道德的事情。
今列侯多居长安,邑远【邑远:指列侯的封邑离长安远。】,吏卒给输费苦,而列侯亦无由教驯其民【无由:无法,无从。驯:同“训”,教导。】。其令列侯之国,为吏及诏所止者,遣太子。”
如今列侯大都住在长安,封邑离得又远,要*官吏士卒供应运输给养,既浪费又辛苦,而这些列侯也无法教导和管理封地的百姓。命令列侯回到各自的封国去,在朝廷任职和诏令所准许留下的诸侯,要派太子回去。
十一月晦【晦:阴历每月的最后一天。】,日有食之。十二月望【望:阴历每月的十五日。】,日又食【日又食:据焦竑、张文虎考证,“日食”当作“月食”。(见《会注考证》引)又:梁玉绳《史记志疑》认为“十二月望日又食”七字当是衍文。】。上曰:
十一月最后一天发生了日食。十二月十五日又发生了日食。文帝说:
“朕闻之,天生蒸民【蒸:通“烝”,众多。】,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布政:施政。】,则天示之以灾,以诫不治。
“我听说天生万民,为他们设置君主,来抚育治理他们。如果君主不贤德,施政不公平,那么上天就显示出灾异现象,告诫他治理得不好。
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适见于天【适(zhé,折):通“谪”,责备,谴责。见:同“现”,显现。】,灾孰大焉!朕获保宗庙,以微眇之身讬于兆民君王之上【微眇:微小。眇,同“渺”。兆民:万民。】,天下治乱,在朕一人,
十一月最后一天发生日食,上天的谴责在天象上表现出了灾异现象,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呢!我能够事奉宗庙,以这微小之躯依托于万民和诸侯之上,天下的治与乱,责任在我一个人,
唯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二三执政:等于说众位执政大臣。股肱(gōng,工):比喻左右的得力大臣。股,大腿。肱,上肢肘至肩的部分。】。朕下不能理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三光:指日、月、星。】,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思之所不及,匄以告朕【匄(gài,盖):同“丐”,乞求,希望。贤良方正:指德才兼备,公平正直的人。汉代选拔人才的“贤良方正”科目由此开始。(据《会注考证》引胡三省说)匡:辅助,补救。逮:及。】。
你们众位执掌国政的大臣好比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对下不能很好地治理抚育众生,对上又牵累了日、月、星辰的光辉,以致发生日蚀,我的无德实在太严重了。接到诏令后,你们都要认真想想我的过失,以及你们知道的、见到的、想到的我做得不够的地方,恳请你们告诉我。
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饬其任职【因:趁。饬(chì,赤):整治。】,务省繇费以便民。
还要推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的人,来补正我的疏漏。趁此机会,官吏们要整顿好各自所担任的职事,务必减少徭役和费用,以便利民众。
朕既不能远德【远德:使恩德施及远方。】,故然念外人之有非【(xiàn现)然:忧虑不安的样子。非:邪恶。这里指侵略。】,是以设备未息【设备:设防务。】。
我不能使惠德及于远方,所以忧虑不安,怕外族侵扰边境为非作歹,因此边疆的防务一直没停止。
今纵不能罢边屯戍【罢:撤除,撤销。边屯戍:边塞的防守。这里指驻军。】,而又饬兵厚卫【厚卫:加强卫戍力量。】,其罢卫将军军。太仆见马遗财足【见马:现有的马匹。见同“现”。遗:留下。财:通“才”,仅仅。】,余皆以给传置【传置:古代交通要道上设置的备有车马的驿站。】。”
现在既然不能撤除边塞的军队,却还要命令军队增加兵力来保卫我吗?应该撤销卫将军统辖的军队。太仆掌管的现有马匹,只需留下一些够用就可以了,其余的都交给驿站使用。”
正月,上曰:“农,天下之本,其开籍田【籍(jiè,借)田:《汉书·文帝纪》作“借田”,皇帝亲自耕种的田。实际上只是春耕时象征性地参加耕作,以示重农。《集解》引韦昭曰:“籍,借也。借民力以治之,以奉宗庙,且以劝率天下,使务农也。”】,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粢盛:祭品。指盛在祭器内的谷物。粢,黍稷。盛,指盛于器中。】。”
正月,文帝说:“农业是国家的根本,应当开辟皇帝亲自耕种的籍田,我要亲自带头耕作,来供给宗庙祭祀用的谷物。”
三月,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上曰:“赵幽王幽死【幽死:指被吕后囚禁而饿死。详见《吕太后本纪》。】,朕甚怜之,已立其长子遂为赵王。遂弟辟强及齐悼惠王子朱虚侯章、东牟侯兴居有功,可王【王:使做王,立为王。】。”
三月,主管大臣建议封皇子们为诸侯王。文帝说:“赵幽王刘友被囚禁而死,我非常怜惜他,他的长子刘遂已经被立为赵王。刘遂的弟弟辟强,以及齐悼惠王的儿子朱虚侯刘章、东矣侯刘兴居有功,也可以封王。”
乃立赵幽王少子辟强为河间王,以齐剧郡立朱虚侯为城阳王【剧郡:指地位重要,情况复杂,治理困难的大郡。】,立东牟侯为济北王,皇子武为代王,子参为太原王,子揖为梁王。
于是封赵幽王的小儿子刘辟强为河间王,用齐国的重要大郡封朱虚侯为城阳王,封东牟侯为济北王,封皇子刘武为代王,刘参为太原王,刘揖为梁王。
上曰:“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进善之旌,诽谤之木:相传唐尧时在四通八达的路口树立旌旗和木牌,欲进善言者,立于旗下言之;有批评朝政者,写在木牌上。诽谤,批评,指责。】,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通治道:使治国的途径通畅。来谏者:使进谏的人前来。】。
文帝说:“古代治理天下,朝廷设置进善言的旌旗和批评朝政的木牌,用以打通治国的途径,招来进谏的人。
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妖言:迷惑人的邪说。这里指以妖言惑众。】,是使众臣不敢尽情【情:真情,实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
现在法令中有诽谤朝廷妖言惑众的罪状,这就使大臣们不敢完全说真话,做皇帝的也无从了解自己的过失。这还怎么能招来远方的贤良之士呢?应当废除这样的条文。
民或祝诅上以相约结而后相谩【祝诅:祈祷鬼神,使降祸于所憎之人。约结:结盟,定约。谩,欺骗,指负约。】,吏以为大逆,其有他言,而吏又以为诽谤。
百姓中有人一起诅咒皇帝,约定互相隐瞒,后来又负约相互告发,官吏认为这是大逆不道;如果再有其他不满的话,官吏又认为是诽谤朝廷。
此细民之愚无知抵死【抵死:犯死罪。抵,触犯。】,朕甚不取。自今以来【自今以来:从今以后。听治:判决治罪。】,有犯此者勿听治。”
这些实际上只是小民愚昧无知而犯了死罪。上述做法我认为很不可取。从今以后,再有犯这类罪的,一律不加审理不予治罪。”
九月,初与郡国守相为铜虎符、竹使符【郡国守相:郡守和封国的丞相。铜虎符:古代帝王授予臣下兵权和调发军队的信物。用铜铸成虎形,分为两半,调发军队时,经过验合,方能生效。竹使符:使臣到各地去所持的一种竹制的信物。】。三年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
九月,首先把授兵权或调军队的铜虎符和使臣出使所持的竹使符发给各封国丞相和各郡郡守。三年(前177)十月底丁酉日,发生日食。
十一月,上曰:“前日(计)〔诏〕遣列侯之国,或辞未行【辞:托辞,找借口。】。丞相朕之所重,其为朕率列侯之国。”绛侯勃免丞相就国,以太尉颍阴侯婴为丞相。罢太尉官,属丞相。
十一月,文帝说:“日前曾诏令列侯回各自的封国,有的找借口还没有走,丞相是我所敬重的,希望丞相为我率领列侯回封国。”于是绛侯周勃免去丞相职务,回自己的封国了。文帝任命太尉颍阴侯灌婴为丞相。取消了太尉这个官职,太尉所掌的兵权归属于丞相。
四月,城阳王章薨。淮南王长与从者魏敬杀辟阳侯审食其【杀辟阳侯审食(yì,异)其(jī,基):高祖九年(前198年),刘长的母亲被拘自杀,审食其未能向吕后强争,为此刘长怀恨,将他杀死。事见《淮南衡山列传》。】。
四月,城阳王刘章去世。淮南王刘长和他的随从魏敬杀了辟阳侯审食其(yìjī,异基)。
这篇本纪记载了汉文帝在位二十三年间的种种仁政,赞颂了他宽厚仁爱、谦让俭朴的品德,刻画出一个完美贤圣的封建君主的形象。
这篇本纪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记录了许多文帝的诏书,“且所行政事,又足以副之,非讬诸空言者比也。”(《史记评议》)以此直透核心,表现文帝的贤德。这些诏书一方面反映了文帝治天下的才能,一方面反映出文帝仁爱的内心世界和俭朴的思想品格。而后者更能感染打动读者。如废除连坐法和肉刑的两个诏令,就体现了文帝不株连无辜、不摧残肉体的人道精神。再如遣列侯之国、罢卫将军军等诏令,以及遗诏,都贯穿着文帝不劳苦百姓和节省财力的用心。诏令大多以“上曰”的形式出现,口吻真实,感情诚挚,说得入情入理,对于展现文帝“专务以德化民”的内心世界起了重要作用。
这篇本纪没有扣人心弦的紧张情节和场面,作者只是用舒缓的语调,按照年代顺序选择关键事件娓娓道来,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同时也饱含了作者对一代明君的追慕和向往之情。如一开始描写文帝即位和立太子的过程中,表现了他的周详慎重和谦让。又如写缇萦(tíyíng,提营)上书救父,写文帝取消修建露台的打算,以及对南越王、吴王刘濞等人的以德报怨,对匈奴的或战或和,既强硬又不失灵活等等,都表现了文帝的仁爱、宽厚和以国家、百姓的安宁为重。在这篇本纪的结尾,作者还巧妙地用景帝之诏,群臣之议,以“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大于孝文皇帝”表现了司马迁赞颂之情;本纪最后,作者满怀深情地发出了“廪廪向改正服封禅矣,谦让未成于今”的感叹。
汉文帝与其子景帝两代在旧史上并称为文景之治,他提倡农耕,免农田租税,减轻刑罚,从本质上说都是为了维护和巩固汉王朝的统治,但在经历了战国至秦末的长期战乱之后,这些对经济的恢复和政治的稳定都起了积极的作用。而他的仁厚、俭朴,截然不同于暴君,自然成为人们心目中理想的明君圣主,太史公对他的褒扬,也正是这种思想感情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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