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12本纪·高祖本纪第八【2】

三年，魏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即绝河津，反为楚。汉王使郦生说豹，豹不听，

三年（前204），魏王豹请假回乡去探视父母的疾病，一到魏国，就毁绝了黄河的渡口，反汉助楚。汉王派郦食其去劝说魏豹，魏豹不听。

汉王遣将军韩信击，大破之，虏豹。遂定魏地，置三郡，曰河东、太原、上党。

汉王就派将军韩信前去攻打，把魏军打得大败，俘虏了魏豹，于是平定了魏地，设置了三个郡：河东郡：太原郡、上党郡。

汉王乃令张耳与韩信遂东下井陉击赵，斩陈馀、赵王歇。其明年，立张耳为赵王。

汉王随即命令张耳与韩信率兵进攻取井陉(ｘｉｎｇ，形），攻打赵国，杀了陈余和赵王歇。第二年，封张耳为赵王。

汉王军荥阳南，筑甬道属之河【属之河：意思是把荥阳和黄河南岸连接起来。属，连接。】，以取敖仓【敖仓：秦朝所建粮仓名，在今河南省荥阳西北。】。与项羽相距岁余。

汉王的军队驻扎在荥阳南面，修筑了一条两旁筑墙的甬道，和黄河南岸相连接，以便取用敖仓的粮食。汉王跟项羽互相对峙，持续了一年多。

项羽数侵夺汉甬道【数：多次，屡次。】，汉军乏食，遂围汉王。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

项羽多次侵夺汉甬道，汉军粮食缺乏，项羽于是包围了汉王。汉王请求讲和，条件是把荥阳以西的地方划归汉王。

项王不听。汉王患之，乃用陈平之计，予陈平金四万斤，以间疏楚君臣【间疏：离间。楚君臣：指项羽和范增。陈平的离间计详见《项羽本纪》。】。

项王不答应。汉王为此而忧虑，就用陈平的计策，给了陈平黄金四万斤，用以离间项羽和范增君巨之间的关系。

于是项羽乃疑亚父。亚父是时劝项羽遂下荥阳，及其见疑【见疑：被怀疑。】，乃怒，辞老【辞老：托辞年老。辞，托辞，借口。】，愿赐骸骨归卒伍【赐骸骨：意思即乞身告老。古人把做官看作委身于君，年老要求退休叫乞骸骨。归卒伍：意思是回乡为民。古时户籍以五户为伍，三百家为卒。卒伍，指乡里。】，未至彭城而死。

项羽便对亚父范增产生了怀疑。范增当时是劝项羽务必攻下荥阳，当他遭到项羽猜疑后，非常愤怒，就托辞年老，希望项羽准许他乞身告退回乡为民，结果还没有到彭城就死了。

汉军绝食【绝食：断了粮食。】，乃夜出女子东门二千余人【出：使……出，放出。】，被甲【被：同“披”。】，楚因四面击之。将军纪信乃乘王驾【王驾：汉王所乘的车子。驾：古时帝王车乘的统称。】，诈为汉王，诳楚【诳：骗。】，楚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遁：逃。】。

汉军粮草断绝，就趁夜把二千多名身披铠甲的女子放出东门，楚军从四面追赶围打。这时将军纪信乘坐着汉王的车驾，假扮成汉王的样子诳骗楚军。楚军一起高呼万岁，都到城东去观看，因此汉王才得以带着几十名随从骑兵从城西门出去逃走。

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诸将卒不能从者，尽在城中。

出城之前汉王命令御使大夫周苛、魏豹、枞（ｃōｎｇ，聪）公守卫荥阳。那些不能随从汉王出城的将领和士兵，都留在城中，

周苛、枞公相谓曰：“反国之王【反国之王：意思是反叛过的侯国之王。魏豹最初被项羽封为魏王，后降汉，又叛汉。汉二年八月，韩信破魏，虏豹，刘邦曾赦免了他。】，难与守城。”因杀魏豹。

周苛、枞公商量说：“魏豹是已经反叛过的侯国之王，难以和他一起守城。”于是把魏豹杀了。

汉王之出荥阳入关，收兵欲复东。袁生说汉王曰：“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汉常困。愿君王出武关，项羽必引兵南走，王深壁【深壁：加深壁垒。壁，营壁。】，令荥阳、城皋间且得休【且：暂日，暂时。】。

汉王逃出荥阳进入关中，收集士兵准备再次东进。袁生游说汉王说：“汉与楚在荥阳相持不下好几年，汉军常陷于水利的因境。希望汉王出武关，项羽一定率军南下，那时大王加高壁垒，不出战，让荥阳、成皋一带得以休息。

使韩信等辑河北赵地【辑：联合，聚集。】，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阳【连：连结。】，未晚也。

派韩信等去安抚河北赵地，把燕国、齐国连结起来，那时大王再兵进荥阳也不晚。

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复与之战，破楚必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与黥布行收兵。【行收兵：一边行军，一边收集兵卒。】。

这样，楚军就要多方防备，力量分散，而汉军得到了休整，再跟楚军作战，打败楚军，就确定无疑了。”汉王听从了他的计策，出兵于宛县、叶县之间，与黥布一路行进，一路收集人马。

项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坚壁：坚守营垒。】。是时彭越渡睢水，与项声、薛公战下邳，彭越大破楚军。

项羽听说汉王在宛县，果然率军南下。汉王加固壁垒，不跟他交战。这时候，彭越渡过睢水，和项声、薛公在下邳（ｐī，批）交战，彭越大败楚军。

项羽乃引兵东击彭越。汉王亦引兵北军成皋。项羽已破走彭越【破走彭越：击破赶跑了彭越。走，使走，赶跑。】，闻汉王复军成皋，乃复引兵西，拔荥阳，诛周苛、枞公，而虏韩王信，遂围成皋。

于是项羽就率军东进去攻打彭越。汉王同时也就率军北进，驻扎在成皋。项羽打跑了彭越，听说汉王又驻进了成皋，就率军向西，攻下了荥阳，杀死了周苛、枞公、并且俘虏了韩王信，接着包围了成皋。

汉王跳【跳：逃。】，独与滕公共车出成皋玉门【共车：同乘一车。】，北渡河，驰宿修武。自称使者，晨驰入张耳、韩信壁，而夺之军【夺之军：夺了他们的军权。】。

汉王逃走，只和滕公共乘一车从成皋北面的玉门逃去，往北渡过黄河，驱马跑到夜晚，留宿在修武。他自称是使者，在第二天清晨，冲入张耳，韩信的军营，夺了他们的军权。

乃使张耳北益收兵赵地，使韩信东击齐。汉王得韩信军，则复振。引兵临河，南飨军小修武南，欲复战。

又派张耳往北到赵地去大量收集兵卒，派韩信东进攻打齐国。汉王取得了韩信的军队，重新振作起来，率军南进临近了黄河，在小修武的南面犒劳部队，想要跟项羽再战，

郎中郑忠乃说止汉王，使高垒深堑【高垒：加高壁垒。深堑：挖深壕沟。堑，护城河，壕沟。】，勿与战。汉王听其计，使卢绾、刘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人楚地，与彭越复击破楚军燕郭西，遂复下梁地十余城。

郎中郑忠劝阻汉王，让他加深壕沟，增高壁垒坚守，不要跟楚军作战。汉王听从了他的计谋，派卢绾、刘贾率兵二万人，骑兵数百名，渡过白马津，进入楚地，跟彭越的军队一起在燕县西面再次打败了楚军,接着又攻下了梁地的十多座城池。

淮阴已受命东，未渡平原。汉王使郦生往说齐王田广，广叛楚，与汉和，共击项羽。

淮阴侯韩信已受命东进，还没有渡过平原津。这时，汉王却暗中派郦食其前去游说齐王田广，田广叛楚，与汉和好，共同进攻项羽。

韩信用蒯通计【韩信用蒯通计：事详见《淮阴侯列传》。】，遂袭破齐。齐王烹郦生【烹：用鼎把人煮死，古代一种酷刑。】，东走高密。项羽闻韩信已举河北兵破齐、赵，且欲击楚，则使龙且、周兰往击之。

韩信见此，本想停止攻齐，蒯（ｋｕǎｉ，快上声）通劝他还是要攻下齐国，于是听了蒯通的主意，袭击并打攻了齐军。齐王用大鼎把郦食其煮死，向东逃到高密。项羽听说韩信已率河北军攻占了齐国、赵国，将要进攻楚国，就派龙且、周兰前去打韩信。

韩信与战，骑将灌婴击，大破楚军，杀龙且。齐王广奔彭越。当此时，彭越将兵居梁地，往来苦楚兵【苦楚兵：使楚兵被苦，即骚扰楚兵。】，绝其粮食。

韩信跟他们交战，骑将灌婴出击，大败楚军，杀了龙且。齐王田广奔往彭城。这时候，彭越带兵驻在梁地，往来袭击骚扰楚军，断绝楚军的粮食供给。

四年，项羽乃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曰：“谨守成皋【谨守：慎守，严守。】。若汉挑战，慎勿与战【慎：千万。】，无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从将军。”

四年（前203），项羽对海春侯大司马曹咎说：“你们谨慎地守住成皋。如果汉军挑战，千万不要应战，只要别让他们东进就可以了。我在十五天之内一定能平定梁地，回头再跟将军们会合。”

乃行，击陈留、外黄、睢阳，下之。汉果数挑楚军【挑楚军：向楚军挑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马怒，度兵汜水。士卒半渡【关渡：正渡到河中央。】，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金玉货赂【货赂：财货。赂，财物。】。

便率兵去攻打陈留、外黄、睢阳，都攻下来了。汉军果然多次向楚军挑战，楚军都不出来，汉军派人辱骂他们，接连五六天，曹咎气愤之极，领兵横渡汜水。士兵刚刚渡这一半，汉军出击，大败楚军，缴获了楚国的全部金玉财物。

大司马咎、长史欣皆自刭汜水上。项羽至睢阳，闻海春侯破，乃引兵还。汉军方围钟离眛于荥阳东，项羽至，尽走险阻【险阻：指山高路险地。】。

大司马曹咎、长史司马欣都在汜水上自刎了。项羽到达睢阳，听说海春侯被打败，就率军赶回来。汉军这时把钟离眛（mèi,妹）围困在荥阳东面,项羽到来,汉兵已全部跑到深山险阻地带去了。

韩信已破齐，使人言曰：“齐边楚【边：邻近，*近。】，权轻，不为假王，恐不能安齐。”汉王欲攻之，留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为守【自为守：自己为自己防守。】。乃遣张良操印绶立韩信为齐王【绶：用来拴印的丝带。】。

韩信攻下齐国后。派人去对汉王说:“齐国和楚国临界，我的权力太小，如果不立个代理之王，恐怕不能安定齐地。”汉王想去攻打韩信，留侯张良说：“不如趁此机会立他为齐王，让他自己为自己守住齐地。”于是汉王派张良带着王印到齐国封韩信为齐王。

项羽闻龙且军破，则恐，使盱台人武涉说韩信，韩信不听。

项羽听说龙且的军队被打败，就害怕了，派盱台人武涉去游说韩信反汉。韩信没有同意。

楚汉久相持未决【未决：未分胜负。】，于壮苦军旅【苦军旅：等于说“苦于军旅”。军旅，指战争、战事。】，老弱罢转饷【罢（ｐí，疲）转饷：等于说“苦于转饷”，由于运输军粮而疲惫。罢，通“疲”。转，车运。这里指运输。饷：粮草给养。】。汉王项羽相与临广武之间而语。项羽欲与汉王独身挑战。汉王数项羽曰【数：历数罪状。】：

楚汉两军相持很久，胜负未决，年轻人厌倦了长期的行军作战，老弱者由于运送粮饷疲备不堪。汉王和项羽隔着广武涧对话。项羽要跟汉王单独决一雌雄，汉王则一项一项地列举项羽的罪状说：

“始与项羽俱受命怀王，曰先入定关中者王之，项羽负约，王我于蜀汉，罪一。项羽矫杀卿子冠军而自尊【矫：假托王命。自尊：使自己尊贵，即抬高自己的意思。】，罪二。项羽已救赵，当还报，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

“当初我和你项羽一同受怀王之命，说定了先入关中者在关中为王，你项羽违背了约定，让我在蜀汉为王，这是你的第一条罪状。你项羽假托怀王之命，杀了卿子冠军宋义，而自任上将军，这是你的第二条罪状，你项羽奉命援救了赵国，本应当回报怀王，而你项羽却擅自劫持诸侯的军队入关，这是你的第三条罪状。

怀王约入秦无暴掠，项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冢：坟冢，高大的坟墓。】，私收其财物，罪四。又强杀秦降王子婴，罪五。诈坑秦子弟新安二十万，王其将【王其将：封其将为王。其将：指章邯，司马欣。】，罪六。

怀王当初约定入关后不准烧杀掳掠，你却焚毁秦朝宫室，挖了始皇帝坟墓，私自收取秦地的财物，这是你的第四条罪状。你硬是杀掉已经投降的秦王子婴，这是你的第五条罪状。你采用欺诈手段在新安活埋了二十万秦兵，却封赏他们的降将，这是你的第六条罪状。

项羽皆王诸将善地，而徙逐故主【故主：指田市，赵歇、韩广等。】，令臣下争叛逆，罪七。项羽出逐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予【多自予：多给自己。】，罪八。

你项羽把各诸侯的将领都封在好地方，却迁移赶走原来的诸侯王田市、赵歇、韩广等，使得他们的臣下为争王位而反叛，这是你的第七条罪状。你项羽把义帝赶出彭成，自己却在那里建都，又侵夺韩王的地盘，把梁、楚之地并在一起据为已有，这是你的第八条罪状。

项羽使人阴弑义帝江南，罪九。夫为人臣而弑其主，杀已降，为政不平【平：公平，公正。】，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

你项羽派人在江南秘密地杀了义帝，这是你的第九条罪状。你为人臣子却谋杀君主，杀害已经投降之人，你为政不公，不守信约，不容于天下，大逆不道，这是你的第十条罪状。

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残贼：指残害人的人。】，使刑余罪人击杀项羽【刑余罪人：指受过刑的罪犯。】，何苦乃与公挑战！”

如今我率领义兵和诸侯们来讨你这个残害人的罪人，只让那些受过刑的罪犯就可以掉你项羽，又何必劳累我来跟你挑战呢？”

项羽大怒，伏弩射中汉王【弩：一种利用机械力量发射的箭。】。汉王伤匈【匈：同“胸”。】，乃扪足曰【扪：摸。】：“虏中吾指【虏：对敌人的蔑称。指：指足趾。】！”汉王病创卧【病创卧：因箭伤而卧病。】，张良强请汉王起行劳军【强：免强。行劳：巡行慰问士兵，视察部队。】，以安士卒，毋令楚乘胜于汉。汉王出行军【行军：即上文“行劳军”之意。】，病甚，因驰入成皋。

项羽十分恼怒，埋伏好的带机关的箭射中了汉王。汉王伤的是胸部，却按着脚说：“这个强盗射中了我的脚趾！”汉王因受箭伤而病倒了，张良硬是请他起来出去巡行，慰劳部队，以便稳定军心，不让楚军占胜利的威势压过汉军。汉王出去巡视军营，病情加重，立即赶回了成皋。

病愈，西入关，至栎阳，存问父老【存问：慰问。“存”“问”同义。】，置酒，枭故塞王欣头栎阳巿【枭：悬头示众。】。

汉王病愈后，西行入关，来到栎阳，慰问当地父老，摆设酒席，杀了原塞王司马欣，把他的头悬挂在木杆上示众。

留四日，复如军【如：往，到……去。】，军广武。关中兵益出。

汉王在栎阳停留了四天，又回到军中，部队驻扎在广武。这时候，关中的军队出关参战的也增多了。

当此时，彭越将兵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田横往从之【“当此时”到“田横往人从之”五句：《会注考证》引崔适曰：“彭越将兵至田横从之，三年重文也。宜删。”】。

这时候，彭越带兵驻在梁地，往来袭击骚扰楚军，断绝楚军的粮食供给。田横前往梁地依附他。

项羽数击彭越等，齐王信又进击楚。项羽恐，乃与汉王约，中分天下，割鸿沟而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

项羽多次攻击彭越等人，齐王韩信又进兵攻打楚军，项羽害怕了，就跟汉王约定，平分天下，鸿沟以西的地方划归汉，鸿沟以东的地方划归楚。

项王归汉王父母妻子【父母妻子“母”指高祖庶母，“子”指祖高庶子刘肥，参见《项羽本纪》注。】，军中皆呼万岁，乃归而别去。

项羽送回了汉王的家属，汉军官兵都呼喊万岁，然后项羽回营别去。

项羽解而东归。汉王欲引而西归，用留侯、陈平计【留侯、陈平计：张良、陈平认为楚已兵疲粮尽，应该乘机消灭它，不能养虎遣患。详见《项羽本纪》。】，乃进兵追项羽，至阳夏南止军，与齐王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期会：约定日期会合。】。

项羽罢兵回东方了，汉王也想率军回西方。但汉王采用张良、陈平的计策，乘楚军兵疲粮尽，索性就消灭它，于是进兵追赶项羽，到阳夏南面让部队驻扎下来，和齐王韩信，建成侯彭越约定日期会合，共同攻击楚军。

至固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守之。

汉王到达固陵，韩信、彭越却没有来会合。楚军迎击汉军，把汉军打得大败。汉王又逃回营垒，深挖壕堑固守。

用张良计【张良计：指封给韩信、彭越土地，使各自为战。详见《项羽本纪》。】，于是韩信、彭越皆往。

又采用张良的计策派使者封给韩信、彭越土地，使他们各自为战，于是韩信、彭越都来会合了。

及刘贾入楚地【“及刘贾”句：《会注考证》以为“及”上当有“黥布”二字，引《四书·高帝纪》：“汉遣人诱大司马周殷，殷畔楚，以舒屠六，举九江兵迎黥布，布并行屠城父。”】，围寿春，汉王败固陵，乃使使者召大司马周殷举九江兵而迎（之）武王，行屠城父，随（何）刘贾、齐梁诸侯皆大会垓下。立武王布为淮南王。

黥布和刘贾进入楚地，围攻寿春，汉王却在固陵打了败仗，于是派人去召大司马周殷，让他出动九江军队击迎会武王黥布，行军途中屠戮了城父（ｆǔ,甫）,然后随刘贾、齐、梁诸侯的军队在垓下大会师。汉王封武王黥布为淮南王。

五年，高祖与诸侯兵共击楚军，与项羽决胜垓下。淮阴侯将三十万自当之【当之：而对楚军，与楚军正面对阵。当，面对。】，孔将军居左。费将军居右，皇帝在后【皇帝：指刘邦。】，

五年（前202），高祖和诸侯军共同进攻楚军，与项羽在垓下决战。淮阴侯韩信率领三十万大军与楚军正面对阵，他的部将孔将军在左边，费将军在右边，汉王领兵随后，

绛侯、柴将军在皇帝后。项羽之卒可十万。淮阴先合【合：交战。】，不利，却。孔将军、费将军纵【纵：指纵兵攻击楚军。】，楚兵不利，淮阴侯复乘之，大败垓下。

绛侯周勃、柴将军跟在汉王的后面，项羽的军队大约有十万。淮阴侯首先跟楚军交锋，不利，向后退却。孔将军、费将军从左右两边纵兵攻上去，楚军不利，淮阴侯乘势再次攻上去，大败楚军于垓下。

项羽卒闻汉军之楚歌，以为汉尽得楚地，项羽乃败而走，是以兵大败。

项羽的士兵听到汉军唱起了楚地的歌，以为汉军已经完全占领了楚地，项羽战败逃走，楚军因此全部崩溃。

使骑将灌婴追杀项羽东城，斩首八万，遂略定楚地。鲁为楚坚守不下。汉王引诸侯兵北，示鲁父老项羽头【示：给……看。】，鲁乃降。

汉王派骑将灌婴追杀项羽，一直追到东成，杀了八万楚兵，终于攻占平定了楚地。只有鲁县人还为项羽坚守，不肯降服，因为怀王当初封项羽为鲁公。汉王就率领诸侯军北上，把项羽的头给鲁县的父老们看，鲁人这才投降。

遂以鲁公号葬项羽穀城【以鲁公号：以鲁公的名号。】。还至定陶，驰入齐王壁，夺其军。

于是，汉王按照鲁公这一封号的礼仪，把项羽葬在穀城。然后回师定陶，驱马驰入齐王韩信的军营，夺了他的兵权。

正月【正月，当时用秦历，以建亥之月（阴历十月）为岁首，这里正月是汉五年的第四个月。】，诸侯及将相相与共请尊汉王为皇帝【相与共：一块儿，共同。】。汉王曰：“吾闻帝贤者有也，空言虚语，非所守也【非所守：求。】，吾不敢当帝位【不敢当：承担不起。】。”

正月，诸侯及将相们共同尊请汉王为皇帝。汉王说：“我听说皇帝的尊号，贤能的人才能据有，空言虚语，不是我所要的，我可承担不了皇帝的尊号。”

群臣皆曰：“大王起徽细【徽细：徽*、卑徽，指平民。】，诛暴逆，平定四海，有功者辄裂地而封为王侯【裂地：分地。】。大王不尊号，皆疑不信【疑不信：指对裂地封侯疑而不信。】。臣等以死守之【守：这里是坚持的意思。】。”

大臣们都说：“大王从平民起事，诛伐暴逆，平定四海，有功的分赏土地封为王侯，如果大王不称皇帝尊号，人们对大王的封赏就都不会相信。我们这班人愿意以死相请求。”

汉王三让，不得已，曰：“诸君必以为便【便：便利，合道。】，便国家。”甲午【甲午：《集解》引徐广曰：“二月甲午”。汜水之阳：汜水的北面。阳，水之北山之南叫“阳”。】，乃即皇帝位汜水之阳。

汉王辞让再三，实在推辞不过了，才说：“既然诸位认为这样合适，那我就为了国家的便利吧。”甲午日，汉王在汜水北面登临皇帝之位。

皇帝曰义帝无后。齐王韩信飞楚风俗【习：熟悉，习惯。】，徙为楚王，都下邳。立建成侯彭越为梁王，都定陶。

皇帝提到义帝没有后代。因为齐王韩信熟悉楚地的风俗，就改封韩信为楚王，建都下邳。封建成侯彭越为梁王，建都定陶。

故韩王信为韩王，都阳翟。徙衡山王吴芮日为长沙王，都临湘。番君之将梅鋗有功，从入武关，故德番君【德：感恩、感激。】。淮南王布、燕王臧荼、赵王敖皆如故。

原韩王信仍旧为韩王，建都阳翟。改封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建都临湘。番君的部将梅鋗有功劳，曾经随汉军进入武关，所以皇帝感激番君。淮南王黥布、燕王臧荼、赵王张敖封号都不改变。

天下大定。高祖都雒阳，诸侯皆臣属【臣属：称臣归从。】。故临江王驩为项羽叛汉，令卢绾、刘贾围之，不下，数月而降，杀之雒阳。

天下全都平定了，高祖定都在洛阳，诸侯都称臣归从于高祖。原临江王共驩（ｈｕāｎ，欢）为项羽效忠，反叛汉朝，高祖派卢绾、刘贾去包围了他，没有攻下。过了几个月共驩才投降，在洛阳把他杀了。

五月，兵皆罢归家【罢：遣去，遣归。】。诸侯子在关中者复之十二岁，其归者复之六岁【复：免除赋税徭役。岁：年。】，食之一岁【食：供养。】。

五月，士兵都遣散回家了。各诸侯子弟留在关中的，免除赋税徭役十二年，回到封国去的免除赋税徭役六年，国家供养他们一年。

高祖置酒雒阳南宫。高祖曰：“列诸侯将无敢隐朕【无敢：不能。隐朕：瞒我。】，皆言其情【情：真情，这里指心里话。】。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

高祖在洛阳南宫摆设酒宴。高祖说：“列侯和各位将领，你们不能瞒我，都要说真心话。我之所以能取得天下，是因为什么呢？项羽之所以失去天下，

又是因为什么呢？”高起、王陵对曰：“陛下慢而侮人【慢：简慢无礼】，项羽仁而爱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与天下同利也【同：同享、共享。】。

高起、王陵回答说：“陛下傲慢而且好侮辱别人；项羽仁厚而且爱护别人。可是陛下派人攻打城池夺取土地，所攻下和降服的地方就分封给人们，跟天下人同享利益。

项羽妒贤嫉能，有功者害之【害：忌妒，嫉恨。】，贤者疑之，战胜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

而项羽却妒贤嫉能，有功的就忌妒人家，有才能的就怀疑人家，打了胜仗不给人家授功，夺得了土地不给人家好处，这就是他失去天下的原因。”

高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策帷帐之中【筹策：谋求，计谋。帷帐：军帐，幕府。】，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饷【餽饷：粮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高祖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比不上张子房；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给粮饷，保证运粮道路不被阻断，我比不上萧何；统率百万大军，战则必胜，攻则必取，我比不上韩信。这三个人都是人中的俊杰，我却能够使用他们，这就是我能够取得天下的原因所在。项羽虽然有一位范增却不信用，这就是他被我擒获的原因。”

高祖欲长都雒阳【长：长时间，长久地。】，齐人刘敬说【刘敬说高祖入都关中事，详见《刘敬叔孙通列传》。】，及留侯劝上入都关中，高祖是日驾【驾：驾车，这里指起驾。】，入都关中。六月，大赦天下。

高祖打算长期定都落阳，齐人刘敬劝说，还有留侯张良也劝说高祖进入关中去定都，高祖当天就起驾入关，到关中去建都。六月，大赦天下。

十月，燕王臧荼反，攻下代地。高祖自将击之，得燕王臧荼。即立太尉卢绾为燕王。使丞相哙将兵攻代。

十月，燕王臧荼造反，攻下了代地。高祖亲自率军前去讨代，禽获了燕王臧荼。当即封太尉卢绾为燕王。派丞相樊哙领兵去攻打代地。

其秋，利几反，高祖自将兵击之，利几走。利几者，项氏之将。项氏败，利几为陈公，不随项羽，亡降高祖，高祖侯之颍川【侯之：封给他以侯位。】。高祖至雒阳，举通侯籍召之【通侯籍：一般诸侯的名册。通侯，即列侯。本叫“彻侯”，为避汉武帝刘彻讳而改为“通侯”。籍，名册。】，而利儿恐，

这一年的秋天，利几造反，高祖又新自带兵去讨伐，利几败逃。利几原先是项羽的部将。项羽失败时，利几是陈县县令，没有跟随项羽，逃出归降了高祖。高祖把他封在颖川为侯。高祖到达洛阳后，召见全部在名册的列侯，利几心里害怕，所以就造反了。

故反。六年，高祖五日一朝太公，如家人父子礼。太公家令说太公日：“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天无”二句：语出《礼记·坊记》。】。今高祖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奈何：怎么。】！如此，则威重不行【威重：威望，威严】。”

六年（前201），高祖每五天朝拜太公一次，按照一般人家父子相见的礼节。太公的家令劝说太公道：“天上不会有两个太阳，地上不应有两个君主。当今皇帝在家虽然是儿子，在天下却是万民之主，太公您在家虽然是父亲，对皇帝却是臣子。怎么能够叫万民之主拜见他的臣子呢！这样做，皇帝的威严就不能遍行天下了。”

后高祖朝，太公拥篲迎门却行【拥：抱、持。篲（ｈｕì，慧）：扫帚。迎门：朝着门口却行：倒退着走。“拥篲却行”是表示十分恭敬。】。高祖大掠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也，奈何以我乱天下法！”于是高祖乃尊太为太上皇。心善家令言【善：认为善，赞赏。】，赐金五百斤。

后来高祖再去朝见太公，太公就抱着扫帚，面对门口倒退着走。高祖大为吃惊，急忙下车搀扶太公。太公说：“皇帝是万民之主，怎么能因为我而乱了天下的规矩呢！”于是高祖就尊奉太公为太上皇，心里赞赏那个家令的话，赐给他五百斤黄金。

十二月，人有上变事告楚王信谋反【上变事：呈上作乱谋反的汇报。】，上问左右，左右争欲击之。

十二月，有人上书报告楚王韩信谋反作乱的事，高祖向左右大臣询问对策，大臣们都争着想去征讨。

用陈平计，乃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楚王信迎，即因执之【执：捉拿，拘捕。】。

最后高祖采用了陈平的计策，假装去游览云梦泽，在陈县召见诸侯，楚王韩信来迎接，就趁机拘捕他。

是日，大赦天下。田肯贺，因说高祖曰：“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形胜：指形势险要。】，带河山之险【带山河：以山河为带，即周围有山河环绕的意思。】，县隔千里【县（ｘｕáｎ，悬）隔千里：大意是有千里长的疆界，有山河与关东相隔。县隔，隔开，阻隔。县，同“悬”。《会注考证》引王先谦曰：“县隔千里，言河山之阻，千里而遥，非与诸侯县隔也。”】，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持戟”二句：历来难解，其说不一。大意是说，秦地险要，如果关东拥有百万军队，那么秦地只需二万军士防守，就可以抵挡住。《集解》引苏林曰：“得百中之二焉。秦地险固，二万人足当诸侯百万人也。”百二，百分之二。下之“十二”，即十分之二。】。

当天，大赦天下。田肯来祝贺，趁便劝说高祖道：“陛下抓住了韩信，又在关中建都。秦地是形势险要之地，周围有山河环绕，与关东有千里长的疆界被山河阻隔。如果关东拥有百万军队，那么秦地只需兵力二万就可以抵挡住。

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居高屋之上建瓴（国ｌíｎｇ，零）水也：意思是在高屋脊上把瓶水向下倾倒。喻指居高临下，不可阻遏的形势。建，倾覆，倾倒，瓴，一种盛水的瓶子。一说：瓴为檐角滴水之器（见陈直《史记新证》）。】。

秦地地势这样有利，如果对诸侯用兵，就好象从高屋檐角的滴水器往下流水一样，居高临下，势不可挡。

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固：险要。】，西有浊河之限【限：险阻。】，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县隔千里之外【“县隔千里之外”：据上文“持戟百万”与“秦得百二焉”二句相连，此六字疑当在“持戟百万”之前。译文故倒。】，齐得十二焉。

还有齐地，东有琅邪（ｙá，牙），即墨的富绕，南有泰山的险固，西有黄河的天险，北有渤海的地利。土地纵横各二千里，与诸侯的疆界被山水阻隔，超过千里，如果诸侯拥有百万军队，那么齐地只需二十万就可以抵挡住。

故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矣。”高祖曰：“善。”赐黄金五百斤。

所以说，齐地可以和秦地并称东秦和西秦。如果不是陛下的嫡亲子弟，就没有人可以派去做齐王。”高祖说：“好。”赏给他黄金五百斤。

后十余日，封韩信为淮阴侯，分其地为二国。高祖曰将军刘贾数有功，以为荆王，王淮东。弟交为楚王，王淮西。子肥为齐王，王七十余城，民能齐言者皆属齐【齐言：说齐国话，即说齐方言。】。

十多天以后，封韩信为淮阴侯，把他原来的封地分为两个侯国。高祖说，将军刘贾屡次立功，就封他为荆王，统治淮水以东。又封他的弟弟刘交为楚王统治淮水以西。封皇子刘肥为齐王，统辖七十多座城，老百姓凡是能说齐国话的都属于齐国。

乃论功【论功：评定功绩。】，与诸列侯部符行封【剖符行封：把刻有封侯的字样的符节剖为两半，朝廷留一半，把另一半交给受封者，以做凭证。】。徙韩王信太原。

高祖于是评定功绩，进行封赏，与各列侯剖开刻有封侯字样的符节，一半留在朝廷，一半交给受封者，以做凭证。让韩王信迁徙到太原郡。

七年，匈奴攻韩王信马邑，信因与谋反太原。白土曼丘巨、王黄立故赵将赵利为王以反，高祖自往击之。

七年（前200），匈奴在马邑攻打韩王信，韩王信就与匈奴在太原谋反。他的部将在白土城的曼丘臣、王黄拥立前赵将赵利为王，也反叛朝廷。高祖亲自率兵前往讨伐。

会天寒，士卒堕指者什二三【堕：掉落。什二三：十分之二三。】，遂至平城。匈奴围我平城，七日而后罢去。令樊哙止定代地。立兄刘仲为代王。

正赶上天气寒冷，士兵们冻掉手指的有十公之二三，于是赶到平城。匈奴军队包围了平城，七天之后才撤围离去。高祖让樊哙留下平定代地。封哥哥刘仲为代王。

二月，高祖自平城过赵、雒阳，至长安。长乐宫成【长乐宫：汉宫名，在今陕西长安县西北。汉初为朝会之所，后为太后所居，叫做dōng宫】，丞相已下徙治长安【已：同“以”。】。

二月，高祖从平城出发，经过赵国、洛阳，抵达长安。长安的长乐宫建成了，丞相萧何以下的官员们都迁到长安治事了。

八年，高祖东击韩王信余反寇于东垣。八年，（前199），高祖又率军东进，在东垣一带追击韩王信的残余反寇。

萧丞相营作未央宫【营作：营建，建告。未央宫：汉宫名，在今陕西长安县故城西南角。】，立东阙【阙：皇宫前面两边的楼台，中间有道路。《说文》：“阙，门观也。”】、北阙、前殿、武库、太仓【太仓：京城粮仓】。高祖还，见宫阙壮甚，怒，谓萧何曰：“天下匈匈苦战数岁【匈匈：纷乱的样子。】，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过度：超过限度。指过分豪华壮美。】？”

丞相萧相何主持营建未央宫，未央宫建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高祖回来，看到宫殿非常壮观，很生气，对萧何说：“天下动荡纷乱。苦苦争战好几年，成败还不可确知，为什么要把宫殿修造得如此过分豪华壮美呢？”

萧何曰：“天下方未定【方未定：还没有安定。方，正。】，故可困遂就宫室【就：成，指建成。】。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加：增加，这里指超越。】。”高祖乃说【说：同“悦”。】。

萧何说：“正因为天下还没有安定，才可以利用这个时机建成宫殿。再说，天子以四海为家，宫殿不壮丽就无法树立天子的威严，而且也不能让后世超过呀。”高祖这才高兴了。

高祖之东垣，过柏人，赵相贯高等谋弑高祖【“赵相贯高等”句：赵王张敖为鲁元公主的丈夫。据《张耳陈馀列传》记载：汉七年，高祖从平城过赵。对赵王十分傲慢，贯高等欲杀高祖，被赵王阻止。现在高祖再次过赵，贯高等设下埋伏想杀掉高祖。】，高祖心动【“高祖心动”二句：据《张耳陈馀列传》载：高祖过柏人县，本欲留宿，心动，听说县名“柏人”，曰：“柏人者，迫于人也，”不宿而去。贯高等行刺计划未成。】，因不留。

高祖到东垣去，经过柏人县，赵相贯高等人设下埋伏，想要谋杀高祖，高祖本想在柏人留宿，可是心里一动，想到“柏人”字音与“迫人”相同，就没有住在那里。

代王刘仲弃国亡，自归雒阳【归：投案自首。】，废以为合阳侯。

代王刘仲弃国逃亡，到洛阳投案自首，高祖废掉了他的王位，改封为合阳侯。

九年，赵相贯高等事发觉，夷三族。废赵王敖为宣平侯。是岁，徙贵族楚昭、屈、景、怀、齐田氏关中。

九年（前198），赵相贯高等人企图谋杀高祖的事情被发觉，灭了他们的三族。废掉了赵王敖的王位，改封为宣平侯。这一年，把原来楚国的贵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和原来齐国贵族田氏等贵族迁到关中。

未央宫成。高祖大朝诸侯群臣，置酒未央前殿。高祖奉玉卮【卮（ｚｈī，支）：古代酒器。】，起，为太上皇寿【为太上皇寿：等于说“为太上皇为寿”。为寿，献酒致祝寿词。】，曰：

未央宫建成了。高祖大会诸侯、群臣，在未央宫前殿摆设酒宴。高祖捧着玉制酒杯，起身向太上皇献酒祝寿，说：

“始大人常以臣无赖【无赖：没有才能，无可依仗。又《集解》引晋灼曰：“许慎曰：‘赖，利也’。无利入于家也。或曰江淮之间谓小儿多诈狡猾为‘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力：努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孰与：与……相比，哪一个……。】？”殿上群臣皆呼万岁，大笑为乐。

“当初大人常以为我没有才能，无可依仗，不会经营产业，比不上刘仲勤苦努力。可是现在我的产业和刘仲相比，谁的多呢？”殿上群臣都呼喊万岁，大笑取乐。

十年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燕王卢绾、荆王刘贾、楚王刘交、齐王刘肥、长沙王吴芮皆来朝长乐宫。春夏无事。

十年（前197）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燕王卢绾、荆王刘贾、楚王刘交、齐王刘肥、长沙王吴芮都到长乐宫朝见高祖。春天和夏天国家太平无事。

七月，太上皇崩栎卫宫【崩：古代帝王或王后死叫“崩”。】。楚王、梁王皆来送葬。赦栎阳囚。更命郦邑曰新丰【更命：改名。】。七月，太上皇在栎阳宫去世。楚王、梁王都来送葬。赦免栎阳的囚徒。把郦邑改名为新丰。

八月，赵相国陈豨反代地。上曰：“豨尝为吾使，甚有信。代地吾所急也【急：以为急迫，就是认为重要的意思。】，故封豨为列侯，以相国守代，今乃与王黄等劫掠代地【乃：竟：竟然。】！代地吏民非有罪也，其赦代吏民。”

八月，赵相国陈豨（ｘī，希）在代地造反。皇上说：“陈豨曾经给我做事，很有信用。代地我认为是很重要的地方，所以封陈豨为列侯，以相国的身份镇守代地，如今他竟然和王黄等人劫掠代地！但是代地的官吏和百姓并没有罪，全都赦免他们。”

九月，上自东往击之。至邯郸，上喜曰：“豨不南据邯郸而阻漳水，吾知其无能为也。”闻豨将皆故贾人也【贾人：商人。】，上曰：“吾知所以与之【与：对付。这里指对付的方法。】。”乃多以金啖豨将，豨将多降者。

九月，高祖亲自率军往东，前去讨伐陈豨。到达邯郸，皇上高兴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对付他了。”于是拿了许多黄金去引诱陈豨的部将，很多人都投降了。

十一年，高祖在邯郸诛豨等未毕【毕：结束，完毕。】，豨将侯敞将万余人游行【游行：指流动不定地作战，略等于游击。】，王黄军曲逆，张春渡河击聊城。

十一年（前196），高祖在邯郸讨伐陈豨等人还没有完毕，陈豨的部将侯敞带领一万多人在各地往来游动作战，王黄驻扎在曲逆，张春渡过黄河攻打聊城。

汉使将军郭蒙与齐将击，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马邑，马邑不下，即攻残之【残：摧毁。】。

汉派将军郭蒙和齐国的将领去攻打他们，把他们打得大败。太尉周勃从太原攻入，平定了代地。到马邑时，马邑叛军不肯降服，周勃就摧毁了马邑。

豨将赵利守东垣，高祖攻之，不下。月余，卒骂高祖，高祖怒。城降，令出骂者斩之，不骂者原之【原：宽赦。】。

陈豨的部将赵利坚守东垣，高祖去攻打，没有攻下。攻了一个多月，东垣的士兵在城上辱骂高祖，高祖大怒。等到东垣被攻下以后，下令把辱骂过自己的人找出来斩了，不曾辱骂自己的人就宽恕了他们。

于是乃分赵山北，立子恒以为代王，都晋阳。春，淮阴侯韩信谋反关中，夷三族。

随后把赵国常山以北的地区划归代国，立皇子刘恒为代王，建都晋阳。这年的春天，淮阴侯韩信在关中谋反，被夷灭三族。

夏，梁王彭越谋反，废迁蜀；复欲反，遂夷三族。立子恢为梁王，子友为淮阳王。

夏天，梁王彭越谋反，废掉了他的王位，把他流放到蜀地；不久他又想谋反，被夷灭三族。高祖就立皇子刘恢为梁王，皇子刘友为淮阳王。

秋七月，淮南王黥布反，东并荆王刘贾地，北渡淮，楚王交走入薛。高祖自往击之。立子长为淮南王。

秋季七月，淮南王黥布造反，向东吞并了荆王刘贾的地盘，又北渡淮河，楚王刘交被迫逃到薛国。高祖亲自率军前去讨伐。立皇子刘长为淮南王。

十二年，十月，高祖已击布军会甀，布走，令别将追之。

十二年（前195）十月，高祖在会甀（ｚｈｕì，坠）击败了黥布的军队，黥布逃走，高祖派别将继续追击。

高祖还归，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纵酒：纵情饮酒。】，发沛中儿得百二十人，教之歌。

高祖回京途中，路过沛县时停留下来。在沛宫置备酒席，把老朋友和父老子弟都请来一起纵情畅饮。挑选沛中儿童一百二十人，教他们唱歌。

酒酣【酣：酒喝得很畅快。】，高祖击筑【筑：古代乐器名，形状象琴琴。】，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儿皆和习之【儿：指男孩儿。和习：跟着唱，学习。】。

酒喝得正痛快时，高祖自己弹击着筑（ｚｈù，竹）琴，唱起自己编的歌：“大风刮起来啊云彩飞扬，声威遍海内啊回归故乡，怎能得到猛士啊守卫四方！”让儿童们跟着学唱。

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谓沛父兄曰：

于是高祖起舞，情绪激动心中感伤，洒下行行热泪。高祖对沛县父老兄弟说：“

“游子悲故乡【游子：离乡远游手的。悲：念，思念，眷恋。】。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魂犹乐思沛【万岁后，是死后的避讳的说法。乐思沛：喜欢和思念沛。】。且朕自沛公以诛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为朕汤沐邑【汤沐邑：周制，诸侯朝见天子，天子赐以王畿以内的供住宿和斋戒沐浴的封邑。后来皇帝、皇后、公主等收取赋税的私邑也称“汤沐邑”。】，复其民【复：免除赋税徭役。】，世世无有所与【无有所与：意思是不必交纳赋税服徭役。与，参与。】，”

远游的赤子总是思念着故乡。我虽然建都关中，但是将来死后我的魂魄还会喜欢和思念故乡。而且我开始是以沛公的身份起兵讨伐暴逆，终于取得天下，我把沛县作为我的汤沐邑，免除沛县百姓的赋税徭役，世世代代不必纳税服役。”

沛父兄诸母故人日乐饮极欢【诸母：对同宗族的叔母的通称。道归故：谈起以往的旧事。给：供给，供应。】，道旧故为笑乐。十余日，高祖欲去，沛父兄固请留高祖。

沛县的父老兄弟及同宗婶子大娘亲戚朋友天天快活饮酒，尽情欢宴，叙谈往事，取笑作乐。过了十多天，高祖要走了。沛县父老坚决要高祖多留几日。

高祖曰：“吾人众多，父兄不能给。”乃去。沛中空县皆之邑西献【空县：意思是县中空无一人。献：指献中酒等礼品。】。

高祖说：“我的随从人众太多，父兄们供应不起。”于是离开沛县。这天，沛县城里全空了，百姓都赶到城西来敬献牛、酒等礼物。

高祖复留止，张饮三日【张：指张设帷帐。《会注考证》：“秘阁本张作“帐”。】。沛父兄皆顿首曰【顿首：叩头。】：“沛幸得复，丰未复，唯陛下哀怜之【唯：希望。哀怜，怜悯。】。”

高祖又停下来，搭起帐篷，痛饮三天。沛县父兄都叩头请求说：“沛县有幸得以免除赋税徭役，丰邑却没有免除，希望陛下可怜他们。”

高祖曰：“丰吾所生长，极不忘耳，吾特为其以雍齿故反我为魏【特，只是。】。”

高祖说：“丰邑是我生长的地方，我最不能忘，我只是因为当初丰邑人跟着雍齿反叛我而帮助魏王才这样的。”

沛父兄固请，乃并复丰，比沛【比：并列，跟……一样。】。于是拜沛侯刘濞为吴王。

沛县父老父仍旧坚决请求，高祖才答应把丰邑的赋税徭役也免除掉，跟沛县一样。于是封沛侯刘濞为吴王。

汉将别击布军洮水南北，皆大破之，追得斩布鄱阳。樊哙别将兵定代，斩陈豨当城。

汉将军在洮（ｔáｏ，逃）水南北分别进击黥布。全部打败了叛军，追到鄱阳抓获了黥布，把他斩了。樊哙另外带兵平定了代地，在当城杀了陈豨。

十一月，高祖白布军至长安。十二月，高祖曰：“秦始皇帝，楚隐五陈涉、魏安釐王、齐缗王、赵悼襄王皆绝无后【绝无后。断绝子孙，没有后代继承人。】，予守冢各十家【守冢：守护坟墓的人。】，秦皇帝二十家，魏公子无忌五家。”

十一月，高祖从讨伐黥布的军中返回长安。十二月，高祖说：“秦始皇、楚隐王陈涉、魏安釐王、齐缗（ｍíｎ，民）王、赵悼襄王等都没有后代，分别给予守墓人十户，给秦始皇二十户，给魏公子无忌五户。”

赦代地吏民为陈豨、赵利所劫掠者，皆赦之。陈豨降将言豨反时，燕王卢绾使人之豨所，与阴谋【阴谋：暗中谋划。】。

代地的官吏、百姓，凡是被陈豨、赵利所劫持的，全部赦免。陈豨的降将说，陈豨造反时，燕王卢绾曾经派人到陈豨那里跟他密谋。

上使辟阳侯迎绾，绾称病。辟阳侯归，具言绾反有端矣【端：头绪。】。二月，使樊哙、周勃将兵击燕王绾。赦燕吏民与反者。立皇子建为燕王。

高祖派辟阳侯审食其召卢绾进京，卢绾推说有病不来。辟阳侯回来后，详细报告说卢绾谋反，事有端绪。二月，高祖派樊哙、周勃带兵讨伐燕王卢绾。赦免了燕地参与造反的的官吏与百姓。立皇子刘建为燕王。

高祖击布时，为流矢所中【流矢：飞箭。】，行道病。病甚，吕后迎良医。

高祖讨伐黥布的时候，被飞箭射中，在回来的路上生了病。病得很厉害，吕后为他请来了一位好医生。

医入见，高祖问医。医曰：“病可治。”于是高祖嫚骂之曰【嫚骂：辱骂：嫚，轻慢，侮辱。】：“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布衣：平民。因平民穿布制衣服，故以布衣借指平民。】，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虽：即使，纵然。】！”

医生进宫拜见，高祖问医生病情如何。医生说：“可以治好。”于是高祖骂他说：“就凭我一个平民，手提三尺之剑，最终取得天下，这不是由于天命吗？人的命运决定于上天，纵然你是扁鹊，又有什么用处呢！”

遂不使治病，赐金五十斤罢之。已而吕后问【已而：不久。】：“陛下百岁后【百岁后：也是死的避讳说法，等于说百年之后。】，萧相国即死【即：如果，一旦。】，令谁代之？”

说完并不让他治病，赏给他五十斤黄金打发走了。不久，吕后问高祖：“陛下百年之后，如果萧相国也死了，让谁来接替他做相国呢？”

上曰：“曹参可。”问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戆【少：稍徽。戆（ｚｈｕàｎｇ，壮）：愚而刚直。】，陈平可以助之。

高祖说：“曹参可以。又问曹参以后的事，高祖说：“王陵可以。不过他略显迂愚刚直，陈平可以帮助他。

陈平智有余，然难以独任。周勃重厚少文【少文：缺少文才。】，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而所知也【而：你。】。”

陈平智慧有余，然而难以独自担当重任。周勃深沉厚道，缺少文才，但是安定刘氏天下的一定是周勃，可以让他担任太尉。”吕后再问以后的事，高祖说：“再以后的事，也就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了。”

卢绾与数千骑居塞下候伺【候伺：窥伺，等待机会。】，幸上病愈自入谢【幸：希望。】。四月甲辰，高祖崩长乐宫。

卢绾带着几千骑兵在边境上等待机会，希望在高祖病愈以后，亲自到长安去请罪。四月甲辰日，高祖在长乐宫逝世。

四日不发丧。吕后与审食其谋曰：“诸将与帝为编户民【编户民：登记在户口簿上的平民。】，今北面为臣，此常怏怏【怏怏：不满意、不服气的样子。】，今乃事少主，非尽族是【是：这些人。】，天下不安。”

过了四天还不发布丧事消息。吕后和审食其商量说：“那些将领先前和皇帝同登记在册的平民百姓，后来北面称臣，这些人就常常流露出不满意不服气的样子，现在又要侍奉年轻的新皇帝了，如果不全部族灭他们，天下就安定不了。”

人或闻之，语郦将军【语（ｙù，遇）：告诉。】。郦将军往见审食其，曰：“吾闻帝已崩，四日不发丧，欲诛诸将。诚如此，天下危矣。

有人听到了这个话，告诉了将军郦商。郦将军去见审食其，说：“我听说皇帝已驾崩四天了还不发布丧事消息，而且要杀掉所有的将领。如果真的这样做，天下可就危险了。

陈平、灌婴将十万守荥阳，樊哙、周勃将二十万定燕、代，此闻帝崩，诸将皆诛，必连兵还乡以攻关中，大臣内叛，诸侯外反，亡可翘足而待也【翘足而待：一举足的功夫就可等待到，形容很快、很容易。翘，举。】。”

陈平、灌婴率领十万大军镇守荥阳，樊哙、周勃率领二十万大军平定燕地和代地，如果他们听说皇帝驾崩了，诸将都将遭杀戮，必定把军队联合在一起，回过头来进攻关中。那时候大臣们在朝廷叛乱，诸侯们在外面造反，覆亡的日子就举足可待了。”

审食其人言之，乃以丁未发丧，大赦天下。卢绾闻高祖崩，遂亡入匈奴。审食其进宫把这告诉了吕后，于是就在丁未日发布高祖逝世的消息，大赦天下。卢绾听说高祖驾崩的消息，就逃到匈奴去了。

丙寅，葬。己巳，立太子，至太上皇庙【“丙寅”至“至太上皇庙”：梁玉绳以为当作“五月丙寅，葬长陵，已下（指下棺安葬），太子至太上皇庙”。（参见《会注考证》引），译文据此。】。群臣皆曰：

丙寅日，在长陵安葬皇帝，下棺安葬完毕，太子来到太上皇庙。大臣们都说：

“高祖起徽细【高祖：《会注考证》引梁玉绳曰：“此时群臣方议尊号，何得称高祖？《汉书》作‘帝’，是也。”】，拨乱世反之正【拨乱世反之正：治平乱世，使之回复正常。拨，治理。反之正，使之反于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最高。”上尊号为高皇帝。太子袭号为皇帝，孝惠帝也。令郡国诸将各立高祖庙，以岁时祠【以岁时祠：每年按时祭祀。】。

“高祖起事于平民，平治乱世，使之归于正道，平定了天下，是汉朝的开国皇帝，功劳最高。”献上尊号称为高皇帝。太子继承皇帝之号，就是孝惠帝。又下令让各郡国诸侯都建高祖庙，每年按时祭祀。

及孝惠五年，思高祖之悲乐沛，以沛宫为高祖原庙【原庙：再立一庙。《集解》：“骃案：谓‘原’者，再也。先既已立庙，今又再立，故谓之原庙。”】。高祖所教歌儿百二十人，皆令为吹乐，后有缺，辄补之。

到孝惠帝五年（前190），皇上想到高祖生前思念和喜欢沛县，就把沛宫定为高祖的原庙。高祖所教过唱歌的儿童一百二十人，都让他们在原庙奏乐唱歌，以后有了缺员，就随时加以补充。

高帝八男：长庶齐悼惠王肥【长庶：意思是长子为庶出的儿子，即非正妻所生。】；次孝惠，吕后子；次戚夫人子赵隐王如意；次代王恒，已立为孝文帝，薄太后子；

高祖有八个儿子：庶出的长子是齐悼惠王刘肥；次子孝惠皇帝，是吕后的儿子；三子是戚夫人的儿子赵隐王如意；四子代王刘恒，后来被立为孝文皇帝，是薄太后的儿子；

次梁王恢，吕太后时徙为赵共王；次淮阳王友，吕太后时徙为赵幽王；次淮南厉王长；次燕王建。

五子梁王刘恢，吕太后当政时被改封为赵共王；六子淮阳王刘友，吕太后时被改封为赵幽王；七子是淮南厉王刘长；八子是燕王刘建。

太史公曰：夏之政忠【忠：真诚。】。忠之敝【敝：同“弊”，毛病，弊病。小人：指老百姓。这是一种蔑称。野：粗鄙。】，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

太史公说：“夏朝的政治忠厚。忠厚的弊病是使得百姓粗野少礼，所以殷朝代之以恭敬。

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僿：（ｓàｉ，塞）：不城恳。】，故救僿莫若以忠。

恭敬的弊病的是使得百姓相信鬼神，所以周朝代之以礼仪。礼仪的弊病是使百姓不诚恳。所以要救治不诚恳的弊病，就没有什么比得上忠厚。

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周、秦之间，可谓文敝矣。

由此看来，夏、殷、周三代开国君主的治国之道好象是循着圆圈转，终而复始。至于周朝到秦朝之间，其弊病可以说就在于过分讲究礼仪了。

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

秦朝的政治不但没有改变这种弊病，反而使刑法更加残酷，难道不是很错误吗？

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天统：等于说天道，自然的规律。统，一脉相承的系统。】。

所以汉朝的兴起，虽然承继了前朝政治的弊端却有所改变，使老百姓不至于倦怠，这是符合循环终始的天道了。

朝以十月【“朝以十月”三句：此三句疑有脱误错简。《会注考证》：中井积德曰：‘车服’下宜有‘尚赤’等语，分明阙语令。又曰：‘葬长陵’是纪文之脱错在于此。梁玉绳曰‘葬长陵’三字错简，当在‘丙寅’句下。”以，在。黄屋，黄缎子做衬里的车盖。左纛（ｄàｏ，盗），古代用旄牛尾或野鸡尾做的装饰物叫纛，因为是插在前衡木的左上方，所以叫左纛。长陵，汉高祖的陵墓，在今陕西咸阳市东北。】。车服黄屋左纛。葬长陵。

汉以十月为岁首，诸侯在每年的十月进京朝见皇帝。规定车服制度，皇帝乘坐的车驾，用黄缎子做车盖的衬里，车前横木的左上方要插用旄牛尾或野鸡尾做的装饰。高祖葬在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