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12本纪·秦始皇本纪第六【2】

三十五年，除道【除道：修路。除，治。】，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堑：挖。堙（ｙìｎ，因）：填塞。】，直通之。

三十五年（前212），开始修筑道路，经由九原一直修到云阳，挖掉山峰填平河谷，笔直贯通。

于是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间，帝王之都也。

这时始皇认为咸阳人口多，先王宫廷窄小，听说周文王建都在丰，武王建都在镐（ｈàｏ，号），丰、镐两城之间，才是帝王的都城所在。

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阿房（ēｐáｎｇ，鹅阴平旁）：秦宫名。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北。】，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建：立，树立。】。

于是就在渭水南上林苑内修建朝宫。先在阿房（ēｐáｎｇ，阴平鹅、旁）建前殿，东西长五百步，南北宽五十丈，宫中可以容纳一万人，下面可以树立五丈高的大旗。

周驰为阁道【阁道：“即“复道”，天桥。】，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表：标志。颠：同“巅”，顶。阙：古代宫殿门外的楼台，中间有夹道。】。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阁道：古星名，属奎宿。绝：模渡。汉：天河，银河。营室：古星名，即室宿。】。

四周架有天桥可供驰走，从宫殿之下一直通到南山。在南山的顶峰修建门阙作为标志。又修造天桥，从阿房跨过渭水，与咸阳连接起来，以象征天上的北极星、阁道星跨过银河抵达营室星。

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择令名名之【令名：美名。令，美好。名之：给它命名。】。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隐宫：宫刑。古代酷刑之一。《正义》：“宫刑，一百日隐于荫室养之乃可，故曰隐宫。”】，乃分作阿房宫，或作丽山。

阿房宫没有建成；计划等竣工之后，再选择一个好名字给它命名。因为是在阿房修筑此宫，所以人们就称它为阿房宫，爱过宫刑、徒刑的七十多万人，分别被派去修建阿房宫，有的去营建骊山。

发北山石椁【发：开。椁：《会注考证》引何焯曰：“椁字疑衍。”一说“石椁”是作椁的石材。椁，外棺。】。乃写蜀、荆地材皆至【写：输送。】。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

从北山开采来山石，从蜀地、荆地运来木料。关中总共建造宫殿三百座，关外建四百座。

于是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因徙三万家丽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岁。

于是在东海边的朐（ｑú，渠）山上竖立大石，作为秦朝国境的东门。为此迁徙三万家到骊邑，五万家到云阳，都免除十年的赋税和徭役。

卢生说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药仙者常弗遇【常：一直。】，类物有害之者【类：好像。】。方中【方中：各家解说不一。《史记选注》陈迩冬校注讲作”心里说，心里以为的意思”，译文姑从陈说。】，人主时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辟，真人至。

卢生劝说始皇道：“我们寻找灵芝、奇药和仙人，一直找不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伤害了它们。我们心想，皇帝要经常秘密出行以便驱逐恶鬼，恶鬼避开了，神仙真人才会来到。

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则害于神。真人者，入水不濡【濡：沾湿。】，入火不濡【濡：焚烧。】，陵云气【陵：驾。】，与天地久长。

皇上住的地方如果让臣子们知道，就会妨害神仙。真人是入水不会沾湿，入火不会烧伤的，能够乘驾云气遨游，寿命和天地共久长。

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恬倓：指清静无为。“恬”“倓”都是安静的意思。】。愿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殆：或许，大概。】。”

现在皇上治理天下，还没能做到清静恬淡。希望皇上所住的宫室不要让别人知道，这样，不死之药或许能够得到。”

于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案：同“按”。署：签名，登记。】。

于是始皇说：“我羡慕神仙真人，我自己就叫‘真人’，不再称‘朕’了。”于是令咸阳四旁二百里内的二百七十座宫观都用天桥、甬道相互连接起来；把帷帐、钟鼓和美人都安置在里边，全部按照所登记的位置不得移动。

行所幸【行：巡行，巡视。幸：封建时代称皇帝亲临为幸。】，有言其处者，罪死。

皇帝所到的地方，如有人说出去，就判死罪。

始皇帝幸梁山宫【梁山宫：秦宫名，在今陕西乾县东。】，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善：以为善，赞许，喜欢。】。中人或告丞相【中人：指皇宫中的宦官、近臣等。】，丞相后损车骑【损：减少。】。始皇怒曰：

有一次皇帝幸临梁山宫，从山上望见丞相的随从车马众多，很不赞成。宦官近臣里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丞相，丞相以后就减少了车马数目，始皇生气地说：

“此中人泄吾语。”案问莫服【案问：审问。】。当是时，诏捕诸时在旁者，皆杀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听事【听事：处理政事。】，群臣受决事，悉于咸阳宫。

“这是宫中有人泄露了我的话。”经过审问，没有人认罪，就下诏把当时跟随在旁的人抓起来，全部杀掉。从此以后再没有人知道皇帝的行踪。处理事务，群臣接受命令，全在咸阳宫进行。

侯生、卢生相与谋曰：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自用：自以为是，凭自己的才力行事。】，起诸侯，并天下，意得欲从【从（ｚòｎｇ，纵）：同“纵”。】，以为自古莫及己。

侯生、卢生一起商量说：“始皇为人，天性粗暴凶狠，自以为是，他出身诸侯，兼并天下，诸事称心，为所欲为，认为从古到今没有人比得上他。

专任狱吏，狱吏得亲幸。博士虽七十人，特备员弗用【特：只是。备员：虚设充数的人员。】。

他专门任用治狱的官吏，狱吏们都受到亲近和宠幸。博士虽然也有七十人，但只不过是虚设充数的人员。

丞相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于上【辨：通“办”，办理，办事。】。上乐以刑杀为威，天下畏罪持禄，莫敢尽忠。

丞相和各位大臣都只是接受已经决定的命令，依仗皇上办事。皇上喜欢用重刑、杀戮显示威严，官员们都怕获罪，都想保持住禄位，所以没有人敢真正竭诚尽忠。

上不闻过而日骄，下慑伏谩欺以取容【慑伏：害怕，畏伏。谩欺：欺骗、蒙骗。取容：曲从讨好，取悦于人。】。秦法，不得兼方【兼方：具有两种以上的方技。】，不验，辄死。

皇上听不到自己的过错，因而一天更比一天骄横。臣子们担心害怕，专事欺骗，屈从讨好。秦法规定，一个方士不能兼有两种方术，如果方术不能应验，就要处死。

然候星气者至三百人【候星气：观测星象和云气以测吉凶。候，观察，占验。】，皆良士，畏忌讳谀【畏忌：畏惧，害怕。“畏”“忌”同义。】，不敢端言其过【端言：正言。】。

然而占侯星象云气以测吉凶的人多达三百，都是良土，然而由于害怕获罪，就得避讳奉承，不敢正直地说出皇帝的过错。

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于上，上至以衡石量书【衡石量书：意思是称量表笺奏请等文件的重量。当时写字用竹木简，所以可按重量计算多少。衡，称。石，一百二十斤。一说，“衡石“就是秤，“衡”指秤杆，“石”指秤锤。】，日夜有呈【呈：通“程”，标准，规格，这里指定量、定额。】，不中呈不得休息【中：符合，这里是达到的意思。】。

天下的事无论大小都由皇上决定，皇上甚至用称来称量各种书写文件的竹简木简的重量，日夜都有定额，阅读达不到定额，就不能休息。

贪于权势至如此，未可为求仙药。”于是乃亡去。始皇闻亡，乃大怒曰：

他贪于权势到如此地步，咱们不能为他去找仙药。”于是就逃跑了。始皇听说二人逃跑，十分恼怒地说：

“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文学：指文章博学之士。方术土：指研究天文、历算、医药、农业、技艺等的专门家和从事阴阳、神仙、卜筮、占梦、看相等方面活动的人。】，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练：同“炼”，熔炼。】。

“我先前查收了天下所有不适用的书都把它们烧掉。征召了大批文章博学之士和有各种技艺的方术之士，想用他们振兴太平，这些方士想要炼造仙丹寻找奇药。

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市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ｇāｎ，甘）利：以非法手段谋利。*，通“干”求。】。

今天听说韩众逃跑了不再还报。徐市等人花费的钱以数万计算，最终也没找到奇药，只是他们非法谋利互相告发的消息传到我耳朵里。

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

对卢生等人我尊重他们，赏赐十分优厚，如今竟然诽谤我，企图以此加重我的无德。

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廉问：察问。廉，察。】，或为訞言以乱黔首【或：有人。訞：通“妖”。】。”

这些人在咸阳的，我派人去查问过，有的人竟妖言惑众，扰乱民心。”

于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传：传，辗转。相告：递相告发，即甲告乙，乙告丙……引：牵连，即供出别人。】，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自除：指秦始皇亲自削除诸生名籍。】，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惩后：警戒后来者。】。益发谪徙边。

于是派御吏去一一审查，这些人辗转告发，一个供出一个，始皇亲自把他们从名籍上除名，一共四百六十多人，全部活埋在咸阳，让天下的人知道，以惩戒以后的人。征发更多的流放人员去戌守边疆。

始皇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绳：约束，制裁。】，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

始皇的大儿子扶苏进谏说：“天下刚刚平定，远方百姓还没有归附，儒生们都诵读诗书，效法孔子，现在皇上一律用重法制裁他们，我担心天下将会不安定，希望皇上明察。”

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于上郡。

始皇听了很生气，就派扶苏到北方上郡去监督蒙恬的军队。

三十六年，荧惑守心【荧惑守心：指火星居于心宿。火星是一颗行星，古人认为它是妖星。心宿是一组恒星，为二十八宿之一，也叫商星，由天蝎座内三颗星组成，古人认为它们象征天王、太子、庶子。火星运行到心宿附近就叫做“荧惑守心”，这种天象象征着帝王会有灾祸发生。】。有坠星下东郡【坠星：陨星。】，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

三十六年（前211），火星侵入心宿（ｘｉù，秀），这种天象象征着帝王有灾。有颗陨星坠落在东郡，落地后变为石块，老百姓有人在那块石头上刻了“始皇帝死而土地分。”

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逐：依次。】，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燔（ｆáｎ凡）销：烧毁。燔，焚烧。】。

始皇听说了，就派御史前去挨家查问，没有人认罪，于是把居住在那块石头周围的人全部抓来杀了，焚毁了那块陨石。

始皇不乐，使博士为《仙真人诗》，及行所游天下，传令乐人歌弦之【乐（ｙｕè，悦）人：善歌舞的艺人。歌弦：鼓琴瑟以歌詠。】。

始皇不高兴，让博士作了一首《仙真人诗》，等到巡行天下时，走到一处就传令乐师弹奏唱歌。

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遮：拦住。】：“为吾遗滈池君【遗（ｗèｉ，喂）：送给。滈（ｈàｏ，皓）池君：水神名。因秦始皇自称以水德统一天下，所以用水神借指秦始皇。】。“因言曰：“今年祖龙死【祖龙：暗指秦始皇。祖，始。龙，帝王的象征。】。”

秋天，使者从关东走夜路经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手持玉璧拦住使者说：“替我送给滈（ｈàｏ，皓）池君。”趁便说：“今年祖龙死。”

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奉，同“捧”。闻：使闻，报告。】。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山鬼固”句：顾炎武曰：“山鬼固不知一岁事也，其时秋，岁将尽矣，今年不验则不验矣，山鬼岂知来年之事哉？”（《会注考证》引）】。”

使者问他缘由，那人忽然就不见了，放下那真玉璧离去。使者捧回玉璧向秦王陈述了所遇见的情况。始皇沉默了好一会，说：“山里鬼怪本来不过能预知一年的事。”

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祖龙者人之先也：顾炎武曰：“祖龙者人之先也，谓祖乃亡者之辞，无与我也（与我无干）。”（《会注考证》引）。】。”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

当时已是秋季，始皇说今年的日子已不多，这话未必能应验。到退朝时他又说：“祖龙就是人的祖先。”故意把“祖”解释成祖先，祖先是已死去的人，因此“祖龙死”自然与他无关。始皇让御府察看那块玉璧，竟然是始皇二十八年出外巡视渡江时沉入水中的那块。

于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迁北河榆中三万家。拜爵一级。

于是始皇为此事进行占卜，占卜的结果是迁徙才吉利。迁移三万户人家到北河、榆中地区，每户授给爵位一级。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爱慕请从，上许之。

三十七年（前210）十月癸丑日，始皇外出巡游。左丞相李斯跟随着，右丞相冯去疾留守京城。少子胡亥想去巡游，要求跟随着，皇上答应了他。

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舜于九疑山。浮江下，观籍柯，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狭中：指江面狭窄处。】。

十一月，走到云梦，在九疑山遥祭虞舜。然后乘船沿长江而下，观览籍柯，渡过海渚（ｚｈǔ，煮），经过丹阳，到达钱塘。到浙江边上的时候，水波凶险，就向西走了一百二十里，从江面狭窄的地方渡过。

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德。其文曰：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修长【修长：长久。“修”“长”同义。】。

登上会稽山，祭祀大禹，遥望南海。在那里刻石立碑，颂扬秦朝的功德。碑文是：皇帝功业伟大，统一平定天下，德惠深厚久长。

三十有七年，亲巡天下，周览远方。遂登会稽，宣省习俗【宣省：考察。】，黔首斋庄【斋庄：恭敬。】。

三十七年，亲自巡行天下，遍游观览远方。登临会稽山峰，考察民间习俗，百姓恭敬景仰。

群臣诵功，本原事迹，追首高明【追首：追朔。】。秦圣临国，始定刑名，显陈旧章。

群臣齐颂功德，推原皇帝事迹，追溯英明高强。秦朝圣王登位，创制刑法名称，阐述旧有规章。

初平法式【平：公正，公平。这里是使公正的意思。】，审别职任，以立恒常【恒常：常规。】。六王专倍【专倍：专横，背理。】，贪戾慠猛，率众自强【强：以为强，这里有逞强的意思。】。

建立公平法则，审慎区分职责，确立永久纲纪。六国之王专横，贪利傲慢凶狠，凭借人多逞强。

暴虐恣行【恣：放纵，无顾忌。】，负力而骄，数动甲兵。阴通间使【间使：负有伺隙行事使命的使者。】，以事合从，行为辟方【辟方：放纵，胡作非为。辟，同僻。方，通“放”。】。

暴虐横行无忌，倚仗武力骄横，屡动干戈打仗。暗中安置坐探，联合六国合纵，行为卑鄙猖狂。

内饰诈谋，外来侵边，遂起祸殃。义威诛之，殄熄暴悖【悖：叛逆，叛乱。】，乱贼灭亡。

对内说谎狡诈，向外侵我边境，由此引起祸殃。仗义扬威诛讨，消灭凶暴叛逆，乱贼终于灭亡。

圣德广密，六合之中，被泽无疆。皇帝并宇，兼听万事【听：治理。】，远近毕清。

圣德广博深厚，天地四海之内，恩泽覆盖无疆。皇帝统一天下，一人兼理万机，远近到处清明。

运理群物【运理：执掌管理。】，考验事实，各载其名。贵*并通，善否陈前【善否（ｐǐ，匹）：指好事坏事。否，恶，与“善”相对。】，靡有隐情。

执掌管理万物，考察验证事实，分别记录其名。贵*都能相通，好坏当前陈述，无人隐瞒实情。

饰省宣义【饰：通“饬，整治。省：通“眚”，过失，错误。】，有子而嫁【有子而嫁：《正义》：“谓夫死有子，弃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淫泆【淫泆（ｙì，逸）：放荡。】，男女絜【絜：同“洁”。】诚。

治有过扬道义，有夫弃子而嫁，背夫不贞无情。以礼分别内外，禁止纵欲放荡，男女都应洁诚。

夫为寄豭【寄豭（ｊｉā，家）：养母猪而无公猪的人家，借他人家的公猪以与交配，叫寄豭。借以比喻有妻室而在外搞男女关系的男人。豭，公猪。】，杀之无罪，男秉义程【秉：持，指遵守。义程：合理的规程。】。妻为逃嫁【为：如果。逃嫁：《正义》：“谓弃夫而逃嫁于人。”】，子不得母【母：以为母，认他为母。】，咸化廉清。

丈夫在外yín乱，杀了没有罪过，男子须守规程。妻子弃夫逃嫁，子不认她为母，都要感化清正。

大治濯俗【濯：洗净，清洗。】，天下承风【承：接受。风：风化，风教。】，蒙被休经【蒙被：蒙受。】。皆遵度轨，和安敦勉【敦勉：勉励。】，莫不顺令。

治理荡涤恶俗，全民承受教化，天下沐浴新风。人人遵守规矩，和好安定互勉，无不顺从命令。

黔首修絜【修絜：美善清洁。修，善。】，人乐同则【则：规则，法令。】，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从臣诵烈，请刻此石，光垂休铭【休铭：美好的铭文。】。

百姓美善清洁，全都自愿守法，乐保天下太平。后人敬奉圣法，大治大安无边，车船不翻不倾。众臣颂扬功业，请求刻石作铭，传千古放光明。

还过吴，从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邪。方士徐福等入海求神药，数岁不得，费多，恐谴，乃诈曰：

始皇返回，途经吴地，从江乘县渡江。沿海岸北上，到达琅邪。方士徐市等人入海寻找仙药，好几年也没找到，花费钱财很多，害怕遭受责罚，就欺骗说：

“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鲛鱼所苦【大鲛：鲨鱼。苦：困扰。】，故不得至，愿望请善射与俱【俱：在一起，一起去。】，见则以连驽射之【连弩：一种装有机关可以连续发射的弩。】。”

“蓬莱仙药可以找到，但常被大鲨鱼困扰，所以无法到达，希望皇上派善于射箭的人一起去，遇到大鲨鱼就用装有机关可以连续发射的gōng弩射它。”

始皇梦与海神战，如人状。问占梦【问占梦：请人释梦。】，博士曰：“水神不可见，以大鱼蛟龙为候【候：侦察敌情者。】。今上祷祠备谨【备谨：周到恭敬。】，而有此恶神，当除去，而善神可致。”

始皇作梦与海神交战，海神的形状好象人。请占梦的博士给圆梦，博士说：“水神本来是看不到的，它用大鱼蛟龙做侦探。现在皇上祭祀周到恭敬，却出现这种恶神，应当除掉它，然后真正的善神就可以找到了。”

乃令入海者贲捕巨鱼具【贲（ｊì，记）：携带。】，而自以连驽侯大鱼出射之。自琅邪北至荣成山，弗见。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遂并海西。

于是命令入海的人携带捕大鱼的工具，亲自带着有机关的gōng弩去等侯大鱼出来以便射它。从琅邪向北直到荣成山，都不曾遇见。到达之罘的时候，遇见了大鱼，射死了一条。接着又沿海向西进发。

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为玺书赐公子扶苏曰【玺书：盖有皇帝印玺的信。】：“与丧会咸阳而葬【与丧：参加丧事。会：聚会。】。”

秦始皇到达平原津时生了病。始皇讨厌说“死”这个字，群臣没有敢说死的事情。皇帝病得更厉害了，就写了一封盖上御印的信给公子扶苏说：“回咸阳来参加丧事，在咸阳安葬。”

书已封，在中车府令赵高行符玺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

信已封好了，存放在中车府令赵高兼掌印玺事务的办公处，没有交给使者。七月丙寅日，始皇在沙丘平台逝世。

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天下有变，乃秘之，不发丧【发丧：宣布死亡的消息。】。

丞相李斯认为皇帝在外地逝世，恐怕皇子们和各地乘机制造变故，就对此事严守秘密，不发布丧事消息。

棺载辒凉车中【辒凉车：一种既密闭又通风可以躺卧的车，后来专指丧车。】，故幸宦者参乘【参乘：陪乘的人。古代乘车，尊者居左，驭者居中，另有一人居右陪坐，叫参乘，或车右。】，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辒凉车中可其奏事【可：允许，许可。】。

棺材放置在既密闭又能通风的辒（ｗēｎ，温）凉车中，让过去受始皇宠幸的宦官做陪乘，每走到适当的地方，就献上饭食，百官象平常一样向皇上奏事。宦官就在辒凉车中降诏批签。

独子胡亥、赵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赵高故尝教胡亥书及狱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

只有胡亥、赵高和五六个曾受宠幸的宦官知道皇上死了。赵高过去曾经教胡亥写字和狱律法令等事，胡亥私下里很喜欢他。

高乃与公子胡亥、丞相斯阴谋破去始皇所封书赐公子扶苏者，而更诈为丞相斯受始皇遗诏沙丘，立子胡亥为太子。

赵高与公子胡亥、丞相李斯秘密商量拆开始皇赐给公子扶苏的那封已封好的信。谎称李斯在沙丘接受了始皇遗诏，立皇子胡亥为太子。

更为书赐公子扶苏、蒙恬，数以罪【数：一一列举。】，赐死【赐死：赐令自杀。】。语具在李斯传中。

又写了一封信给公子扶苏、蒙恬，列举他们的罪状，赐命他们自杀。这些事都记载在《李斯列传》中，

行，遂从井陉抵九原。会暑【会：适逢，正赶上。】，上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鲍鱼：有腥臭味的腌鱼。】

继续往前走，从井陉到达九原。正赶上是暑天，皇上的尸体在辒凉车中发出了臭味，就下令随从官员让他们往车里装一石有腥臭气的腌鱼，让人们分不清尸臭和鱼臭。

行从直道至咸阳【直道：路名。北起九原，南至云阳，始皇三十五年蒙恬主持修筑。】，发丧。太子胡亥袭位，为二世皇帝。

一路行进，从直道回到咸阳，发布治丧的公告。皇太子继承皇位，就是二世皇帝。

九月，葬始皇郦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穿：打通，凿穿。】，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三泉：三重泉，形容很深。】，下铜而致椁【下铜：意思是用铜的熔液填塞空隙。】，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徙：迁徙，这里指搬进。臧：同“藏”。】。

九月，把始皇安葬在郦山。始皇当初刚刚登位，就挖通治理了郦山，到统一天下后，从全国各地送来七十多万徒役，凿地三重泉水那么深，灌注铜水，填塞缝隙，把外棺放进去，又修造宫观，设置百官位次，把珍奇器物、珍宝怪石等搬了进去，放得满满的。

令匠作机驽矢【机驽矢：有机关能自动发射的弓箭。】，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命令工匠制造由机关操纵的弓箭，如有人挖墓一走近就能射死他。用水银做成百川江河大海，用机器递相灌注输送，顶壁装有天文图象，下面置有地理图形。

以人鱼膏为烛【人鱼：鲵，即娃娃鱼，两栖动物，有四足，叫声似婴儿。一说“人鱼”即鲸鱼。膏：油脂。】，度不灭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从死：跟着死，即殉葬。】，死者甚众。

用娃娃鱼的油脂做成火炬，估计很久不会熄灭。二世说：“先帝后宫妃嫔没有子女的，放她们出去不合适。”就命令这些人全部殉葬，殉葬的人很多。

葬既已下，或言工匠为机，臧皆知之，臧重即泄。

下葬完毕，有人说是工匠制造了机械，墓中所藏宝物他们都知道，宝物多而贵重，这就难免会泄露出去。

大事毕，已臧，闭中羡【羡（ｙáｎ，延）：同“埏”，墓道。有内、中、外三道门。】，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臧者，无复出者。树草木以象山【树：种植。】。

隆重的丧礼完毕，宝物都已藏好，就封闭了墓道的中间一道门，又把墓地最外面的一道门放下来，工匠们全部被封闭在里边，没有一个再出来的。墓上栽种草木，从外边看上去好像一座山。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赵高为郎中令，任用事【任用事：掌握大权。】。二世下诏，增始皇寝庙牺牲及山川百祀之礼【寝庙：古代宗庙分两部分：后面停放牌位和先人遗物的地方叫“寝”，前面祭祀的地方叫“庙”。牺牲：古代祭祀用的牲畜。色纯为“牺”，体全为“牲”。】。

二世皇帝元年（前209），二世二十一岁，赵高担任郎中令，执掌朝廷大权。二世下诏，增加始皇祠庙里用来祭祀的牲畜数量，增加山川各种祭祀的礼仪。

令群臣议尊始皇庙。群臣皆顿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庙【七庙：即祖庙。古制，天子的祖庙可祭祀七代祖宗。】，诸侯五，大夫三，虽万世世不轶毁【轶（ｄｉé，迭）毁：更迭废除。轶，通“迭”。这里“轶毁”即指毁庙。古代宗法，亲过高祖，毁其庙，藏其神祖于太庙，叫毁庙。按：《会注考证》引卢文弨曰：“此句七字当移至下句“始皇为极庙”后。】。

命令大臣们讨论推尊始皇庙号的事。大臣们都叩头说：“古时候天子的祖庙为七庙，祭祀七代祖宗，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即使是万世以后也不能毁除，

今始皇为极庙【始皇为极庙：至高无上的庙。上文二十七年秦始皇在渭南曾修极庙。】，四海之内皆献贡职【贡职：指贡品，赋税。】，增牺牲，礼咸备，毋以加【毋以加：意思是不能再有增加的了，也就是最高。】。

如今始皇庙是至高无上的，天下人都要贡献祭品赋税，增加祭祀用的牲畜，礼仪完全具备，不能有比这个再高的。

先王庙或在西雍，或在咸阳。天子仪当独奉酌祠始皇庙【酌：《会注考证》引王念孙曰：“酌”当作“酎”（ｚｈòｕ，纣。）经多次酿制而成的醇酒。】。

先王庙有的在西雍，有的在咸阳。天子按礼仪应当单独捧着经多次酿制而且质醇的酎（ｚｈｏù，纣）酒祭祀始皇庙。

自襄公已下轶毁。所置凡七庙。群臣以礼进祠，以尊始皇庙为帝者祖庙。皇帝复自称‘朕’。”

从襄公以下的庙都毁除。所建共七庙。大臣们都依礼进献祭祀，推尊始皇庙为皇帝始祖庙。皇帝仍自称为‘朕’。”

二世与赵高谋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集附：归附，服从。】。先帝巡行郡县，以示强，威服海内，

二世跟赵高商议说：“我年纪轻，刚登位，百姓还不顺从。先帝巡视各郡县，以显示他的强有力，威势震服海内。

今晏然不巡行【晏然：安然不动的样子。】，即见弱【见弱：指显示自己软弱无能。】，毋以臣畜天下【“毋以”句：没有办法统治天下。臣畜，奴役，统治。臣，奴隶。】。”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从。

现在我安然住在皇宫不出巡游，就让人看着我无能，没有办法统治天下。”春天，二世东行巡视郡县，李斯跟随着。

到碣石，并海，南至会稽，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从者名【著（ｚｈｕó，浊）：附著，这里指增刻上。】，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章：使彰明，使明显。】：

到达碣石山，沿海南行到达会稽，在始皇所立的石碑上都刻上字，碑石旁都增刻上随从的大臣的名字，以使先帝的功业盛德更加明显。

皇帝曰：“金石刻尽始皇帝所为也，今袭号而金石刻辞不称始皇帝，其于久远也如后嗣为之者，不称成功盛德。”

皇帝说：“金石碑刻全是始皇帝建造的。现在我承袭了皇帝名号，可是金石碑刻上不称始皇帝，以后年代久远了，就好像是后代子孙建造的，以致不能称扬始皇帝的功业和盛德。”

丞相臣斯、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请具刻诏书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请。”制曰：“可。”遂至辽东而还。

丞相臣李斯、臣冯去疾、御史大夫臣德冒死罪进言说：“我们请求把诏书全刻在石碑上，这样就明白了。为臣冒死罪请求。”制书批复说：“可以。”

接着到了辽东，然后返回。

于是二世乃遵用赵高，申法令。乃阴与赵高谋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强，及诸公子必与我争【诸公子：指秦始皇的其他儿子。】，为之奈何？”

这时候秦二世就按照赵高的建议，申明法令。他暗中与赵高谋划说：“大臣们都不服从，官吏还很有力，还有各位皇子一定要跟我争权，对这些我该怎么办呢？”

高曰：“臣固愿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贵人也【累世：接连多少代。】，积功劳世以相传久矣。

赵高说：“这些话我本来就想说却没敢说。先帝在位时的大臣，都是接连多少代有名望的贵人，建功立业，世代相传，已经很久了。

今高素小*，陛下幸称举【称举：举，举用。“称”“举”同义。】，令在上位，管中事【中事：指宫中之事。】。大臣鞅鞅【鞅鞅：同“怏怏”，不满意的样子。】，特以貌从臣，其心实不服。

如今为臣赵高生来卑*，幸蒙陛下抬举，让我身居高位，管理宫廷事务。大臣们并不满意，只在表面上服从，实际上心里不服。

今上出，不因此时案郡县守尉有罪者诛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

现在皇上出巡，何不借此机会查办郡县守尉中的有罪者，把他们杀掉，这样，在上可以使皇上的威严震天下，在下可以除掉皇上一向所不满意的人。

今时不师文而决于武力【师文：指重视文治。】，愿陛下遂从时毋疑，即群臣不及谋【即：则。】。明主收举余民，*者贵之【贵之：使之贵，让他们尊贵。下二句“富之”“近之”仿此。】，贫者富之，远者近之，则上下集而国安矣。”

现时不能师法文治而应取决于武力，希望陛下能顺应时势，切勿犹豫，那么大臣们就来不及谋算了。英明的君主收集举用那些被弃不用的人。让卑*的显贵起来，让贫穷的富裕起来，让疏远的变得亲近，这样就能上下团结国家安定了。”

二世曰：“善。”乃行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少近官三郎【少：小。近：指近侍之臣。三郎：指中郎、外郎、散郎。（据《索隐》）】，无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于杜。

二世说：“好！”于是就诛杀大臣和皇子们，制造罪名连带拘捕近侍小臣中郎、外郎、散郎，没有一个得以免罪，六个皇子被杀死在杜县。

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议其罪独后。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不臣：意思是不尽臣道。】，罪当死，吏致法焉【致法：意思是将法办你。致，送达。】。”

皇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议定他们的罪状。秦二世派使者命令将闾说：“你们不尽臣道，当外死罪，官吏依法行刑来了。”

将闾曰：“阙廷之礼，【阙廷：宫廷。阙，皇帝住处。宾赞：掌司仪的官员。】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廊庙：指朝廷。“廊”本为殿四周的廓，“庙”本为太庙，因为都是帝王、大臣议论政事的地方，后因以指朝廷。】，吾未尝敢失节也【节：礼节。】；受命应时，吾未尝敢失辞也【失辞：失言，说错了话。】。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

将闾说：“宫廷的礼节，我从来不敢不听从掌管司仪的宾赞；朝廷的位次，我从来不敢有失礼节；奉命对答，我从来不敢说错话。怎么能说不尽臣道呢？希望能知道罪名再死。”

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剑自杀。

使者说：“我不能参与谋议，只是奉命行事。”将闾仰天大声呼喊，呼喊了几次说：“天啊！我没有罪！”兄弟三人都流着眼泪拔剑自杀了。

宗室振恐【宗室：皇族。】。群臣谏者以为诽谤，大吏持禄取容，黔首振恐。

皇族为之震惊恐慌。大臣们进谏的被认为是诽谤，大官们为保住禄位而屈从讨好，百姓震惊恐惧。

四月，二世还至咸阳，曰：“先帝为咸阳朝廷小，故营阿房宫。为室堂未就【室堂：房屋。古人房屋内部，前叫堂，堂后有墙隔开，中央叫室，两旁叫房。未就：没有竣工。】，会上崩，罢其作者，复土郦山【“罢其”二句：是说停止营建阿房宫，把建阿房宫的人力调到郦山去修秦始皇墓。复土，掘土挖出墓坑，下棺后再把土盖上筑成坟。这里指修坟墓。】。

四月，二世返回到咸阳，说：“先帝因为咸阳朝廷小，所以营建阿房宫，室堂还没有建成，赶上始皇去世，只得让修建的人停下来，调到郦山去修墓。

郦山事大毕【大毕：全部完工。】，今释阿房宫弗就，则是章先帝举事过也。”复作阿房宫。

郦山修墓的工作已全部完毕，现在放下阿房宫而不把它建成，就是表明先帝办事有失误。”又开始修建阿房宫。

外抚四夷，如始皇计。尽取其材士五万人为屯卫咸阳【材士：指身强力壮的人。】，

对外安抚四方的外族，遵循始皇的策略，征召了五万身强力壮的兵丁守卫咸阳。

令教射狗马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藁【下调郡县：从下边各郡县征调。转输：运输。菽（ｓｈū，叔）：豆类。刍：喂牲口的草。藁（ｇǎｏ，稿）：同“槀”，谷类。】，皆令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用法益刻深【刻深：苛刻，严酷。】。

下令教习射箭，还要饲养供宫廷玩赏的狗马禽兽，兵丁狗马禽兽所需粮食很多，估计咸阳仓里的粮食不够用，就从下面各郡县征调运来粮食和饲料，让转运人员都自带干粮，咸阳四百里之内不准吃这些粮食。施法更加严酷。

七月，戍卒陈胜等反故荆地，为“张楚”【张楚：取张大楚国之意。见《陈涉世家》。】。胜自立为楚王，居陈，遣诸将徇地【徇：带兵巡行占领地方。】。

七月，戌卒陈胜等在原生楚国之地造反，国号为“张楚”取张大楚国之意。陈胜自立为楚王，住在陈县，派遣将领们夺取土地。

山东郡县少年苦秦吏【山东：又称关东，指崤山、函谷关以东六国旧地。】，皆杀其守尉令丞反，以应陈涉，相立为侯王【相：递相，相继。】，合从西乡【乡（ｘｉàｎｇ，向）：同“向”。】，名为伐秦，不可胜数也。

崤山函谷关以东的山东各郡县，年轻人因为受尽秦朝官吏之苦，都杀掉了他们的郡守、郡尉、县令、县丞，起来造反，以响应陈胜，并在各地相继拥立侯王，取合起来向西进攻，旗号都是讨伐秦朝，人数多得数也数不清。

谒者使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二世怒，下吏【下吏：下交给主管官吏去办理。】。后使者至，上问，对曰：“群盗，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上悦。

掌管传达通报的谒者出使山东回来，把山东造反的情况报告了二世。二世很生气，就把谒者下交给主管官吏去处理。后边的使者回来，皇上问他，他回答说：“那不过是一群盗匪，郡守、郡尉正在追捕，现在全部抓获了，不值得担心。”皇上高兴了。

武臣自立为赵王，魏咎为魏王，田儋为齐王。沛公起沛。项梁举兵会稽郡。

武臣自立为赵王，魏咎为魏王，田儋（ｄāｍ，担）为齐王，沛公在沛县起义。项梁在会稽郡起兵。

二年冬，陈涉所遣周章等将西至戏，兵数十万。二世大惊，与群臣谋曰：“奈何？”

二年（前208）冬天，陈胜派遣的周章等将领向西到达戏水，兵力有几十万。二世大为吃惊，跟群臣商议说：“怎么办？”

少府章邯曰：“盗已至，众强，今发近县不及矣【发近县：指征发附近各县的兵力。不及：赶不上，来不及。】。郦山徒多，请赦之，授兵以击之。”

少府章邯说：“盗匪已经来了，人数多势力强，现在征发附近各县的军队是来不及了。郦山徒役很多，请赦免他们，授予他们兵器去迎击起义军。”

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将，击破周章军而走，遂杀章曹阳。二世益遣长史司马欣、董翳佐章邯击盗【益遣：增派。】，

于是二世大赦天下，派章邯领兵为将，打败了周章的军队，周章败逃，被杀死在曹阳。二世又增派长史司马欣、董翳（ｙì，义）去帮助章邯攻打起义军，

杀陈胜城父，破项梁定陶，灭魏咎临济。楚地盗名将已死，章邯乃北渡河，击赵王歇等于钜鹿。

在城父杀死了陈胜，在定陶打败了项梁，在临济杀死了魏咎。楚地起义军的名将已经被杀死，章邯就向北渡过黄河，到钜鹿攻打赵王赵歇等人。

赵高说二世曰：“先帝临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为非，进邪说。今陛下富于春秋【富于春秋：意思是年轻，来日方长。春秋，指年龄。】，初即位，奈何与公卿廷决事【廷决事：在朝廷上决定大事。】？

赵高劝说二世道：“先帝登位治理天下时间很久，所以群臣不敢做非分之事，不敢进言异端邪说。现在陛下正年轻，刚登皇位，怎么能跟公卿在朝廷上议决大事呢？

事即有误，示群臣短也【示群臣短：让群臣看出自己的弱点。】。天子称朕，固不闻声【“天子称朕”二句：天子所以自称为朕，本来就是不让群臣听到他的声音。“朕”有征兆之意。这是赵高故意曲解，把皇帝自称的“朕”讲作征兆，意思是说称“朕”的意思就是让臣下只感到皇帝的朕兆。】。”于是二世常居禁中【禁中：深宫里。】，与高决诸事。

事情如果有错误，就让群臣看出了自己的弱点。天子称“朕”，朕既然有征兆的意思，本来就是不让别人听到他的声音。”于是二世经常居住在深宫之内，只跟赵高一个人决定各种事情。

其后公卿希得朝见【希：同“稀”，少。】，盗贼益多，而关中卒发东击盗者毋已。

从这以后公卿很少有机会朝见皇上，各地起义的人更多了，关中军队被征发到东边去攻打起义军的一直没有停止。

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将军冯劫进谏曰：“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止。

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进谏说：“关东各路盗贼纷纷而起，朝廷派兵前去诛讨，杀死的人很多，然而还不能平息。

盗多，皆以戍漕转作事苦【戍：戍边。漕：水路运输。转：陆路运输。作：劳作。】，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四边戍转。”

盗贼多都是因为戌边、运输、劳作的事情太劳苦，赋税太重。我们请求暂停阿房宫的修建，减少戌边兵役和运输徭役。”

二世曰：“吾闻之韩子曰‘尧舜采椽不刮【采椽：柞木椽子。刮（ｋｕò，阔）：砍削加工。】，茅茨不翦【茨：用芦苇茅草盖的屋顶。翦：同“剪”。】，饭土塯【饭：吃饭。塯盛饭的瓦器。】，啜土形【啜（ｃｈｕò，绰）：喝。形：通“型”，瓦器。】，虽监门之养【监门：指守门人。】，不觳于此【觳（ｑｕè，确）：俭薄。】。

二世说：“我听韩子说：‘尧、舜用柞木做椽子，不进行砍削加工，用芦苇茅草盖屋顶不修剪，吃饭用瓦碗，喝水用瓦罐，即使是看门人的供养，也不会比这再俭薄了。

禹凿龙门，通大夏，决河亭水【亭水：指淤积停滞之水。亭，同“停”，停滞。】，放之海，身自持筑臿【筑：捣土的杵。臿（ｃｈā，插）：掘土的工具，锹之类。】，胫毋毛【胫：小腿。毋毛：指汗毛被磨光了。】，臣虏之劳不烈于此矣【臣虏：奴隶。烈：酷，厉害。】。’

禹平凿龙门，疏通大夏，疏导黄河淤积停滞之水，引水入海，亲自拿着杵和锹，小腿上的毛都被磨光了，即使是奴隶的劳苦，也不会比这再厉害了。’

凡所为,贵有天下者【所为：等于说所以。贵有天下：以有天下为贵，看重据有天下做天子。】，得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海内矣【制御：控制，统治。】。

人们之所以看重享有天下，就是为了能纵欲而为，尽情享受，做君主重要的是修明法制，这样，臣下就不敢干坏事，就能统治天下了。

夫虞、夏之主，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徇：同“殉”。】，尚何于法【尚何于法：等于说“尚法于何”，意思是还有什么值得效法呢？】？

虞、夏的君主，地位尊贵，做了天子，却身处穷苦境地，为百姓作出牺牲，这还有什么值得学习呢？

朕尊万乘【万乘（ｓｈèｎｇ，胜）：万辆，本指万辆兵车。按周制，天子拥有万辆兵车，诸侯拥有千辆兵车，故以“万乘”借指天子，“千乘”借指诸候大国。】，毋其实，吾欲造千乘之驾，万乘之属，充吾号名【充：实。】。

天下被称为万乘（ｓｈèｎｇ，胜）之主，拥有万辆兵车，我身居万乘之高位，却没有万乘的实际，我要建造千乘之车驾，设立万乘之徒属，让实际跟我的名号相副。

且先帝起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边竟【攘：排除，排斥。竟：同“境”。】，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观先帝功业有绪。

再说，先帝出身于诸侯，兼并了天下，天下已经平定，对外排除四方外族以安定边境，对内修建宫室来显示成功的得意，你们都看到了先帝功业已经就序。

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群盗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上毋以报先帝【毋以：同“无以”，这里可译为不能。】，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

而现在我登位两年的时间，盗贼纷起，你们不能禁止，又想要终止先帝所要做的事情。这样做，对上不能报答先帝，其次也是不为我尽忠尽力，你们还凭什么身处高位呢？”

下去疾、斯、劫吏，案责他罪。去疾、劫曰：“将相不辱。”自杀。斯卒囚，就五刑【五刑：五种刑罚。商、周时期指墨（刺面）、劓（割鼻）、剕（断足）、宫（破坏生殖机能）、大辟（死刑）。这里泛指刑罚。】。

于是把冯去疾、李斯、冯劫下交给狱吏，审讯追究三人的其他罪过。冯去疾、冯劫说：“将相不能受侮辱。”自杀了。李斯结果被囚受刑。

三年，章邯等将其卒围钜鹿，楚上将军项羽将楚卒往救钜鹿。冬，赵高为丞相，竟案李斯杀之【竟：最终，终于。】。

二世三年（前207），章邯等率兵包围了巨鹿，楚国上将军项羽率领楚兵前去援救巨鹿。冬天，赵高担任丞相，终于判决杀了李斯。

夏，章邯等战数却，二世使人让邯【让：责备，谴责。】，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请事：指报告情况，请求指示。】。

夏天，章邯等作战多次败退，二世派人去谴责章邯，章邯害怕了，就派长史司马欣回京汇报情况，请求指示。

赵高弗见，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追捕不及。欣见邯曰：“赵高用事于中，将军有功亦诛，无功亦诛。”

赵高既不接见，也不信任。司马欣害怕了，赶紧逃离，赵高派人去追，没有追到。司马欣见到章邯说：“赵高在朝廷中掌权，将军您有功是被杀，无功也是被杀。”

项羽急击秦军，虏王离，邯等遂以兵降诸侯。

这时，项羽加紧进攻秦军，俘虏了王离，章邯等人就率兵投降了诸侯。

八月已亥，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设验：意思是设下计谋进行试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

八月己亥日，赵高想要谋反，恐怕群臣不听从他，就先设下计谋进行试验，带来一只鹿献给二世，说：“这是一匹马。”

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阿顺：曲意顺从。】。或言鹿（者），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中：中伤。】。后群臣皆畏高。

二世笑着说：“丞相错了，把鹿说成是马。”问左右大臣，左右大臣有的沉默，有的故意迎合赵高说是马，有的说是鹿，赵高就在暗中假借法律陷害那些说是鹿的人。以后，大臣们都畏惧赵高。

高前数言“关东盗毋能为也【毋能为：不可能干成什么事。】”，及项羽虏秦将王离等钜鹿下而前，章邯等军数却，上书请益助，

赵高以前多次说：“关东的盗贼成不了什么气侯。”后来项羽在钜鹿城下俘虏了王离等人并继续前进，章邯等人的军队多次败退，上书请求增援，

燕、赵、齐、楚、韩、魏皆立为王，自关以东，大氐尽畔秦吏应诸侯【大氐：大抵，大都。氐，同“抵”。】，诸侯咸率其众西乡。

燕国、赵国、齐国、楚国、韩国、魏国都自立为王，从函谷关往东，大抵全部背叛了秦朝官吏而响应诸侯，诸侯都率兵西进。

沛公将数万人已屠武关，使人私于高【私：指秘密接触。】，高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

沛公率领几万人屠灭了武关，派人来跟赵高秘密接触。赵高害怕二世发怒，诛杀加害自身，就谎称有病不去朝见皇上。

二世梦白虎啮其左骖马【啮（ｎｉè，聂）：咬。左骖马：驾在车左方外面的马。】，杀之，心不乐，怪问占梦。卜曰：“泾水为祟【为祟：作祟，作怪。】。”

二世梦见一只白虎咬了他车驾的骖（ｃāｎ，参）马，他杀了那只白虎，但心中不乐，觉得奇怪，就去问解梦的人。解梦人卜得卦辞说：“泾水水神在作怪。”

二世乃斋于望夷宫【望夷宫：宫名。故址在今陕西泾阳县东南。】，欲祠泾，沈四白马。使使责让高以盗贼事。

二世就在望夷宫斋戒，想要祭祀泾水水神，把四匹白马沉入泾水。二世派人以起义者日益逼近的事谴责赵高。

高惧，乃阴与其婿咸阳令阎乐、其弟赵成谋曰：“上不听谏，今事急，欲归祸于吾宗。吾欲易置上【易置上：改立皇帝。】，更立公子婴。子婴仁俭【俭：谦卑。】，百姓皆载其言【载：同“戴”，拥护。】。”

赵高恐惧不安，就暗中跟他的女婿咸阳县令阎乐、他的弟弟赵成商量说：“皇上不听劝谏，如今事态危急，想要把罪祸推给咱们家族。我想另立天子，改立公子婴。子婴仁爱谦下，百姓都拥护他的话。”

使郎中令为内应，诈为有大贼，令乐召吏发卒，追劫乐母置高舍。

就让郎中令作内应，谎称有大盗，命令阎乐召集官吏发兵追捕，又劫持了阎乐的母亲，安置到赵高府中当人质。

遣乐将吏卒千余人至望夷宫殿门，缚卫令仆射，曰：“贼入此，何不止？”

派阎乐带领官兵一千多人在望夷宫殿门前，捆绑上卫令仆射，喝问道：“盗贼从这里进去了，为什么不阻止？”

卫令曰：“周庐设卒甚谨【周庐：皇宫周围所设警卫庐舍。】，安得贼敢入宫？”乐遂斩卫令，直将吏入，行射，

卫令说：“皇宫周围警卫哨所都有卫兵防守，十分严密，盗贼怎么敢进入宫中？”阎乐就斩了卫令，带领官兵径直冲进去，一边走一边射箭，

郎宦者大惊，或走或格，格者辄死【格：格斗。】，死者数十人。郎中令与乐俱入，射上幄坐帏【幄：形如宫室的帐幕。帏：只遮挡一面的帐子。】。

郎官宦官大为吃惊，有的逃跑，有的格斗，格斗的就被杀死，被杀死的有几十人。郎中令和阎乐一同冲进去，用箭射中了二世的帷帐。

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扰不斗【惶忧：慌乱。】。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

二世很生气，召唤左右的人，左右的人都慌乱了不敢动手。旁边有一个宦官服侍着二世不敢离开。

二世入内，谓曰：“公何不蚤告我【蚤：通“早”。】？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诛，安得至今？”

二世进入内宫，对他说：“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竟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宦官说：”为臣不敢说，才得以保住性命，如果早说，我们这班人早就都被您杀了，怎能活到今天？”

阎乐前即二世数曰【即：就，走近。】：“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对同辈的敬称。按：此处不称陛下，而称“足下”，表示阎乐已不承认二世为皇帝。】，足下其自为计【自为计：自做打算。】。”

阎乐走上前去历数二世的罪状说：“你骄横放纵、肆意诛杀，不讲道理，天下的人都背叛了你，怎么办你自己考虑吧！”

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乐曰：“不可。”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愿为万户侯。”弗许。曰：“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比（旧读ｂì，必）：并列，跟……一样。】。”

二世说：“我可以见丞相吗？”阎乐说：“不行。”二世说：“我希望得到一个郡做个王。”阎乐不答应。又说：“我希望做个万户侯。”还是不答应。二世又说：“我愿意和妻子儿女去做普通百姓，跟诸公子一样。”

阎乐曰：“臣受命于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麾：指挥。】。二世自杀。

阎乐说：“我是奉丞相之命，为天下人来诛杀你，你即使说了再多的话，我也不敢替你回报。”于是指挥士兵上前。二世自杀。

阎乐归报赵高，赵高乃悉召诸大臣公子，告以诛二世之状。曰：

阎乐回去禀报赵高，赵高就召来了所有的大臣和公子，把杀死二世的情况告诉了他们。赵高说：

“秦故王国【故：从前，本来。】，始皇君天下【君天下：为天下之君，即统治天下的意思。】，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宜为王如故，便。”

“秦国本来是个诸侯国，始皇统治了天下，所以称帝。现在六国又各自立了王，秦国地盘越来越小，竟然还凭着个空名称皇帝，这不合适。应象过去一样称王，才合适。”

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以黔首葬：按照平民的葬仪埋葬。】。令子婴斋，当庙见【庙见：到宗庙去拜祖先。】，受王玺。

于是立二世兄长的儿子婴为秦王。按照平民的葬仪把二世埋葬在杜南宜春苑中。让子婴斋戒，到宗庙去拜祖先，接受国王印玺。

斋五日，子婴与其子二人谋曰：丞相高杀二世望夷宫，恐群臣诛之，乃详以义立我【详：通“佯”，假装。】。

斋戒五天后，子婴跟他的两个儿子商议说：“丞相赵高在望夷宫杀了二世，害怕大臣们杀他，就假装按照道义立我为王。

我闻赵高乃与楚约，灭秦宗室而王关中【“赵高与楚约”二句：赵高遣使与刘邦约，欲分王关中。楚，指刘邦。事详《高祖本纪》。】。今使我斋见庙，此欲因庙中杀我。我称病不行，丞相必自来，来则杀之。”

我听说赵高竟与楚国约定，灭掉秦宗室后他在关中称王。现在让我斋戒，朝见宗庙，这是想趁着我在庙里把我杀掉。我推说生病不能前往，丞相一定会亲自来，他来了就杀掉他。”

高使人请子婴数辈【数辈：几批。】，子婴不行，高果自往，曰：“宗庙重事【宗庙重事：指国家大事。】，王奈何不行？”

赵高派人去请子婴，前后去了好几趟，子婴却不走，赵高果然亲自去请。说：“国家大事，王为什么不去呢？”

子婴遂刺杀高于斋宫，三族高家以徇咸阳【三族：诛灭三族。】。子婴为秦王四十六日，楚将沛公破秦军入武关，遂至霸上，使人约降子婴【约降：招降。】。

子婴于是在斋宫杀了赵高，杀死赵高家三族，在咸阳示众。子婴做秦王四十六天，楚将沛公打败秦军进入武关，接着就到了霸上，派人去招降子婴。

子婴即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降轵道旁【轵道：亭名。故址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北。】。

子婴用丝带系上脖子，驾着白车白马，捧着天子的印玺符节，在轵道亭旁投降。

沛公遂入咸阳，封宫室府库，还军霸上。居月余，诸侯兵至，项籍为从长【从（ｚòｎｇ，纵）长：合纵之长，指诸侯盟主。】，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

沛公于是进入咸阳，封了宫室府库，回师驻扎在霸上。过了一个多月，各路诸侯的军队也到了，项羽是各路诸侯的盟主，杀了子婴和秦公子宗室所有的人。

遂屠咸阳，烧其宫室，虏其子女，收其珍宝货财，诸侯共分之。

随后屠戮咸阳，焚烧宫室，俘虏宫女，没收秦宫的珍宝财物，跟各路诸侯一起分了。

灭秦之后，各分其地为三【其地：指原秦国之地。】，名曰壅王、塞王、翟王，号曰三秦。

灭掉秦王朝之后，把原来秦国的地盘划成三份各自为王，就是雍王、塞王、翟王，号称三秦。

项羽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诸侯【主命：主持。】，秦竟灭矣。后五年，天下定于汉。

项羽为西楚霸王，主持分割天下，赐封诸侯王，秦朝终于灭亡了。此后五年，天下统一于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