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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70列传·货殖列传第六十九【2】

分享:杨老师 2024-08-19 阅读积累 问答

越、楚则有三俗【越、楚:即越国、楚国。三俗:东、西、南三个区域的风俗。】。夫自淮北沛、陈、汝南、南郡【沛:汉郡名,郡治相县,在今安徽濉溪市西北。陈:汉县名,县治在今河南淮阳。汝南:汉郡名,郡治上蔡,在今河南上蔡西南。南郡:汉郡名,郡治江陵,在今湖北江陵西北。】,此西楚也。其俗剽轻【剽轻:剽悍轻佻。】,易发怒,地薄,寡于积聚。

越、楚地带有西楚、东楚和南楚三个地区的不同风俗。从淮北沛郡到陈郡、汝南、南郡,这是西楚地区。这里民俗慓悍轻捷,容易发怒,土地贫瘠,少有蓄积。

江陵故郢都【郢都:楚国旧都,即江陵,故址在今江陵西北纪南城。】,西通巫、巴【巫:汉郡名,即巫郡,在今四川巫山县东。巴:汉郡名,郡治仍依秦设,在江州(今四川重庆市北)。】,东有云梦之饶【云梦:古湖泊名,大约在今湖北中部长江两边。】。陈在楚、夏之交【陈在句:言陈在楚、夏交界的地方。】,通鱼盐之货,其民多贾。徐、僮、取虑【徐:汉县名,县治在今江苏泗洪南。僮:汉县名,县治在今安徽泗县东北。取虑:亦汉县名,县治在今安徽灵壁东北。】,则清刻【清刻:清廉刻苦。】,矜己诺【矜己诺:重视实践自己的诺言。】

江陵原为楚国国都,西通巫县、巴郡,东有云梦,物产富饶。陈在楚、夏交接之处,流通鱼盐货物,居民多经商。徐、僮、取虑一带的居民清廉苛严,信守诺言。

彭城以东【彭城:即今江苏徐州市。】,东海、吴、广陵【东海:汉郡名,郡治郯县,在今山东郯城西北。吴:汉县名,县治在今江苏苏州市。广陵:在今江苏扬州市西北,西汉时有诸侯国广陵,建都于此。】,此东楚也。其俗类徐、僮。朐、缯以北【朐(qu):汉县名,县治在今连云港市西南。缯(zeng):汉县名,县治在今山东枣庄市东北。】,俗则齐。浙江南则越【浙江:即钱塘江。】

彭城以东,包括东海、吴、广陵一带,这是东楚地区。这里风俗与徐、僮一带相似。朐、缯以北,风俗与齐地相同。浙江以南风俗与越地相同。

夫吴自阖庐、春申、王濞三人招致天下之喜游子弟【阖庐:春秋末吴国君主,当时五霸之一,在位十九年(前514—前495)。春申:战国后期人,名黄歇,号春申,曾做过楚国考烈王的相二十多年,封地在今江苏苏州一带。王濞(bi):即吴王刘濞,刘邦侄儿,高祖十二年(前195)被封为吴王,建都广陵(今扬州市)。景帝三年(前154),起兵叛乱,兵败被杀。】,东有海盐之饶,章山之铜【章山:章,是“彰”的借字,即汉故彰县,在今江苏安吉,属丹阳郡。章山,指故彰县的山。】,三江、五湖之利【三江:即当时的北江、南江、中江,分别指长江、吴淞江和芜湖宜兴间的一条从长江到太湖的引水河。五湖:统指太湖一带的湖泊。】,亦江东一都会也。

吴地从吴王阖闾、楚春申君和汉初吴王刘濞招致天下喜好游说的子弟以来,东有丰富的海盐,以及章山的铜矿,三江五湖的资源,也是江东的一个都市。

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衡山:汉初诸侯国,建都邾,在今湖北黄冈西北。九江:汉郡名,郡治在寿春,即今安徽寿县。江南:汉高祖刘邦时所置郡名,即丹阳。豫章:汉郡名,郡治在南昌,即今江西南昌市。长沙:郡名,汉高祖五年改为侯国,建都临湘,即今湖南长沙市。】,是南楚也,其俗大类西楚。郢之后徙寿春【郢之后徙寿春:楚国的都城叫郢,最后迁到安徽寿春,寿春也叫郢。】,亦一都会也。

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一带是南楚地区。这里风俗与西楚地区大体相似。楚失郢都后,迁都寿春,寿春也是一个都市。

而合肥受南北潮【合肥句:言合肥这个地方,南边长江流域、北边淮河流域的各种货物,都可以从水路运到。合肥:汉县名,县治在今安徽合肥市。】,皮革、鲍、木输会也【鲍:干鱼。输会:聚集交会之处。】。与闽中、干越杂俗【闽中:汉初闽越小国,在今福建福州市,汉武帝后隶属会稽郡。干越:即吴越。】,故南楚好辞,巧说少信。江南卑湿,丈夫早夭,多竹木。

而合肥县南有长江,北有淮河,是皮革、鲍鱼、木材汇聚之地。因与闽中、于越习俗混杂,所以南楚居民善于辞令,说话乖巧,少有信用。江南地方地势低下,气候潮湿,男子寿命不长。竹木很多。

豫章出黄金,长沙出连、锡,然堇堇物之所有【堇堇(Jǐn)物之所有:意为出产的货物不多。堇堇,少貌。】,取之不足以更费【更:补偿支出。】。九疑、苍梧以南至儋耳者【九疑:山名,在今湖南南部境内。苍梧:汉郡名,郡治在广信,即今广西梧州市。儋(dan)耳:汉武帝时所设郡名,郡治在儋耳,在今海南省儋县西北。】,与江南大同俗【大:大略。】,而杨越多焉【杨越多:意思是扬州和越地的风俗在这个地方占主要成份。杨,应作“扬”。】。番禺亦其一都会也【番(pan)禺:汉南海郡郡治所在地,在今广州市。】,珠玑、犀、玳瑁、果、布之凑【凑:凑集,意指集散地。】

豫章出产黄金,长沙出产铅、锡。但矿产蕴藏量极为有限,开采所得不足以抵偿支出费用。九疑山、苍梧以南至儋耳,与江南风俗大体相同,其中混杂着许多杨越风俗。番禺也是当地的一个都市,是珠玑、犀角、玳瑁、水果、葛布之类的集中地。

颍川、南阳【颍川:汉郡名,郡治在阳翟,在今河南禹县。南阳:汉郡名,郡治在宛县,即今河南南阳市。】,夏人之居也【夏人之居:曾经是夏朝人居住过的地方。】。夏人政尚忠朴,犹有先王之遗风。颍川敦愿【敦愿:诚实,忠厚。】。秦末世,迁不轨之民于南阳。

颍川、南阳是原夏朝人居住之地。夏人为政崇尚忠厚朴实,还有先王传留下来的风尚。颍川人敦厚老实。秦朝末年,曾经迁徙不法之民到南阳。

南阳西通武关、郧关【武关:关名,在今陕西商南东南。郧关:古国名,在今湖北郧县。】,东南受汉、江、淮。宛亦一都会也。俗杂好事,业多贾。其任侠,交通颍川,故至今谓之“夏人”。

南阳西通武关、郧关,东南面临汉水、长江、淮水。宛也是一个都市。当地民俗混杂,好事。多以经商为业。居民以抑强扶弱为己任,与颍川地区相交往,所以直到现在还被称做“夏人”。

夫天下物所鲜所多,人民谣俗,山东食海盐,山西食盐卤【盐卤:用池水熬的盐。】,领南、沙北固往往出盐【领南:指五岭以南地区,包括今广东、广西和越南北部一带地方。领,同“岭”。沙北:据《史记正义》,说沙北就是池、汉以北。池、汉都是陕西水名。】,大体如此矣。

天下物产各地不均,有少有多,民间习俗各有不同,山东地区吃海盐,山西地区吃池盐,岭南和大漠以北本来也有许多地方出产盐,这方面情况大体如此。

总之,楚越之地,地广人希,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火耕:先以火烧去地上杂草,然后播种。水耨(nou):浇水,除草。耨,本指小手锄,此处用以指锄草。】,果隋蠃蛤【果隋:即果蓏(luo),统指果实。赢蛤:赢,同“螺”,蛤即蛤蜊。此泛指甲壳类可供食用的小动物。】,不待贾而足,地势饶食,无饥馑之患,以故呰窳偷生【呰窳(ziyu)偷生:偷懒混日子。呰窳,懒惰。】,无积聚而多贫。是故江、淮以南,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

总而言之,楚越地区,地广人稀,以稻米为饭,以鱼类为菜,刀耕火种,水耨除草,瓜果螺蛤,不须从外地购买,便能自给自足。地形有利,食物丰足,没有饥馑之患,因此人们苟且偷生,没有积蓄,多为贫穷人家。所以,江淮以南既无挨饿受冻之人,也无千金富户。

沂、泗水以北【沂:即沂水,发源于山东沂源县,流经临沂,汇人泗水。】,宜五谷桑麻六畜,地小人众,数被水旱之害,民好畜藏,故秦、夏、梁、鲁好农而重民。三河、宛、陈亦然,加以商贾。齐、赵设智巧,仰机利。燕、代田畜而事蚕【田畜而事蚕:既种田从事农业,又从事畜牧业,还养蚕。】

沂水、泗水以北地区,适合种植五谷桑麻,饲养六畜,地少人多,屡次遭受水旱灾害,百姓喜好积蓄财物,所以秦、夏、梁、鲁地区勤于农业而重视劳力。三河地区以及宛、陈等地也是这样,再加上经商贸易。齐、赵地区的居民聪明灵巧,投机求财利。燕、代地区的居民能种田、畜牧,并且养蚕

【段意】:本段分析全国经济资源、生产交通和民情风俗。关中地当四方中心,历史悠久,出产丰富;三河鼎足而立;邯郸、燕、洛阳、齐、邹、鲁、三楚、颍川、南阳等地各有特产,可以大力开发而互相交易。只有努力开发本地资源,通过贸易来积聚财物,才能有利于国家的强盛和人民的富足。

由此观之,贤人深谋于廊庙【廊庙:指朝廷。,论议朝廷【论议朝廷:即在朝廷中论议。,守信死节隐居岩穴之士设为名高者安归乎【岩穴:本意为山上洞窟,此指隐居的深山老林。安归乎:追求的是什么。?归于富厚也【富厚:指饶有钱财。】

由此看来,贤能之人在朝廷上出谋划策,论辩争议,守信尽节及隐居深山之士自命清高,保全名声,他们究竟都是为着什么呢?都是为了财富。

是以廉吏久,久更富【廉吏久,久更富:意思是清廉的官不犯法就可以当得久,久而积钱多则致富。】,廉贾归富。富者,人之情性,所不学而俱欲者也。故壮士在军,攻城先登,陷阵却敌【陷阵却敌:在兵阵中冲锋打退敌人。】,斩将搴旗【搴(qian)旗:拔去敌营的旗帜。搴,拔取。】,前蒙矢石【蒙:犹言冒着。】,不避汤火之难者【汤火:犹言开水、烈火。】,为重赏使也【使:促使,推动。】

因此,为官清廉就能长久做官,时间长了,便会更加富有;商人买卖公道,营业发达,就能多赚钱而致富。求富,是人们的本性,用不着学习,就都会去追求。所以,壮士在军队中,打仗时攻城先登,遇敌时冲锋陷阵,斩将夺旗,冒着箭射石击,不避赴汤蹈火,艰难险阻,是因为重赏的驱使。

其在闾巷少年,攻剽椎埋,劫人作奸,掘冢铸币,任侠并兼,借交报仇【借交报仇:不惜身驱为朋友报仇。】,篡逐幽隐,不避法禁,走死地如骛者【走死地如骛者:好像马奔一样往死路上跑的人。形容轻生,敢于冒险。骛,马奔跑。】,其实皆为财用耳。

那些住在乡里的青少年,杀人埋尸,拦路抢劫,盗掘坟墓,私铸钱币,伪托侠义,侵吞霸占,借助同伙,图报私仇,暗中追逐掠夺,不避法律禁令,往死路上跑如同快马奔驰,其实都是为了钱财罢了。

今夫赵女郑姬【赵女郑姬:此指倡伎。】,设形容【设形容:修饰打扮,使形象漂亮。】,楔鸣琴【揳(jia):通“戛”,弹奏乐器。】,揄长袂【揄(yu)长袂:飘扬起长长的衣袖,指跳舞。】,蹑利屣【蹑利屣:穿着头上很尖的舞鞋。】,目挑心招,出不远千里,不择老少者,奔富厚也。游闲公子,饰冠剑,连车骑,亦为富贵容也【为富贵:为显示个人的富贵。】

如今赵国、郑国的女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弹着琴瑟,舞动长袖,踩着轻便舞鞋,用眼挑逗,用心勾引,出外不远千里,不择年老年少,招来男人,也是为财利而奔忙。游手好闲的贵族公子,帽子宝剑装饰讲究,外出时车辆马匹成排结队,也是为大摆富贵的架子。

弋射渔猎,犯晨夜,冒霜雪,驰坑谷,不避猛兽之害,为得味也【味:指渔猎所得的野味。】。博戏驰逐【博戏驰逐:搞赌博,赛车马。】,斗鸡走狗,作色相矜,必争胜者,重失负也【重失负:担心输了。重,重视,看重。】

猎人渔夫,起早贪黑,冒着霜雪,奔跑在深山大谷,不避猛兽伤害,为的是获得各种野味。进出赌场,斗鸡走狗,个个争得面红耳赤,自我夸耀,必定要争取胜利,是因为重视输赢。

医方诸食技术之人【食技术:靠技术来养活自己。】,焦神极能,为重糈也【重糈(xu):看重财礼。糈,祭神用的精米,此引申为财礼。】。吏士舞文弄法,刻章伪书,不避刀锯之诛者,没于赂遗也【赂遗:指贿赂和馈赠之物。】。农工商贾畜长【畜长:积存货物而多得利益。】,固求富益货也。此有知尽能索耳,终不馀力而让财矣【知:智。索:尽。不馀力而让财:为了追求钱财而不遗馀力。】

医生方士及各种*技艺谋生的人,劳神过度,极尽其能,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报酬。官府吏士,舞文弄墨,私刻公章,伪造文书,不避斫脚杀头,这是由于陷没在他人的贿赂之中。至于农、工、商、贾储蓄增殖,原本就是为了谋求增添个人的财富。如此绞尽脑汁,用尽力量地索取,终究是为了不遗余力地争夺财物。

谚曰:“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百里二句:有百里远的路程就不要去贩卖薪柴,有千里远的路程就不要去贩卖粮食。因为路途远,赚的钱不足以抵偿路费。樵,指柴。籴(di),此指粮食。】”居之一岁,种之以谷;十岁,树之以木;百岁,来之以德【来之以德:用自己的道德去感化远方的人来归附。】。德者,人物之谓也。

谚语说:“贩柴的不出一百里,贩粮的不出一千里。”在某地住上一年,就要种植谷物;住上十年,就要栽种树木;住上百年,就应招来德行。所谓德,就是人的才德名望和财物。

今有无秩禄之奉,爵邑之入,而乐与之比者,命曰“素封【素封:没有封号的贵族。】”封者食租税,岁率户二百。千户之君则二十万,朝觐聘享出其中【朝觐(jin):诸侯朝见天子,此指朝觐的费用。聘享:各国诸侯互相交往所花销的费用。】。庶民农工商贾,率亦岁万息二千(户),百万之家则二十万,而更徭租赋出其中【更徭:指劳役费。汉代规定,男子到一定年龄每年都要服一定时间劳役,不去的可以出钱另雇役夫。】

现在有些人,没有官职俸禄或爵位封地收入,而生活欢乐富有,可与有官爵者相比,被称做“素封”。有封地的人享受租税,每户每年缴入二百钱。享有千户的封君,每年租税收入可达二十万钱,朝拜天子、访问诸侯和祭祀馈赠,都要从这里开支。普通百姓如农、工、商、贾,家有一万钱,每年利息可得二千钱,拥有一百万钱的人家,每年可得利息二十万钱,而更徭租赋的费用要从这里支出。

衣食之欲,恣所好美矣【恣(zi)所好美:尽情挑好的吃、拣美的穿。意指尽情享受。恣,随意。】。故曰陆地牧马二百蹄【二百蹄:一匹马四只蹄,二百蹄即五十匹马。】,牛蹄角千【牛蹄角千:一头牛两只角、八瓣蹄,牛蹄角千即一百头牛。】,千足羊,泽中千足彘【千足彘(zhi):一只猪四只足,千足彘即二百五十只猪。彘,猪。】,水居千石鱼陂【千石鱼陂(bei):可养千石鱼的鱼塘。石,每石一百二十斤。陂,堤埝,此指鱼塘。】,山居千章之材【千章之材(qiu):千根楸木。章,材木一根叫做章。】

这种人家,就能随心所欲地吃喝玩乐了。所以说陆地牧马五十匹,养牛一百六、七十头,养羊二百五十只,草泽里养猪二百五十口,水中占有年产鱼一千石的鱼塘,山里拥有成材大树一千株。

安邑千树枣【安邑:汉县名,郡治在今山西省夏县西北。】;燕、秦千树栗;蜀、汉、江陵千树橘【汉:指汉代之汉中郡,郡治在西城,在今陕西安康西北。】;淮北、常山已南【常山:汉郡名,郡治在元氏,在今河北元氏西北。】,河济之间千树萩【萩:同“楸”。】;陈、夏千亩漆【夏:指颍川郡,郡治在阳翟,即今河南禹县,相传夏禹曾在此建都。】;齐、鲁千亩桑麻;渭川千亩竹;及名国万家之城,带郭千亩亩钟之田【带郭:靠城。此指靠城的农田。亩钟:亩产一钟。一钟等于六斛四斗。】,若千亩卮茜【若:或。茜(qian):一种草,可用来做红色染料。】,千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

安邑有千株枣树;燕、秦有千株栗子树;蜀郡、汉水、江陵地区有千株橘树;淮北、常山以南和黄河、济水之间有千株楸树;陈、夏有千亩漆树;齐、鲁有千亩桑麻;渭川有千亩竹子;还有名扬国内、万户人家的都城,郊外有亩产一钟的千亩良田,或者千亩栀子、茜草,千畦生姜、韭菜:诸如此类的人,其财富都可与千户侯的财富相等。

然是富给之资也,不窥市井,不行异邑,坐而待收,身有处士之义而取给焉【身有句:大意是自己有隐士的名义又有足够的取用享受。】

然而这些成为富足的资本,人们不用到市上去察看,不用到外地奔波,坐在家中即可不劳而获,身有处士之名,而取用丰足。

若至家贫亲老【亲老:父母亲年纪大。】,妻子软弱,岁时无以祭祀进醵【岁时句:意为逢年过节没有钱来祭祀会餐。进醵(ju),即聚食会餐。】,饮食被服不足以自通,如此不惭耻,则无所比矣【无所比:无人愿和他们一样。比,并。】。是以无财作力【无财作力:没有钱的人只能出苦力干活。】,少有斗智,既饶争时,此其大经也。

至于那些贫穷人家,父母年老,妻子儿女瘦弱不堪,逢年过节无钱祭祀祖宗鬼神、赠人路费、聚集饮食,吃喝穿戴都难以自足,如此贫困,还不感到羞愧,那就没有什么可比拟的了。所以,没有钱财只能出卖劳力,稍有钱财便玩弄智巧,已经富足便争时逐利,这是常理。

今治生不待危身取给,则贤人勉焉。是故本富为上【本富:靠农耕根本事业致富。】,末富次之,奸富最下。无岩处奇士之行【无岩处奇士之行:没有像山林隐士那样的清高品行。】,而长贫贱,好语仁义,亦足羞也。

如今谋求生计,谁能不冒生命危险,即可取得所需物品,那就应受到贤人的鼓励。所以,*从事农业生产而致富为上,*从事商工而致富次之,玩弄智巧、甚至违法而致富是最低下的。没有深居山野不肯做官的隐士之行,而长期处于贫*地位,妄谈仁义,也足以值得羞愧了。

凡编户之民【编户之民:编入一般户籍的平民百姓。】,富相什则卑下之,伯则畏惮之,千则役,万则仆【富相以下四句:意谓对比自己财富多十倍的人就感到卑贱,对多百倍的就会惧怕,对多千倍的就要被役使,对多万倍的就得做奴隶。伯,同“佰”。】,物之理也。

凡是编户的百姓,对于财富比自己多出十倍的人就会低声下气,多出百倍的就会惧怕人家,多出千倍的就会被人役使,多出万倍的就会为人奴仆,这是事物的常理。

夫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倚市门:在市场上做买卖。】。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

要从贫穷达到富有,务农不如做工,做工不如经商,刺绣织绵不如倚门卖笑,这里所说的经商末业,是穷人致富凭借的手段。

通邑大都,酤一岁千酿【酤:此指酒。千酿:即千瓮。】,醯酱千瓨【醯(xi)酱:指醋。醯,醋。瓨(hong):可装十升的陶制瓶。】,浆千甔【甔(dan):可装十斗的缸。】,屠牛羊彘千皮,贩谷粜千钟,薪稿千车,船长千丈【船长千丈:指一年中卖出的船的总长度。】,木千章,竹竿万个,其轺车百乘【轺(yao)车:古代一种轻小便捷的马车。】,牛车千两【两:通“辆”。】,木器髹者千枚【髹(xiu):在器物上刷漆。】,铜器千钧【钧:古代把三十斤叫一钧。】,素木铁器若卮茜千石,马蹄躈千【马蹄躈(qiao)千:指二百匹马。躈,同“窍”,肛门。】,牛千足,羊彘千双,僮手指千【僮手指千:每个奴仆十根指头,僮手指千即一百个奴仆。僮,奴仆。】,筋角丹沙千斤,其帛絮细布千钧,文采千匹,榻布皮革千石【榻布:粗而厚的布,价格低廉。】,漆千斗,糱曲盐豉千荅【糱(nie)曲:酿酒用的发酵剂。糱亦写作蘖。豉(chi):即豆豉,用煮熟的大豆发酵后制成。荅:应作“苔”,同“瓵”,可装一斗六升的瓦器。】,鲐�千斤【鲐(tai):海鱼。�(ji):刀鱼。】,鲰千石【鲰(zou):小杂鱼。】,鲍千钧,枣栗千石者三之,狐鼦裘千皮【鼦:同“貂”。】,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佗果菜千钟【佗:同“他”,其他。】,子贷金钱千贯【子贷金钱千贯:年利可得钱千贯。子,此指利息。】,节驵会【节驵(zang)会:指截留回扣的大掮客。节,截获。驵,领头的。会,同“侩”,市侩、掮客。】,贪贾三之,廉贾五之【贪贾三之,廉贾五之:此二句指驵会贷款给商人从中抽利的情形,贷给贪心的商人抽三分利息,贷给比较老实廉洁的商人抽五分利息。】,此亦比千乘之家,其大率也。

在交通发达的大都市,每年酿一千瓮酒,一千缸醋,一千甔饮浆,屠宰一千张牛羊猪皮,贩卖一千钟谷物,一千车柴草,总长千丈的船只,一千株木材,一万棵竹竿,一百辆马车,一千辆牛车,一千件涂漆木器,一千钧铜器,一千担原色木器、铁器及染料,二百匹马,二百五十头牛,一千只猪羊,一百个奴隶,一千斤筋角、丹砂,一千钧绵絮、细布,一千匹彩色丝绸,一千担粗布、皮革,一千斗漆,一千瓶酒曲、盐豆豉,一千斤鲐鱼、鮆鱼,一千石小杂鱼,一千钧腌咸鱼,三千石枣子、粟子,一千件狐貂皮衣,一千石羔羊皮衣,一千条毛毡毯,以及一千种水果蔬菜,还有一千贯放高利贷的资金,促成牲畜交易的掮客或贪心的商人获利十分之三,廉正的商人获利十分之五,这一类人也可与千乘之家相比,这是大概的情况。

佗杂业不中什二【不中什二:得不到2/10的利润。】,则非吾财也【非吾财:自己不去从事这样的经商活动。】。请略道当世千里之中,贤人所以富者,令后世得以观择焉【观择:观览而采择之。】

至于其他杂业,如果利润不足十分之二,那就不是我说的好的致富行业。请让我简略说明当代千里范围内那些贤能者之所以能够致富的情况,以便使后世的人得以考察选择

【段意】:这段首先论述追求富裕是人的本性,乃理之固然。接着论述只要努力从事生产,多所收获,即可富比王侯而取义。如果贫而不能自救,还夸谈什么仁义,那才真是可羞的。然后采用详细算帐的办法,指出从事商业贸易是贫穷人士的致富之路。

蜀卓氏之先【卓氏:即卓王孙、卓文君的家族。,赵人也,用铁冶富【用:依靠。。秦破赵,迁卓氏。卓氏见虏略【见虏略:被秦人掳掠胁迫。见,被。略,同“掠”。】,独夫妻推辇【辇(nian):人推挽的车。】,行诣迁处【行诣(yi):行走而到达。诣,往,到。】

蜀地卓氏的祖先是赵国人,*冶铁致富。秦国击败赵国时,迁徙卓氏,卓氏被虏掠,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推着车子,去往迁徙地方。

诸迁虏少有馀财【少有:稍有,意为不多。】,争与吏,求近处【求近处:请求安置在近地方。】,处葭萌【葭萌:汉县名,县治在今四川剑阁东北。】。唯卓氏曰:“此地狭薄。吾闻汶山之下【汶山:即岷山,在今四川松潘北部。】,沃野,下有蹲鸱【蹲鸱(chi):芋头。形状像鸱蹲着一样。鸱,即鹞鹰。】,至死不饥【至死不饥:意谓贫穷的人可以用蹲鸱充饥,不致被饿死。】。民工于市,易贾。”乃求远迁。

其他同时被迁徙的人,稍有多余钱财,便争着送给主事的官吏,央求迁徙到近处,近处是在葭萌县。只有卓氏说:“葭萌地方狭小,土地瘠薄,我听说汶山下面是肥沃的田野,地里长着大芋头,形状象蹲伏的鸱鸟,人到死也不会挨饿。那里的百姓善于交易,容易做买卖。”于是就要求迁到远处,

致之临邛【临邛:汉县名,县治在今四川邛崃。】,大喜,即铁山鼓铸,运筹策,倾滇蜀之民【倾:超过。】,富至僮千人。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

结果被迁移到临邛,他非常高兴,就在有铁矿的山里熔铁铸械,用心筹划计算,财势压倒滇蜀地区的居民,以至富有到奴仆多达一千人。他在田园水池尽享射猎游玩之乐,可以比得上国君。

程郑,山东迁虏也,亦冶铸,贾椎髻之民【贾椎髻之民:与椎髻的少数民族通商。椎髻,把头发盘在头顶,形状像锥,这是当时少数民族中发式的一种。】,富埒卓氏,俱居临邛。

程郑是从太行山以东迁徙来的降民,也经营冶铸业,常把铁器制品卖给西南地区少数民族,他的财富与卓氏相等,与卓氏同住在临邛。

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铁冶为业。秦伐魏,迁孔氏南阳。大鼓铸,规陂池【规陂池:修堤埝池塘。】,连车骑,游诸侯,因通商贾之利【游诸侯二句:指到诸侯国中周游时,相机经商。】,有游闲公子之赐与名【有游闲句:像富贵公子那样慷慨赏赐,很有名声。】

宛县孔氏的先祖是梁国人,以冶铁为业。秦国攻伐魏国后,把孔氏迁到南阳。他便大规模地经营冶铸业,并规划开辟鱼塘养鱼,车马成群结队,并经常游访诸侯,借此牟取经商发财的便利,博得了游闲公子乐施好赐的美名。

然其赢得过当【赢得过当:赚得的钱比游乐、赏赐的还多。】,愈于纤啬,家致富数千金,故南阳行贾尽法孔氏之雍容【雍容:富贵闲暇貌。】

然而他赢利很多,大大超出施舍花费的那点钱,胜过吝啬小气的商人,家中财富多达数千金,所以,南阳人做生意全部效法孔氏的从容稳重和举止大方。

鲁人俗俭啬,而曹邴氏尤甚【邴(bing):姓。】,以铁冶起,富至巨万。然家自父兄子孙约【约:指订立规矩。】,俯有拾,仰有取【俯有拾,仰有取:意谓动则必有所得,不搞没有利益的活动。】,贳贷行贾遍郡国【贳(shi):租借,赊欠。】。邹、鲁以其故多去文学而趋利者,以曹邴氏也。

鲁地民俗节俭吝啬,而曹邴氏尤为突出,他*冶铁起家,财富多达几万钱。然而,他家父兄子孙都遵守这样的家规:低头抬头都要有所得,一举一动都要不忘利。他家租赁、放债、做买卖遍及各地。由于这个缘故,邹鲁地区有很多人丢弃儒学而追求发财,这是受曹邴氏的影响。

齐俗贱奴虏,而刀间独爱贵之【刀间:齐国人名。】。桀黠奴【桀黠(xia):聪明狡诈。】,人之所患也,唯刀间收取,使之逐渔盐商贾之利,或连车骑,交守相【交:结交,交往。守相(xiang):郡守和诸侯国的相,是当时各地方行政长官。】,然愈益任之。终得其力,起富数千万。

齐地风俗是鄙视奴仆,而刀间却偏偏重视他们。凶恶狡猾的奴仆是人们所担忧的,唯有刀间收留使用,让他们追逐渔盐商业上的利益,或者让他们乘坐成队的车马,去结交地方官员,并且更加信任他们。刀间终于获得他们的帮助,致富达数千万钱。

故曰“宁爵毋刀【宁爵毋刀:宁可免去求官爵,也要为刀间当奴仆卖力。】”,言其能使豪奴自饶而尽其力。

所以有人说:“与其出外求取官爵,不如在刀家为奴”,说的就是刀间能使豪奴自身富足而又能为他竭尽其力。

周人既纤【纤:吝啬。】,而师史尤甚【师史;人名,姓师,名史。】,转毂以百数,贾郡国,无所不至。

周地居民原本就很吝啬,而师史尤为突出,他以车载货返运赚钱,车辆数以百计,经商于各郡诸侯之中,无所不到。

洛阳街居在齐秦楚赵之中【街居:像在街上居住一样,处于四通八达之处。】,贫人学事富家,相矜以久贾,数过邑不入门,设任此等【设任此等:就是依靠这个。】,故师史能致七千万。

洛阳道处齐、秦、楚、赵等国的中心,街巷的穷人在富家学做生意,常以自己在外经商时间长相互夸耀,屡次路过乡里也不入家门。因能筹划任用这样的人,所以师史能致富达七千万钱。

宣曲任氏之先【宣曲:地名,在关中,大致在昆明池故址之西。】,为督道仓吏【督道仓:建立于督道这个地方的仓库。督道,地名。】。秦之败也,豪杰皆争取金玉,而任氏独窖仓粟【窖(jiao):挖洞储藏东西。】

宣曲任氏的先祖,是督道仓的守吏。秦朝败亡之时,豪杰全都争夺金银珠宝,而任氏独自用地窖储藏米粟。

楚汉相距荥阳也【距荥阳:在荥阳相对抗。距,对抗。】,民不得耕种,米石至万,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富人争奢侈,而任氏折节为俭【折节:此指降低身分,不讲排场。】,力田畜。

后来,楚汉两军相持于荥阳,农民无法耕种田地,米价每石涨到一万钱,任氏卖谷大发其财,豪杰的金银珠宝全都归于任氏,任氏因此发了财。一般富人都争相奢侈,而任氏却屈己从人,崇尚节俭,致力于农田畜牧。

田畜人争取贱贾【人:别人。贾:同“价”。】,任氏独取贵善。富者数世。然任公家约,非田畜所出弗衣食【非田畜句:意谓不是自己家种的养的,不穿不吃。言其不另购买,自奉节俭。】,公事不毕则身不得饮酒食肉。以此为闾里率【为闾里率:为乡里的榜样。】,故富而主上重之。

田地、牲畜,一般人都争着低价买进,任氏却专门买进贵而好的。任家数代都很富有。但任氏家约规定,不是自家种田养畜得来的物品不穿不吃,公事没有做完自身不得饮酒吃肉。以此做为乡里表率,所以他富有而皇上也尊重他。

塞之斥也【塞之斥:指汉武帝对四夷发动战争。斥,开,指开边,拓展疆域。】,唯桥姚已致马千匹【桥姚:人名,姓桥,名姚。】,牛倍之,羊万头,粟以万钟计。

边疆地区开拓之际,只有桥姚取得马千匹,牛二千头,羊一万只,粟以万钟计算。

吴楚七国兵起时【吴楚七国兵起时:指汉景帝三年(前154),吴王濞、与楚赵、胶东、胶西、菑川、济南七国诸王,以“清君侧”杀晁错为名,举兵叛乱。太尉周亚夫前往平叛,三个月后叛军很快被击败,刘濞、等七国诸王纷纷被杀或自杀。】,长安中列侯封君行从军旅【长安中列侯封君:指封地在外,而人留在京城长安的列侯封君。】,赍贷子钱【赍(ji)贷子钱:带着借来的钱。赍,带着。子钱,通过放债而收取利息的钱。】,子钱家以为侯邑国在关东【子钱家:即放债人。侯邑国:在京列侯的封邑或封国。】,关东成败未决【决:定。】,莫肯与。

吴楚七国起兵反叛汉朝中央朝廷时,长安城中的列侯封君要从军出征,需借贷有息之钱,高利贷者认为列侯封君的食邑都国均在关东,而关东战事胜负尚未决定,没有人肯把钱贷给他们。

唯无盐氏出捐千金贷【无盐氏:姓无盐,名字无考。】,其息什之。三月,吴楚平。一岁之中,则无盐氏之息什倍,用此富埒关中【富埒(lie)关中:意思是,其富的程度,可与关中的富豪者相等。】

只有无盐氏拿出千金放贷给他们,其利息为本钱的十倍。三个月后,吴楚被平定。一年之中,无盐氏得到十倍于本金的利息,以此富致与关中富豪相匹敌。

关中富商大贾,大抵尽诸田,田啬、田兰。韦家栗氏【韦家:汉邑,其地未详。】,安陵、杜杜氏【安陵:汉县名,县治在今陕西咸阳市东北。杜:汉县名,县治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南。】,亦巨万。

关中地区的富商大贾,大都是姓田的那些人家,如田啬、田兰。还有韦家栗氏、安陵和杜县的杜氏,家产也达万万钱。

此其章章尤异者也【章章:显著突出。】。皆非有爵邑奉禄弄法犯奸而富,尽椎埋去就【椎埋:因字形近而误,应作“推理”,即推测物理。】,与时俯仰,获其赢利,以末致财,用本守之,以武一切【以武一切:用武力手段来权宜从事。】,用文持之,变化有概【变化:指买卖中的各种变化。有概:有规律可循,有法度可依。】,故足术也【术:同“述”,叙述。】

以上这些人都是显赫有名、与众不同的人物。他们都不是有爵位封邑、俸禄收入或者舞文弄法、作犯科而发财致富的,全是推测事理,进退取舍,随机应变,获得赢利,以经营商工末业致富,用购置田产从事农业守财,以各种强有力的手段夺取一切,用法律政令等文字方式维持下去,变化多端大略如此,所以是值得记述的。

若至力农畜,工虞商贾,为权利以成富【为权利以成富:用权谋因势利导而成为富人。】,大者倾郡,中者倾县,下者倾乡里者,不可胜数。

至于那些致力于农业、畜牧、手工、山林、渔猎或经商的人,凭籍权势和财利而成为富人,大者压倒一郡,中者压倒一县,小者压倒乡里,那更是多得不可胜数。

夫纤啬筋力【纤啬筋力:言既要节俭,又要能吃苦耐劳。】,治生之正道也,而富者必用奇胜。田农,掘业【掘业:笨拙的职业。掘,同“拙”。】,而秦阳以盖一州。掘冢【掘冢:盗掘坟墓。】,奸事也,而田叔以起。

精打细算、勤劳节俭,是发财致富的正路,但想要致富的人还必须出奇制胜。种田务农是笨重的行业,而秦杨却它成为一州的首富。盗墓本来是犯法的勾当,而田叔却它起家。

博戏【博戏:赌博。】,恶业也,而桓发用(之)富。行贾,丈夫贱行也,而雍乐成以饶【雍乐成:人名。】。贩脂,辱处也【贩脂:贩卖油脂。辱处:耻辱而被人瞧不起的工作。】,而雍伯千金。卖浆,小业也,而张氏千万。

赌博本来是恶劣的行径,而桓发却它致富。行走叫卖是男子汉的卑行业,而雍乐成却它发财。贩卖油脂是耻辱的行当,而雍伯它挣到了千金。卖水浆本是小本生意,而张氏它赚了一千万钱。

洒削【洒削:指磨刀。】,薄技也,而郅氏鼎食【鼎食:古代贵族排列着鼎吃饭,表示有派头。】。胃脯【胃脯:用动物的胃做成的卤干。胃,俗称肚。】,简微耳【简微:简单而又微小。指做胃脯是小手艺,不足道。】,浊氏连骑【浊:姓。连骑:骑马跟随的人在路上接连不断,形容其富豪。】。马医,浅方,张里击钟【张里:人名。击钟:古代贵族吃饭时要击钟奏乐,这里指马医张里致富后可与王侯相比。】。此皆诚壹之所致【诚壹:心诚而意志集中,做事专一。】

磨刀本是小手艺,而郅氏*它富到列鼎而食。卖羊肚儿本是微不足道的事,而浊氏*它富至车马成行。给马治病是浅薄的小术,而张里*它富到击钟佐食。这些人都是由于心志专一而致富的。

由是观之,富无经业【富无经业:致富并没有毫无变化的一定的职业。言外之意是,不管做什么,都能使人致富。】,则货无常主【则:而。】,能者辐凑,不肖者瓦解【瓦解:此指钱财散失。】。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巨万:犹万万,极言其多。】。岂所谓“素封”者邪?非也【岂所谓二句:这不就是大家说的那种没有封号的王侯吗?难道不是这样吗?句中两问,而意思是肯定的,司马迁认为,那种可与王者相比的富人,就是“素封”。】

由此看来,致富并不*固定的行业,而财货也没有一定的主人,有本领的人能够集聚财货,没有本领的人则会破败家财。有千金的人家可以比得上一个都会的封君,有巨万家财的富翁便能同国君一样的享乐。这是否所谓的“素封”者?难道不是吗

【段意】:本段举蜀卓氏、宛孔氏、齐刀间、京城无盐氏等为例,他们或靠炼铁,或靠贩盐,或靠放债,来获取利润,成为全国著名的富人。文章最后指出,节俭和勤劳是生财致富的正路,只要尽力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专心一意地从事某种行业,就可以得到报偿,成为可与王者相比的富人。

解读~货殖列传第六十九

这是专门记叙从事“货殖”活动的杰出人物的类传。也是反映司马迁经济思想和物质观的重要篇章。“货殖”是指谋求“滋生资货财利”以致富而言。即利用货物的生产与交换,进行商业活动,从中生财求利。司马迁所指的货殖,还包括各种手工业,以及农、牧、渔、矿山、冶炼等行业的经营在内。翦伯赞曾高度评价司马迁“以锐利的眼光,注视着社会经济方面,而写成其有名的《货殖列传》”。钱钟书在论及司马迁这篇《货殖列传》时说:“当世法国史家深非史之为‘大事记’体者,专载朝政军事,而忽诸民生日用;马迁传《游侠》已属破格,然尚以传人为主,此篇则全非‘大事记’、‘人物志’,于新史学不啻乎辟鸿濛矣。”(《管锥篇·史记会注考证》)总之,史学界公认:“历史思想及于经济,是书盖为创举。”

《太史公自序》曰:“布衣匹夫之人,不害于政,不妨百姓,取之于时而息财富,智者有采焉。作《货殖列传》”。这十分明确而简要地道出了写作本篇的动机与主旨。全文主要是为春秋末期至秦汉以来的大货殖家,如范蠡、子贡、白圭、猗顿、卓氏、程郑、孔氏、师氏、任氏等作传。通过介绍他们的言论、事迹、社会经济地位,以及他们所处的时代、重要经济地区的特产商品、有名的商业城市和商业活动、各地的生产情况和社会经济发展的特点,叙述他们的致富之道,表述自己的经济思想,以便“后世得以观择”。太史公认为,自然界的物产是极其丰富的,社会经济的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商业发展和经济都市的出现是自然趋势,人们没有不追求富足的。“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所以,他主张应根据实际情况,任商人自由发展,引导他们积极进行生产与交换,国家不必强行干涉,更不要同他们争利。这集中反映了他反对“重本抑末”,主张农工商虞并重,强调工商活动对社会发展的作用,其产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肯定工商业者追求物质利益的合理性与合法性;突出物质财富的占有量最终决定着人们的社会地位,而经济的发展则关乎到国家盛衰等经济思想和物质观。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司马迁就能注意社会的经济生活,并认识到生产交易和物质财富的重要性,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此传记天时、地理、人物、风情,历历如画。虽属说理文章,读来却颇有兴味。方家学者对此有口皆碑。潘吟阁赞曰:“《货殖传》一篇,讲的是种种社会的情形,且一一说明它的原理。所写的人物,又是上起春秋,下至汉代。所写的地理,又是北至燕、代,南至儋耳。而且各人有各人的脚色,各地有各地的环境。可当游侠读,可当小说读。读中国书而未读《史记》,可算未曾读书;读《史记》而未读《货殖传》,可算未读《史记》。美哉《货殖传》!”(《史记货殖列传新诠·编者弁言》)李景星评本传为:“举生财之法,图利之人,无贵无*,无大无小,无远无近,无男无女,都纳之一篇之中,使上下数百年之贩夫竖子,伧父财奴,皆赖以传,几令人莫名其用意所在。……盖财货者,天地之精华,生民之命脉,困迫豪杰,颠倒众生,胥是物也。”(《史记评议》卷四)这些赞语准确而深刻地揭示了史公之识,卓绝千古;史公之笔,精妙绝伦。总揽全文可见,传中人物各具特色,各怀其才;篇中叙事行云流水,自然流畅;文中说理鞭辟入里,无懈可击;全篇辞章奇传雄浑,波澜壮阔。可谓博大精深,浑然一体,实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璀璨夺目的光辉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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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记》70列传·货殖列传第六十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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