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70列传·淮南衡山列传第五十八【3】
王欲发国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听。王乃与伍被谋,先杀相、二千石;伪失火宫中,相、二千石救火,至即杀之。
淮南王想要发动国中的军队,又恐怕自己的国相和大臣们不听命。他就和伍被密谋先杀死国相与二千石大臣,为此假装宫中失火,国相、二千石大臣必来救火,人一到就杀死他们。
计未决,又欲令人衣求盗衣【衣求盗衣:穿上追捕盗贼的兵士衣服。】,持羽檄【羽檄(xi):征调军队的文书,上插鸟羽,表示紧急。】,从东方来,呼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发兵【欲因以发兵:想借此起兵(反汉)。】。乃使人至庐江、会稽为求盗,未发。
谋议未定,又计划派人身穿抓捕盗贼的兵卒的衣服,手持羽檄,从南方驰来,大呼“南越兵入界了”,以借机发兵进军。于是他们派人到庐江郡、会稽郡实施冒充追捕盗贼的计策,没有立即发兵。
王问伍被曰:“吾举兵西乡【西乡:西向,向西(进兵)。乡,通“向”。】,诸侯必有应我者;即无应,奈何?”被曰:“南收衡山以击庐江,有寻阳之船,守下雉之城,结九江之浦,绝豫章之口;强弩临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东收江都、会稽,南通劲越,屈强江、淮间,犹可得延岁月之寿【南收衡山以击庐江句:向南夺取衡山来攻庐江,以获取寻阳之船,守住下雉之城,阻结九江之岸,断绝豫章渡口;以强弓劲弩固守江边,使南郡之兵不能渡江南下;向东攻取江都、会稽,与南边强大的越国结交,在长江、淮河之间伸缩进退,估计还可以延缓若干时间。下雉,在今湖北云梦;浦(pu),水滨;江都,今江苏扬州;会稽,这儿指今苏州。】。”王曰:“善,无以易此,急则走越耳【无以易此句:没有比这更不可改变的了,当事情紧急危险时就跑到越国去。】。”
淮南王问伍被说:“我率兵向西挺进,诸侯一定该有响应的人;要是没人响应怎么办?”伍被回答说:“可向南夺取衡山国来攻打庐江郡,占有寻阳的战船,守住下雉的城池,扼住九江江口,阻断豫章河水北入长江的彭蠡湖口这条通道,以强弓劲弩临江设防,来禁止南郡军队沿江而下;再东进攻占江都国、会稽郡,和南方强有力的越国结交,这样在长江淮水之间屈伸自如,犹可拖延一些时日。”淮南王说:“很好,没有更好的计策了。要是事态危急就奔往越国吧。”
于是廷尉以王孙建辞连淮南王太子迁闻【于是廷尉以王孙建辞连淮南王太子迁闻:因此廷尉将淮南王的孙子建告发的话中牵连到太子迁的事上奏皇帝。】。上遣廷尉监因拜淮南中尉,逮捕太子【上遣廷尉监句:汉武帝派廷尉监趁拜授淮南中尉时,逮捕太子迁。】。
于是廷尉把淮南王孙刘建供词中牵连出淮南王太子刘迁的事呈报了皇上。皇上派廷尉临趁前去拜见淮南国中尉的机会,逮捕太子。
至淮南,淮南王闻,与太子谋召相、二千石,欲杀而发兵。召相,相至;内史以出为解【内史以出为解:内史以有事外出为由,脱身不来。内史,西汉初诸侯国负责政务的官,即前边说到的“二千石”。】;中尉曰:“臣受诏使,不得见王。”
廷尉临来到淮南国,淮南王得知,和太子谋划,打算召国相和二千石大臣前来,杀死他们就发兵。召国相入宫,国相来了;内史因外出得以脱身。中尉则说:“臣在迎接皇上派来的使臣,不能前来见王。”
王念独杀相而内史、中尉不来,无益也,即罢相【罢相:把相放了。】。王犹豫,计未决。太子念所坐者谋刺汉中尉,所与谋者已死,以为口绝【太子念所坐者句:太子想自己所犯的罪是谋杀汉中尉,现跟自己同谋的人都死了,就认为灭口无了人证。】,乃谓王曰:“群臣可用者皆前系【群臣可用者皆前系:群臣中可用的人这以前都已被捕。】,今无足与举事者。王以非时发,恐无功,臣愿会逮【臣愿会逮:我愿遵(汉廷的)逮捕书前往。】。”
淮南王心想只杀死国相一人而内史、中尉不肯前来,没有什么益处,就罢手放走了国相。他再三犹豫,定不下行动的计策。太子想到自己所犯的是阴谋刺杀朝廷中尉的罪,而参与密谋的人已死,便以为活口都堵住断绝,就对父王说:“群臣中可依*的先前都拘捕了,现今已没有可以倚重举事的人。您在时机不成熟时发兵,恐怕不会成功,臣甘愿前往廷尉处受捕。”
王亦偷欲休【王亦偷欲休:淮南王也想偷安而歇兵作罢。】,即许太子。太子即自刭,不殊【不殊:没有死。】。伍被自诣吏,因告与淮南王谋反,反踪迹具如此【伍被自诣吏句:伍被自动向吏(即廷尉监)报告了自己与淮南王谋反的事,他所自首的谋反经过与前面所说的全都一样。】。
淮南王心中也暗想罢手,就答应了太子的请求。于是太子刎颈自杀,却未能丧命。伍被独自往见执法官吏,告发了自己参与淮南王谋反的事情,将谋反的详情全盘供了出来。
【段意】:写淮南王欲反未成和太子自杀、伍被自首。淮南王与伍被商议用计先杀掉恐怕不会附和谋反的相和内史,而内史借故脱身未中计,再加群臣中可用者都已被捕,致使谋反成功无望,结果太子自杀,伍被自首。
吏因捕太子、王后,围王宫,尽求捕王所与谋反宾客在国中者,索得反具以闻【索得反具以闻:获得谋反证据,全都上奏汉武帝。】。上下公卿治【上下公卿治:皇上交给公卿审理。】,所连引与淮南王谋反列侯二千石豪杰数千人,皆以罪轻重受诛【皆以罪轻重受诛:都依他们犯罪情节的轻重一一给了惩处。】。
法吏因而逮捕了太子、王后,包围了王宫,将国中参与谋反的淮南王的宾客全部搜查抓捕起来,还搜出了谋反的器具,然后书奏向上呈报。皇上将此案交给公卿大臣审理,案中牵连出与淮南王一同谋反的列侯、二千石、地方豪强有几千人,一律按罪刑轻重处以死刑。
衡山王赐,淮南王弟也,当坐收,有司请逮捕衡山王。天子曰:“诸侯各以其国为本,不当相坐。与诸侯王列侯会肄丞相诸侯议【与诸侯王列侯会肄丞相诸侯议:(你们有司)与诸侯王、列侯都去丞相那儿商议。肄(yi),研究、学习。】。”
衡山王刘赐,是淮南王的弟弟,被判同罪应予收捕,负责办案的官员请求逮捕衡山王。天子说:“侯王各以自己的封国为立身之本,不应彼此牵连。你们与诸侯王、列侯一道去跟丞相会集商议吧。”
赵王彭祖、列侯臣让等四十三人议【让:曹让。】,皆曰:“淮南王安甚大逆无道,谋反明白,当伏诛。”胶西王臣端议曰:“淮南王安废法行邪,怀诈伪心,以乱天下,荧惑百姓,倍畔宗庙【荧惑百姓,倍畔宗庙:蛊惑百姓,背叛祖宗。倍畔,同“背叛”。】,妄作妖言。
赵王彭祖、列侯曹襄等四十三人商议后,都说:“淮南王刘安极其大逆无道,谋反之罪明白无疑,应当诛杀不赦。”胶西王刘端发表意见说:“淮南王刘安无视王法肆行邪恶之事,心怀欺诈,扰乱天下,迷惑百姓,背叛祖宗,妄生邪说。
《春秋》曰‘臣无将,将而诛’【臣无将,将而诛:臣不能率领(群众),否则就(有谋反之嫌)该诛杀。】。安罪重于将,谋反形已定。臣端所见其书节印图及他逆无道事验明白【臣端所见句:我所见他(为谋反)而准备的书信、符节、印玺、图册及其他大逆不道的证据都确凿清楚。】,甚大逆无道,当伏其法。
《春秋》曾说‘臣子不可率众作乱,率众作乱就应诛杀’。刘安的罪行比率众作乱更严重,其谋反态势已成定局。臣所见他伪造的文书、符节、印墨、地图以及其它大逆无道的事实都有明白的证据,其罪极其大逆无道,理应依法处死。
而论国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宗室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当皆免官削爵为士伍,毋得宦为吏【而论国吏二百石句:而论定淮南国二百石及其以上的吏、宗室的近幸之臣,虽不在谋反犯法之列,但他们不能教淮南王走正道,都应该免去官职,削去爵位,成为士,不能再作官为吏。】。其非吏,他赎死金二斤八两【其非吏句:至于那些不是吏的近幸之人,则可交金二斤八两以赎免自己死罪。】。
至于淮南国中官秩二百石以上和比二百石少的官吏,宗室的宠幸之臣中未触犯法律的人,他们不能尽责匡正阻止淮南王的谋反,也都应当免官削夺爵位贬为士兵,今后不许再当官为吏。那些并非官吏的其它罪犯,可用二斤八两黄金抵偿死罪。
以章臣安之罪【以章臣安之罪:用以上这些彰明淮南王刘安罪行的办法。】,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毋敢复有邪僻倍畔之意。”丞相弘、廷尉汤等以闻,天子使宗正以符节治王【宗正:掌管王室亲族事务机关的长官,为九卿之一。】。未至、淮南王安自刭杀。
朝廷应公开揭露刘安的罪恶,好让天下人都清楚地懂得为臣之道,不敢再有邪恶的背叛皇上的野心。”丞相公孙弘、廷尉张汤等把大家的议论上奏,天子便派宗正手持符节去审判淮南王。宗正还未行至淮南国,淮南王刘安已提前自刎而死。
王后荼、太子迁诸所与谋反者皆族。天子以伍被雅辞多引汉之美,欲勿诛【天子以伍被雅辞多引汉之美,欲勿诛:汉武帝因伍被屡屡用美好言辞称颂汉朝(以劝阻淮南王反),打算不杀他。】。廷尉汤曰:“被首为王画反谋【被首为王画反谋:伍被第一个为淮南王策划谋反之计。】,被罪无赦。”遂诛被。国除为九江郡【国除为九江郡:淮南国废除,改为九江郡。】。
王后荼、太子刘迁和所有共同谋反的人都被满门杀尽。天子因为伍被劝阻淮南王刘安谋反时言词雅正,说了很多称美朝政的话,想不杀他。廷尉张汤说:“伍被最先为淮南王策划反叛的计谋,他的罪不可赦免。”于是杀了伍被。淮南国被废为九江郡。
【段意】:写淮南王反事败露的结局:淮南王自杀,王后、太子及参与谋反的人被族灭,牵连者都一一治罪,未参与谋反的近幸之臣则或免官削爵,或纳金赎死。伍被遭诛,衡山王未受牵连得免,淮南国除去复改为九江郡。
衡山王赐,王后乘舒生子三人,长男爽为太子,次男孝,次女无采。又姬徐来生子男女四人,美人厥姬生子二人。
衡山王名刘赐,王后乘舒生了三个孩子,长男刘爽立为太子,二儿刘孝,三女刘无采。又有姬妾徐来生儿女四人,妃嫔厥姬生儿女二人。
衡山王、淮南王兄弟相责望礼节,间不相能【衡山王、淮南王兄弟句:衡山王与淮南王兄弟之间互相责怪埋怨对方有失礼节,双方有嫌隙而不能相容。】。衡山王闻淮南王作为畔逆反具,亦心结宾客以应之,恐为所并【衡山王闻淮南王句:衡山王得知淮南王为叛逆谋反作准备,也想结交宾客以应付,怕被淮南王所吞并。】。
衡山王和淮南王两兄弟在礼节上相互责怪抱怨,关系疏远,不相和睦。衡山王闻知淮南王制造用于叛逆谋反的器具,也倾心结交宾客来防范他,深恐被他吞并。
元光六年,衡山王入朝,其谒者卫庆有方术,欲上书事天子。王怒,故劾庆死罪,强榜服之【强榜服之:严刑拷打,强迫他自服死罪。】。
元光六年(前129),衡山王入京朝见,他的谒者卫庆懂方术,想上书请术事奉天子。衡山王很恼怒,故意告发卫庆犯下死罪,用严刑拷打逼他认可。
衡山内史以为非是,却其狱【却其狱:拒受他的案子定他的罪。】。王使人上书告内史,内史治,言王不直【内史治,言王不直:内史被审讯,(人们)都说衡山王不正直。】。
衡山国内史认为不对,不肯审理此案。衡山王便指使人上书控告内史,内史被迫办案,但直言衡山王理屈。
王又数侵夺人田,坏人冢以为田【坏人冢以为田:毁坏人家坟墓辟为田地。】。有司请逮治衡山王,天子不许,为置吏二百石以上【为置吏二百石以上:凡二百石以上官吏(改由天子委任)。】。衡山王以此恚,与奚慈、张广昌谋,求能为兵法侯星气者,日夜从容王密谋反事【求能为兵法句:访求懂得兵法、会望气观星象的人,这些人日夜怂恿衡山王密谋造反之事。从容(songyong),同“怂恿”。】。
衡山王又多次侵夺他人田产,毁坏他人坟墓辟为田地。有关部门长官请求逮捕并追究衡山王的罪责,天子不同意,只收回他原先可以自行委任本国官秩二百石以上的官吏的权力,改为由天子任命。衡山王因此心怀愤恨,和奚慈、张广昌谋划,四处访求谙熟兵法和会观测星象以占卜吉凶的人,他们日夜鼓动衡山王密谋反叛之事。
【段意】:写衡山王的强横无理与谋反准备。衡山王与淮南王有嫌隙,故结交宾客以防其吞并。他诬害大臣,侵霸民田,怀恨天子而密谋造反。
王后乘舒死,立徐来为王后。厥姬俱幸。两人相妒,厥姬乃恶王后徐来于太子曰:“徐来使婢蛊道杀太子母【徐来使婢蛊道杀太子母:徐来派婢女用蛊毒之法害死太子的母亲。蛊道,用蛊虫毒害的办法。蛊(gu),古人说的害人毒虫。】。”太子心怨徐来。
王后乘舒死了,衡山王立徐来为王后。厥姬也同时得到宠幸。两人互相嫉妒,厥姬就向太子说王后徐来的坏话。她说:“徐来指使婢女用诬蛊(gǔ,古)邪术杀害了太子的母亲。”从此太子心中怨恨徐来。
徐来兄至衡山,太子与饮,以刃刺伤王后兄。王后怨怒,数毁恶太子于王【数毁恶太子于王:屡次在衡山王面前败坏贬损太子。】。太子女弟无采,嫁弃归【嫁弃归:出嫁后被丈夫休弃回娘家来。】,与奴奸,又与客奸。
徐来的哥哥来到衡山国,太子与他饮酒,席间用刀刺伤了王后的哥哥。王后怨恨恼怒,屡次向衡山王诋毁太子。太子的妹妹刘无采出嫁后被休归娘家,就和奴仆通奸,又和宾客通奸。
太子数让无采【让:责备。】,无采怒,不与太子通【通:往来。】。王后闻之,即善遇无采。无采及中兄孝少失母【中兄:二哥。】,附王后,王后以计爱之,与共毁太子,王以故数击笞太子。
太子屡次责备刘无采,无采很恼火,不再和太子来往。王后得知此事,就殷勤关怀无采。无采和二哥刘孝因年少便失去母亲,不免依附王后徐来,她就巧施心计爱护他们,让他们一起毁谤太子,因此衡山王多次毒打太子。
元朔四年中,人有贼伤王后假母者【人有贼伤王后假母者:有人杀伤了王后的继母。贼,伤残、毁坏;假母,继母,后亦泛指义母、养母、乳母等。】,王疑太子使人伤之,笞太子。后王病,太子时称病不侍。孝、王后、无采恶太子:“太子实不病,自言病,有喜色。”王大怒,欲废太子,立其弟孝。
元朔四年(前125)中,有人杀伤王后的继母,衡山王怀疑是太子指使人所为,就用竹板毒打太子。后来衡山王病了,太子经常声称有病不去服侍。刘孝、王后、刘无采都说他的坏话:“太子其实没病,而自称有病,脸上还带有喜色。”衡山王大怒,想废掉他的太子名份,改立其弟刘孝。
王后知王决废太子,又欲并废孝【又欲并废孝:同时打算连孝也一并废掉。】。王后有侍者,善舞,王幸之,王后欲令侍者与孝乱以污之,欲并废兄弟而立其子广代太子。
王后知道衡山王已决意废除太子,就又想一并也废除刘孝。王后有一个女仆善于跳舞,衡山王宠爱她,王后打算让女仆和刘孝私通来沾污陷害他,好一起废掉太子兄弟而把自己的儿子刘广立为太子。
太子爽知之,念后数恶己无已时,欲与乱以止其口【念后数恶己句:心想王后屡屡败坏自己无个休止,便想设法与她淫乱来达到封其口的目的。】。王后饮,太子前为寿,因据王后股,求与王后卧【因据王后股,求与王后卧:乘机坐到王后大腿上,要求与她同卧通奸。】。王后怒,以告王。王乃召,欲缚而笞之。
太子刘爽知道了王后的诡计,心想王后屡次诽谤自己不肯罢休,就算计与她发生奸情来堵她的口。一次王后饮酒,太子上前敬酒祝寿,趁势坐在了王后的大腿上,要求与她同宿。王后很生气,把此事告诉了衡山王。于是衡山王召太子来,打算把他捆起来毒打。
太子知王常欲废己立其弟孝,乃谓王曰:“孝与王御者奸,无采与奴奸,王强食,请上书【孝与王御者奸句:孝与大王侍女通奸,无采与家中奴仆通奸,大王努力吃点饭(以便养好精神),好不断上书天子(去揭发他们的奸情吧)!】。”即倍王去。
太子知道父王常想废掉自己而立弟弟刘孝,就对他说:“刘孝和父王宠幸的女仆通奸,无采和奴仆通奸,父王打起精神加餐吧,我请求给朝廷上书。”说罢背向衡山王离去了。
王使人止之,莫能禁,乃自驾追捕太子。太子妄恶言,王械系太子宫中【王械系太子宫中:衡山王把太子枷锁了关押在宫中。】。孝日益亲幸。
衡山王派人去阻止他,不能奏效,就亲自驾车去追捕太子。太子乱说坏话,衡山王便用镣铐把他囚禁在宫中。刘孝越来越受到衡山王的亲近和宠幸。
王奇孝材能,乃佩之王印,号曰将军,令居外宅,多给金钱,招致宾客。宾客来者,微知淮南【微知:暗中察觉出。】、衡山有逆计,日夜从容劝之。
衡山王很惊异刘孝的才能,就给他佩上王印,号称将军,让他住在宫外的府第中,给他很多钱财,用以招揽宾客。登门投*的宾客,暗中知道淮南王、衡山王都有背叛朝廷的谋划,就日夜奉迎鼓励衡山王。
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救赫、陈喜作輣车镞矢【輣车镞矢:战车弓箭;輣(peng)车,战车;镞(zu),轻利的箭头;矢,箭。】,刻天子玺、将相军吏印。王日夜求壮士如周丘等,数称引吴楚反时计画,以约束【数称引吴楚反时计画,以约束:经常谈论引用吴楚反叛时的种种计策谋划,以此来统一规定(大家的行动)。】。
于是衡山王指派刘孝的宾客江都人救赫、陈喜制造战车和箭支,刻天子印玺和将相军吏的官印。衡山王日夜访求像周丘一样的壮士,多次称赞和例举吴楚反叛时的谋略,用它规范自己的谋反计划。
衡山王非敢效淮南王求即天子位,畏淮南起并其国,以为淮南已西,发兵定江、淮之间而有之,望如是【望如是:(衡山王)想望的就是这么个样子。】。
衡山王不敢仿效淮南王希冀篡夺天子之位,他害怕淮南王起事吞并自己的国家,认为等待淮南王西进之后,自己可乘虚发兵平定并占有长江和淮水之间的领地,他期望能够如愿。
【段意】:写衡山王太子与弟妹间的矛盾斗争以及衡山王械系太子而同次子合谋造反的情况。继为王后的徐来毁太子,是为了连次子孝也一并废掉以便立己子广代太子,太子爽深恨于此,便采用与王后淫乱的办法来损毁她,但爽被衡山王关了起来,衡山王加紧了与次子孝的谋反活动。
元朔五年秋,衡山王当朝【当朝:轮到入朝。】,(六年)过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语【淮南王乃昆弟语句:淮南王就说了些兄弟间友爱的心里话,并消除了前嫌,约定共同谋反。昆,兄。】,除前郤,约束反具。衡山王即上书谢病,上赐书不朝。
元朔五年(前124)秋,衡山王将入京朝见天子。经过淮南国时,淮南王竟说了些兄弟情谊的话,消除了从前的嫌隙,彼此约定共同制造谋反的器具。衡山王便上书推说身体有病,皇上赐书准许他不入朝。
元朔六年中,衡山王使人上书请废太子爽,立孝为太子。爽闻,即使所善白嬴之长安上书,言孝作輣车镞矢,与王御者奸欲以败孝。
元朔六年(前123)中,衡山王指使人上书皇上请求废掉太子刘爽,改立刘孝为太子。刘爽闻讯,就派和自己很要好的白嬴前往长安上书,控告刘孝私造战车箭支,还和淮南王的女侍通*,意欲以此挫败刘孝。
白嬴至长安,未及上书,吏捕嬴。以淮南事系【以淮南事系:由于跟淮南谋反事有牵连。】。王闻爽使白嬴上书,恐言国阴事,即上书反告太子爽所为不道弃市罪事。事下沛郡治【事下沛郡治:把案子交给沛郡审理。沛郡,治所相县(今安徽濉溪西北)。】。
白嬴来到长安,还没来得及上书,官吏就逮捕了他,因他与淮南王谋反事有牵连予以囚禁。衡山王听说刘爽派白嬴去上书,害怕他讲出国中不可告人的隐秘,就上书反告太子刘爽干了大逆不道的事应处死罪,朝廷将此事下交沛郡审理。
元狩元年冬【元(朔七)[狩元。]年:元朔七年和元狩元年为同一年,即公元前122年。】,有司公卿下沛郡求捕所与淮南谋反者,未得,得陈喜于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首匿喜:为首藏匿陈喜。】。
元狩元年(前122)冬,负责办案的公卿大臣下至沛郡搜捕与淮南王共同谋反的罪犯,没有捕到,却在衡山王儿子刘孝家抓住了陈喜。官吏控告刘孝带头藏匿陈喜。
孝以为陈喜雅数与王计谋反【雅:平素,一向。】,恐其发之,闻律先自告除其罪【闻律先自告除其罪:听说法律规定先自首可以免罪。】,又疑太子使白嬴上书发其事,即先自告,告所与谋反者救赫、陈喜等。廷尉治验【治验:审讯结果认为证据确凿。】,公卿请逮捕衡山王治之。
刘孝以为陈喜平素屡次和衡山王计议谋反,很害怕他会供出此事。他听说律令规定事先自首者可免除其罪责,又怀疑太子指使白嬴上书将告发谋反之事,就抢先自首,控告救赫、陈喜等人参与谋反。廷尉审讯验证属实,公卿大臣便请求逮捕审讯衡山王。
天子曰:“勿捕。”遣中尉安、大行息即问王【遣中慰安、大行息即问王:派中慰司马安、大行李息当面讯问衡山王。大行,掌接待宾客的官,武帝太初元年(前104)更名为大鸿胪。】,王具以情实对。吏皆围王宫而守之。中尉、大行还,以闻,公卿请遣宗正、大行与沛郡杂治王【杂治王:联合审讯衡山王。】。王闻,即自刭杀。
天子说:“不要逮捕。”他派遣中尉司马安、大行令李息赴衡山国就地查问衡山王,衡山王一一据实做了回答。官吏把王宫都包围起来严加看守。中尉、大行还朝,将情况上奏,公卿大臣请求派宗正、大行和沛郡府联合审判衡山王。衡山王闻讯便刎颈自杀。
孝先自告反,除其罪;坐与王御婢奸【坐与王御婢奸:犯了与衡山王侍女通奸的罪。】,弃市。王后徐来亦坐蛊杀前王后乘舒,及太子爽坐王告不孝,皆弃市。诸与衡山王谋反者皆族。国除为衡山郡。
刘孝因主动自首谋反之事,被免罪;但他犯下与衡山王女侍通奸之罪,仍处死弃市。王后徐来也犯有以诬蛊谋杀前王后乘舒罪,连同太子刘爽犯了被衡山王控告不孝的罪,都被处死弃市。所有参与衡山王谋反事的罪犯一概满门杀尽。衡山国废为衡山郡。
【段意】:写衡山王谋反事败及其结局:衡山王上书请废太子爽,改立孝为太子。爽告孝谋反,孝闻讯即自首供出与己谋反的人,并反告爽大逆不道。全部谋反事败后,衡山王自杀,孝、爽和王后徐来均以各罪判处弃市。凡参与谋反者皆被族灭,衡山国废除,改为衡山郡。
太史公曰:《诗》之所谓“戎狄是膺,荆舒是惩【戎狄是膺,荆舒是惩:见《诗经·鲁颂·閟宫》,意思是说,西戎北狄这就被抗御,楚国舒国这就被惩创。膺(ying),抵挡、抗拒;荆,楚国别称,因原建国于荆山(今湖北南漳西)故名;舒,国名,在今安徽庐江西南。】”,信哉是言也。
太史公说:《诗经》上说“抗击戎狄,惩治楚人”,此话不假啊!
淮南、衡山亲为骨肉,疆土千里,列为诸侯,不务遵蕃臣职以承辅天子,而专挟邪僻之计,谋为畔逆,仍父子再亡国【仍父子再亡国:因而父子两代都亡国。仍,因而,乃;再,两次。】,各不终其身,为天下笑,
淮南王、衡山王虽是骨肉至亲,拥有千里疆土,封为诸侯,但是不致力于遵守藩臣的职责去辅助天子,反而一味心怀邪恶之计,图谋叛逆,致使父子相继二次亡国,人人都不得尽享天年,而受到天下人耻笑。
此非独王过也,亦其俗薄,臣下渐靡使然也【亦其俗薄句:也是由于风俗淡薄,臣下不断迷惑唆使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夫荆楚僄勇轻悍,好作乱,乃自古记之矣【夫荆楚僄勇轻悍句:大概也是荆楚这地方的人,敏疾勇猛,轻捷剽悍,好犯上作乱罢,这可是从古以来便有所记载的啊。僄(piao),矫捷,敏疾。】。
这不只是他们的过错,也是当地习俗浇薄和居下位的臣子影响不良的结果。楚国人轻捷勇猛凶悍,喜好作乱,这是早自古代就记载于书的了。
【段意】:写司马迁的评议。他认为淮南王、衡山王不遵蕃臣之礼以尽辅佐天子之责,而阴谋反叛,终至亡国,为天下人所耻笑。但他又认为这并非完全是两王自身的过错,而是荆楚一带的浅薄风俗及臣下怂恿所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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