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70列传·吴王濞列传第四十六【2】
七国反书闻天子【反书:报告反叛消息的文书。闻天子:让天子知道了。】,天子乃遣太尉条侯周亚夫将三十六将军【太尉:汉朝廷掌管军事的最高官员。条侯周亚夫:周勃次子,文帝时任河内守,封条侯。景帝即位任车骑将军。以太尉平定七国之乱后五年升丞相。将:统帅。】,往击吴楚;遣曲周侯郦寄击赵【曲周侯郦寄:郦商之子,嗣父爵为曲周侯。景帝时欲娶王皇后母为夫人,下狱免爵。平七国之乱时任将军。】;将军栾布击齐【栾布:高帝时为都尉,文帝时为燕相、将军,景帝时因平定七国之乱有功封鄃侯。】;大将军窦婴屯荥阳【大将军窦婴:文帝窦皇后从兄之子。文帝时为吴相,景帝即位为詹事。以大将军平定七国之乱后封魏其侯。武帝初为丞相。屯:驻扎。荥(xing)阳:县名,在今河南荥阳东北。】,监齐、赵兵【监:监视。】。
七国反叛的书信报知天子后,天子派太尉条侯周亚夫率领三十六个将军,去攻打吴、楚;派曲周侯郦寄攻打赵;将军栾布攻打齐;大将军窦婴驻扎在荥阳,监视齐、赵的军队。
【段意】:介绍汉景帝平息吴楚七国叛乱的兵力部署。
吴楚反书闻,兵未发,窦婴未行,言故吴相袁盎【故:原来。吴相:吴国的相。袁盎:文帝时为郎中。曾任陇西都尉、齐相。景帝时,袁盎被御史大夫晁错查出收受吴王刘濞的贿赂,废为庶人。七国之乱平息后为楚相。后反对立梁孝王为帝嗣被梁孝王派刺客杀死。】。盎时家居【时:当时。家居:在家里闲住着。此时袁盎因受贿罪被废为庶人。】,诏召入见【诏:皇帝的命令。】。
吴楚等反叛的书信被人们闻知时,汉朝的军队还未出动,窦婴也未出发,向皇帝称赞过去吴王的丞相袁盎。袁盎当时正闲居在家,皇帝下诏召他进见。
上方与晁错调兵笇军食【上:皇上,指汉景帝刘启。调:计算,统计。笇(suan):同“算”。】,上问袁盎曰:“君尝为吴相【尝:曾经。】,知吴臣田禄伯为人乎【田禄伯:刘濞的臣。刘濞谋反时以他为大将军,提出由他率五万人沿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的作战计划,未得允许。】?今吴楚反,于公何如【于:对于。公:对袁盎的尊称。此句问袁盎的看法。】?”
皇帝正和晁错一起筹算军队和军粮的事情,皇帝问袁盎说:“你曾作过吴王的丞相,知道吴国臣子田禄伯的为人吗?现在吴楚反叛,你的看法如何?”
对曰:“不足忧也【足:值得。】,今破矣【今:现在。破:打败。】。”上曰:“吴王即山铸钱【即:就在。铸钱:吴王刘濞在他的封地内产铜的山上采铜铸造钱币,其财富可以和天子相比。】,煮海水为盐,诱天下豪桀,白头举事【白头:头发白了。举事:起事,指叛乱。】。若此,其计不百全【百全:百倍完备。】,岂发乎【发:发难。】?何以言其无能为也?”
袁盎回答说:“不值得忧虑,马上就能打败他们。”皇帝说:“吴王*近铜矿铸造钱币,煮海水制盐,引诱天下豪杰,在头发白了的时候举兵作乱,如果没有周全的计谋,哪里会发动反叛呢?为什么说他不能有所作为呢?”
袁盎对曰:“吴有铜盐利则有之,安得豪桀而诱之【安得:怎么能得到。】!诚令吴得豪桀【诚:如果。令:使,让。】,亦且辅王为义【亦且:也,也就。辅:辅佐。为义:做正义的事。】,不反矣。吴所诱皆无赖子弟【无赖:刁顽耍奸,为非作歹。】,亡命铸钱奸人【亡命:逃亡。铸钱:指盗铸私钱。】,故相率以反【相率:相继。】。”
袁盎回答说:“吴国有铜矿煮盐之利那是确实的,哪里能得到豪杰并且诱惑他们呢!假如吴王真能得到豪杰,也应该辅佐吴王做合乎道理的事,就不会反叛了。吴王所诱惑的都是无赖子弟,逃亡铸钱的*邪之徒,所以才互相勾引而反叛。”
晁错曰:“袁盎策之善【策:对皇上策问的答案。之:指皇上所问的问题。善:很好。】。”上问曰:“计安出【计:计策。安出:从哪里出。】?”盎对曰:“愿屏左右【愿:希望。屏:使避开。左右:指在左右两边的侍从。】。”上屏人,独错在【错:晁错。】。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也【不得:不能。】。”乃屏错。
晁错说:“袁盎分析得对。”皇帝问:“怎样才能拿出好的对策呢?”袁盎说:“希望屏退左右的人。”皇帝让身边的人退下去,只有晁错还在。袁盎说:“我所说的,为人臣的也不能知道。”于是又屏退晁错。
错趋避东厢【趋:快步走。避:回避。厢:厢房,正房前面两边的房子。】,恨甚。上卒问盎【卒:终于。】,盎对曰:“吴楚相遗书,曰‘高帝王子弟各有分地【王(wang)子弟:把子弟封为王。分地:所分封的地区。】,今贼臣晁错擅適过诸侯【適过:责备。適(zhe),通“谪”,责备。过,责备。】,削夺之地【之:指诸侯王。】’。故以反为名,西共诛晁错【西共诛:向西(进军)共同讨伐。】,复故地而罢【复故地:恢复原来的封地。罢:停止(反叛)。】。
晁错急忙到东厢回避,对此十分恼恨。皇帝最后又问袁盎,袁盎回答说:“吴、楚相互往来的书信说‘高祖封立刘氏子弟为王并有各自的分封土地,现在贼臣晁错擅自贬谪责罚诸侯,削夺诸侯的土地’。他们用造反的名义,共同向西进攻联合诛讨晁错,恢复了原来封地就会罢兵。
方今计独斩晁错【方今:现在。独:只有。】,发使赦吴楚七国【发使:派遣使者。】,复其故削地【削地:被削减的封地。】,则兵可无血刃而俱罢【兵:兵器。血刃:血染刀口,指杀人。】。”于是上嘿然良久【嘿(mo)然:沉默的样子。良久:很久。】,曰:“顾诚何如【顾:只是,不过。诚:的确。】,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爱:吝惜。谢:道歉。】。”
现在的计策只有斩杀晁错,派使者赦免吴、楚七国的罪过,恢复原来被削减的封地,那么就能够不必血染兵器而战事全部结束。”于是皇帝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说:“只是真实的情况怎样呢,我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而拒绝天下的。”
盎曰:“臣愚,计无出此【计无出此:再没有超过这个办法的计策了。出,超过。】,愿上孰计之【孰:仔细。计:谋划。】。”乃拜盎为太常【太常:官名。职掌宗庙祭祀及朝会、丧葬礼仪,充当主祭人皇帝的助手,兼管陵墓、寝庙所在县邑,主持博士和博士弟子的考核、荐举。地位尊重,位列九卿。】,吴王弟子德侯为宗正【吴王弟子德侯:吴王刘濞的弟弟刘广之子刘通,继承父爵为德侯。宗正:官名。职掌宗室名籍,分别嫡庶亲疏,编纂同姓诸侯王世系谱。凡宗室亲贵有罪,要向宗正先请方得处治。诸侯王犯法,宗正多奉命参与审理。】。盎装治行【装:假装。治行:整治行装。】。后十馀日,上使中尉召错,绐载行东市【中尉:官名。管理京城的治安,统帅卫戌部队。【绐(dai):欺骗。载:乘车。行:巡视。东市:汉代长安执行死刑的场所。】。错衣朝衣斩东市【衣:穿。朝衣:朝会时所穿的礼服。斩东市:指晁错被杀于东市。】。
袁盎说:“我愚蠢的计策没有能超出这个的了,希望皇帝认真地考虑考虑。”于是任命袁盎做了太常,吴王弟弟的儿子德侯做了宗正。袁盎秘密准备行装。十多天后,皇帝派中尉召晁错,骗晁错乘车巡行东市,晁错穿着上朝的衣服在东市被杀。
则遣袁盎奉宗庙【则:然后,于是。奉:遵奉。宗庙:帝王供奉祭祀祖先的场所。此句言袁盎是尊奉刘氏祖宗的意旨行事的。】,宗正辅亲戚【辅亲戚:以亲戚关系从旁加以协助。亲戚,指血缘和姻亲关系。】,使告吴如盎策【告:告诉。】。至吴,吴楚兵已攻梁壁矣【梁:梁国。汉文帝少子刘武的封国,在今河南省、安徽省交界地区。壁:军队的营垒。】。
然后就派袁盎以侍奉宗庙的太常身份,德侯以辅助亲戚的宗正身份,按照袁盎的计策出使告知吴王。到了吴国,吴楚的军队已进攻梁国营垒了。
宗正以亲故【亲:亲属。故:原因。】,先入见,谕吴王使拜受诏【谕:告知。拜:头叩地跪拜。】。吴王闻袁盎来,亦知其欲说己,笑而应曰:“我已为东帝【东帝:东方的皇帝。】,尚何谁拜【尚:还。何谁:也作“谁何”,谁,此为“拜”的前置宾语。】?”
宗正因有亲戚的关系,先进见吴王,谕告吴王跪拜接受诏令。吴王听说袁盎来了,也知道他要说服自己,笑着回答说:“我已经成为东帝,还跪拜谁呢?”
不肯见盎而留之军中【留:扣留。】,欲劫使将【劫:强制挟持。将:当将领。】,盎不肯。使人围守,且杀之【且:将要。】。盎得夜出,步亡去【:步亡去:步行逃脱。】,走梁军,遂归报【走:奔向。【归:回(朝廷)。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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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见袁盎而把他扣留在军中,想胁迫袁盎做将军。袁盎不肯,就派人包围守卫着他,将要杀他,袁盎得以趁夜色逃出,徒步离开,跑到梁王的军营,而后归朝报告。
【段意】:本段主要记叙晁错被害的经过。吴楚七国起兵叛乱的消息传到朝廷后,原吴国丞相袁盎被景帝召见问及平息叛乱的事。袁盎回答道,诸侯王说,他们反叛是因为奸臣晁错擅自责罚国王们,削夺他们的封地。袁盎认为,当今对策只有杀掉晁错,赦免吴楚七国,恢复诸侯王的封地,他们才会撤退。景帝采纳了袁盎的建议,任命袁盎作太常,吴王的侄儿德侯作宗正,骗晁错穿上朝衣巡视东市时将其杀害。吴楚七国的叛乱并不因此而停止。当袁盎以祖宗的名义前往吴国下达赦罪的诏书时,被吴王扣留并准备杀掉。袁盎趁夜晚逃跑才幸免于难。
条侯将乘六乘传【乘传(zhuan):古代驿站用四匹下等马拉的车。】,会兵荥阳。至洛阳,见剧孟【剧孟:西汉河南洛阳人,以游侠闻名于时。】,喜曰【喜:高兴。】:“七国反,吾乘传至此,不自意全【不自意全:不自料安全(到达)。】。又以为诸侯已得剧孟【又:还。】,剧孟今无动【无动:没有行动。指没有支持、参与叛乱的行动。】。吾据荥阳【据:占据。】,以东无足忧者。”
条侯乘坐六匹马拉的传车,会师荥阳。到洛阳,看见剧孟,高兴地说:“七国反叛,吾乘传车到达这里,自己没有想到会安全抵达。还以为诸侯们已经得到了剧孟,剧孟现在没有起兵的举动。我又占据荥阳,荥阳以东没有值得忧虑的了。”
至淮阳【淮阳:郡名,在今河南淮阳县。汉景帝子刘馀的封国。】,问父绛侯故客邓都尉曰【绛(jiang)侯:周勃。故客:原来的门客。都尉:郡的武官。职掌郡内武事,防备盗贼。】:“策安出?”客曰:“吴兵锐甚【锐:勇往直前的气势。】,难与争锋【争锋:争斗以决胜负。】。楚兵轻【轻:轻率。】,不能久【不能久:不能持久。】。
到达淮阳,询问父亲绛侯从前的门客邓都尉说:“怎样才能拿出好的计策呢?”门客说:“吴兵锐气正盛,和他交战很难取胜。楚兵浮躁,锐气不能保持长久。
方今为将军计【为:替。计:谋划。】,莫若引兵东北壁昌邑【莫若:不如。壁:修建营垒驻扎。昌邑:县名,在今山东省巨野县东南。】,以梁委吴【以梁委吴:把梁国让给吴军。委,舍弃,丢弃。】,吴必尽锐攻之【锐:精锐(部队)。】。将军深沟高垒【深沟:挖下深深的防御壕沟。高垒:筑起高高的壁垒。】,使轻兵绝淮泗口【轻兵:快速部队。绝:断绝,截断。淮泗口:淮水泗水汇合处。】,塞吴饷道【饷道:运输军粮的道路。】。
现在为将军提出一个计策,不如率军在东北的昌邑筑垒坚守,把梁国放弃给吴军,吴军一定会用全部精锐军队攻打梁。将军深挖沟高筑垒坚守,派轻装的军队断绝淮河泗水交汇处,阻塞吴军的粮道。
彼吴梁相敝而粮食竭【敝:疲困。】,乃以全强制其罢极【强:指强大的兵力。罢(pi)极:疲困到极点。指吴军。罢,通“疲”。】,破吴必矣【破:打败。】。”条侯曰:“善【善:好。】。”从其策,遂坚壁昌邑南【坚壁:坚守壁垒,不与敌方决战。】,轻兵绝吴饷道。
吴梁之间因相持疲弊而且粮草耗尽,然后用保持强盛锐气的军队制服那些疲弊已极的军队,打败吴国是必然的。”条侯说:“好。”按照他的计策,坚守在昌邑南边,接着派轻装的军队断绝吴军粮道。
【段意】:记条侯周亚夫讨伐刘濞叛军的策略。周亚夫经洛阳到达淮阳后,征求并采纳了他父亲旧日门客邓都尉的意见,避开攻势凌厉的吴军,往东北坚守昌邑,把梁国让给吴军,让吴军、梁军相互削弱,而派轻装部队去截断吴军的运粮通道。
吴王之初发也【初发:刚发动叛乱的时候。】,吴臣田禄伯为大将军。田禄伯曰:“兵屯聚而西【屯聚:聚集。西:向西。】,无佗奇道【佗:同“他”,别的。奇道:巧妙的路线。】,难以就功【就功:成功。】。臣愿得五万人【愿:希望。】,别循江、淮而上【别:另外。循:沿着。江:长江。】,收淮南、长沙【收:收取。淮南:郡名,今安徽寿县。长沙:郡名,治所在今湖南长沙市。】,入武关【武关:关名,旧址在今陕西省丹凤县东南丹江北岸。】,与大王会,此亦一奇也。”
吴王刚发兵的时候,吴臣田禄伯做大将军。田禄伯说:“军队集结在一起西进,没有其他道路出奇兵,难于成功。我愿率领五万人,另外沿着长江、淮水而上,收聚淮南、长沙的军队,攻入武关,和大王会师,这也是一着奇计啊。”
吴王太子谏曰:“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藉人【藉:借给。】,藉人亦且反王【亦且:也将。反:反叛。】,奈何?且擅兵而别【擅:独揽。别:另外。指进行另外的军事行动。】,多佗利害【利害:偏指危害。】,未可知也,徒自损耳【徒:只是。自损:自我损耗。】。”吴王即不许田禄伯【许:应允,同意。】。
吴王太子规劝说:“父王是以造反为旗号的,这样的军队是难以委托他人的,委托他人如果他也造反,该怎么办呢?而且拥有军队单独行动,许多其他的利害,不可能预先知道,徒然损害自己罢了。”吴王也就没有应允田禄伯的建议。
吴少将桓将军说王曰【少将:青年将领。说:劝说。】:“吴多步兵,步兵利险【利险:在险阻地区作战有利。】;汉多车骑【车骑:战车和骑兵。】,车骑利平地。愿大王所过城邑不下【下:攻取。】,直弃去,疾西据洛阳武库【疾:迅速。武库:武器库。】,食敖仓粟【敖仓:仓名,在今河南荥阳东北敖山。】,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阻:凭藉,依靠。令:号令,发号司令。】,虽毋入关【毋(wu):不。关:指函谷关。】,天下固已定矣【固:一定。定:平定。】。
吴国一位年轻的桓将军对吴王说:“吴国大多是步兵,步兵适宜在险要地形作战;汉军多战车骑兵,战车骑兵适宜在平地作战。希望大王对途经的城邑不必攻下,径直放弃离开,迅速西进占领洛阳兵器库,吃敖仓粮食,依*山河的险要来命令诸侯,即使不能入关,天下大局实际已经决定了。
即大王徐行【即:如果。徐:慢,缓慢。】,留下城邑【留:停留下来。】,汉军车骑至,驰入梁、楚之郊【驰入:迅速冲入。郊:郊野,指平原地区。】,事败矣。”吴王问诸老将,老将曰:“此少年推锋之计可耳【少年推锋之计:少年人冲锋陷阵的计策。推锋:摧挫敌人的兵刃。推,通“摧”,即冲锋。】,安知大虑乎【大虑:远大的谋略。】!”于是王不用桓将军计。
假如大王行进迟缓,滞留攻城,汉军的战车骑兵一到,冲入梁国楚国的郊野,事情也就失败了。”吴王征询年老将军们的意见,他们说:“这作为青年人推进争先的计策还可以,他哪里能知道深远的计谋呢?”于是吴王没有采纳桓将军的计策。
【段意】:记田禄伯、桓将军的军事建议遭到反对而被刘濞否定。刘濞的臣子田禄伯建议由他带领五万人单独沿长江淮河而上夺取淮南、长沙一带,遭到吴太子反对,刘濞没有采纳田禄伯的建议。刘濞的桓将军建议,吴军放弃攻占城邑,迅速西进占领洛阳武器库,取用敖仓的粮食,凭藉中原山岳和黄河的险要地势去号令各国王、郡守。桓将军的策略遭到老将的反对,刘濞没有采纳。
吴王专并将其兵【专:集中,统一。并:合并。将:率领。】,未度淮【度淮:渡过淮水。】,诸宾客皆得为将、校尉、候、司马【得:能。校尉:高级将领之下的中级武官,地位略次于将军。候:军候;侦察军官。司马:大将军、将军、校尉的属官,分管指挥、参谋、军法、军需等工作。】,独周丘不得用。
吴王专断地集中兵力亲自率领,还没渡过淮河,众多的宾客都被授于将军、校尉、侯、司马等职务,只有周丘没被任用。
周丘者,下邳人【下邳:县名,在今江苏省邳县东南。】,亡命吴,酤酒无行【酤(gu)酒:卖酒。无行:没有好的品行。】,吴王濞薄之【薄:轻视。】,弗任【弗任:没有委任。】。
周丘是下邳人,逃亡到吴国,喜欢喝酒行为不好,吴王刘濞鄙薄他,所以才没任用。
周丘上谒【上谒:通名进见(尊长)。】,说王曰:“臣以无能【以:因。】,不得待罪行间【待罪:自谦之词。意为身居其职而不能胜任,等待治罪。指任职。行(hang)间:行伍中间。指军队。】。臣非敢求有所将【所将:所率领的军队。】,愿得王一汉节【汉节:汉室使者所持的凭证。】,必有以报王【报:回报,报答。】。”王乃予之。
周丘拜见吴王,对吴王说:“我因无能,不能在军队中任职。我不敢要求率领军队,希望得到大王一个汉朝的符节,一定能够报答大王。”吴王就给了他符节。
周丘得节,夜驰入下邳。下邳时闻吴反,皆城守【城守:据城守卫。】。至传舍【传(zhuan)舍:休息住宿之处,犹如旅舍。】,召令【令:县令。万户以上县的最高长官。】。令入户【户:门。】,使从者以罪斩令【从:随从。】。
周丘得到符节,连夜驱驰进入下邳。下邳当时听说吴王反叛,都去守城。周丘到了客舍,召来下邳县令。县令走进门来,就让随从人员借用罪名斩杀了他。
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昆弟:兄弟。所善:所要好。豪吏:有权势的官吏。】:“吴反兵且至【且:将。】,至,屠下邳不过食顷【屠:屠杀。食顷:吃一顿饭的时间。】。今先下【今:如果。下:投降。】,家室必完【家室:家庭,家眷。完:全,保全。】,能者封侯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
就又召集他弟兄们交好的富豪官吏告诉说:“吴王造反的军队将到,到后,杀下邳城里的人不过是吃顿饭的时间。现在先投降,家室一定能保全,有才能的人还可以封侯。”这些人出去后互相转告,下邳人全投降了。
周丘一夜得三万人,使人报吴王,遂将其兵北略城邑【略:攻取。】。比至城阳【比:等到。城阳:郡名,今山东莒县。】,兵十馀万,破城阳中尉军【中尉:诸侯王国设置的武官,掌管军事、治安。】。
周丘一夜工夫得到三万人,派人报告吴王,就率领他的军队向北攻占城邑。等到城阳,军队已发展到十多万人,攻破城阳中尉的军队。
闻吴王败走【败走:败逃。】,自度无与共成功【度(duo):估计。】,即引兵归下邳【引:带领。归:返回。】。未至,疽发背死【疽:毒疮。】。
后来听说吴王战败逃走,自己估计无法和吴王共同成就事业,就率领军队返回下邳。还没到达,就后背毒疮发作而死。
【段意】:记刘濞的一个宾客—周丘参与叛乱的故事。逃亡到吴国的周丘是下邳县卖酒的。吴王起兵时他没有得到任用,便要求吴王给他一个使节。他得吴王的使节后回到下邳,召来县令借故杀了他。然后警告下邳人,只有向吴王投降才能保全身家性命。这样下邳人都投降了,一夜之间周丘得到了三万多士兵。接着他带领部队北进,军队人数达十万多人。当吴王败逃时,周丘在回下邳的途中生毒疮病死。
二月中,吴王兵既破【破:败。】,败走,于是天子制诏将军曰【制诏:皇帝的命令。这里用作动词,意为发布命令。】:“盖闻为善者【盖:大概。为善:做好事。】,天报之以福【报:回报,报答。福:幸福。】;为非者,天报之以殃【非:坏事。殃:灾祸。】。
二月中旬,吴王军队已被击垮,战败而逃,于是皇帝颁布命令给将军们:“听说行善的人,上天会用福事报答他;作恶的人,上天会用灾祸报偿他。
高皇帝亲表功德【高皇帝:汉高祖刘邦。表:表彰。】,建立诸侯,幽王、悼惠王绝无后【幽王:汉高帝六子刘友。高祖十一年(前196年)封淮阳王,惠帝元年(前194年)改封赵王,因反对吕氏专政,被吕后幽禁饿死,谥号幽。悼惠王:高祖之子刘肥。高祖六年(前201年)封齐王。在位十三年,死后谥号为悼惠。无后:没有后嗣。】,孝文皇帝哀怜加惠【哀怜:爱怜。加惠:施加恩惠。】,王幽王子遂、悼惠王子卬等【王(wang):封……为王。遂:刘遂。赵幽王刘友之子,文帝元年(前179年)继承父位被封为赵王。卬:刘卬。齐悼惠王刘肥之子。文帝四年(前176年)封昌平侯,十六年为胶西王。】,令奉其先王宗庙【奉:祭祀。】,为汉藩国【藩国:诸侯王国。】,德配天地【配:媲美。】,明并日月【明:贤明。并:比。】。
高祖皇帝亲自表扬功德,封立诸侯,幽王、悼惠王的封爵断绝了,孝文皇帝哀怜他们格外给予恩惠,封立幽王的儿子遂、悼惠王的儿子卬为王,让他们奉祀他们先王的宗庙,成为汉朝的藩国,恩德与天地相匹配,光明与日月同光。
吴王濞倍德反义【倍:通“背”,背叛。德:恩德。反义:违反正义。】,诱受天下亡命罪人,乱天下币【乱:扰乱。币:货币。此句指吴王刘濞自己大量铸造钱币,扰乱了国家的货币制度。】,称病不朝二十馀年,有司数请濞罪【有司:有关部门的官员。请濞罪:请求治刘濞的罪。】,孝文皇帝宽之【宽:宽容。】,欲其改行为善【行:品行。】。
吴王刘濞违背恩德违反道义,引诱天下逃亡的罪人,扰乱天下的钱币,称病不入京朝见二十多年,主管大臣多次呈请惩治刘濞的罪行,孝文皇帝宽恕他,希望他能改过从善。
今乃与楚王戊、赵王遂、胶西王卬、济南王辟光、菑川王贤、胶东王雄渠约从反【约从(zong):纵向联合。从,通“纵”。反:反叛。】,为逆无道【逆:叛逆。】,起兵以危宗庙【危:危害。宗庙:祭祀刘氏先祖的祀庙,此代指刘氏政权。】,贼杀大臣及汉使者【贼杀:杀害。大臣:朝廷任命的高级官员。为了控制诸侯王,王国的高级官员如丞相、太傅等,都由朝廷任命。】,迫劫万民【迫劫:强迫,威逼。】,夭杀无罪【夭杀:摧残杀害。无罪:无罪之人。】,烧残民家【烧残:烧毁。民家:老百姓的家,指民房。】,掘其丘冢【丘冢(zhong):坟墓。】,甚为暴虐【暴虐:凶狠残暴。】。
现在竟然与楚王刘戊、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卬、济南王刘辟光、菑川王刘贤、胶东王刘雄渠盟约反叛,做出叛逆无道的事,发兵危害宗庙,残杀大臣和汉朝的使者,胁迫千万百姓,乱杀无辜,烧毁民舍,挖掘坟墓,极为暴虐。
今卬等又重逆无道【重逆:加重叛逆。】,烧宗庙,卤御物【卤(lǔ):通“掳”,抢劫。御物:帝王专用的物品。此指郡国宗庙里的物品。】,朕甚痛之【朕(zhen):皇帝自称。痛:痛心。】。朕素服避正殿【素服:白色衣服。此指穿着白色衣服。避正殿:避开宫殿里中间的主殿。即到偏殿去处理朝政,以示处于非常时期有所警惕。】,将军其劝士大夫击反虏【其:表示祈使语气的副词。劝:勉励。士大夫:指将军以下的官兵。虏:对敌人的蔑称。】。
现在胶西王刘卬等更加大逆无道,烧毁宗庙,掠夺宗庙中皇室的器物,我甚为痛恨他们。我穿着白色衣服避开正殿,将军们要勉励士大夫们攻击叛敌。
击反虏者,深入多杀为功,斩首捕虏比三百石以上者皆杀之【捕虏:捉住敌人。比:相当于。三百石以上:指俸禄相当于三百石以上的官吏(如县长、丞、尉长吏俸禄即为三百石)。此句中“斩首(砍头)”和“皆杀之”语意重复。】,无有所置【无:不要。置:释放。】。敢有议诏及不如诏者【如:遵从。】,皆要斩【要(yao)斩:古代的一种酷型,从腰部砍断。要:通“腰”。】。”
攻击叛敌时,深入敌军多杀敌人才是有功,捕捉到的官员要在俸禄是比三百石以上者都杀死,不要释放。胆敢有议论诏书和不按诏书去做的,都处腰斩之刑。”
【段意】:本段记录了汉景帝向将军们下达的剿杀反贼的命令。命令的主要内容是:高皇帝表彰功德建立了许多王国。赵幽王、齐悼惠王没有后代,文帝赐封他们的庶子刘遂、刘卬继承王位。高帝、文帝的恩德可以和天地相比。吴王刘濞背德弃义,收容天下逃亡的罪人,扰乱货币制度,二十多年称病不朝。文帝宽容了他,想要他改恶从善。但他们现在却联合起来反叛朝廷,杀害无辜,焚烧祖庙,抢劫祖庙器物,挖掘坟墓,罪大恶极。将军们应当勉励官兵追剿反贼。敢议论、违反诏令的,腰斩。
初【初:起初。】,吴王之度淮,与楚王遂西败棘壁【西:向西。败:打败。棘壁:古地名,在今河南柘城西北。败棘壁,指打败了棘壁的守军。】,乘胜前,锐甚。梁孝王恐【梁孝王:汉文帝次子刘武。】,遣六将军击吴,又败梁两将,士卒皆还走梁【还走:逃回。】。
当初,吴王渡过淮河,与楚王向西进军,在棘壁打败汉军,乘胜向前,锐气极盛。梁孝王害怕了,派六个将军攻打吴王,梁王的两个将军又被打败,士卒都逃回梁。
梁数使使报条侯求救【使使:派遣使者。】,条侯不许。又使使恶条侯于上【恶(wu):中伤。】,上使人告条侯救梁,复守便宜不行【复:仍。守:坚持。便宜:斟酌事宜,不拘陈规,自行决断处理。不行:指不执行皇上的命令。】。
梁王多次派使者向条侯报告情况并求援,条侯不答允。又派使者在皇帝面前说条侯坏话,皇帝派人让条侯救援梁国,条侯还是坚持对自己有利的计策不肯出兵。
梁使韩安国及楚死事相弟张羽为将军【韩安国:字长儒。初事梁孝王,为中大夫。吴楚七国反时阻击吴兵有功,为梁国内史。武帝时任大司农、御史大夫等职。死事:为国事而死。相:丞相。】,乃得颇败吴兵【颇:略微,稍稍。】。吴兵欲西,梁城守坚【城守坚:城墙防守坚固。】,不敢西,即走条侯军【走:奔向。】,会下邑【会:相遇。下邑:县名,今安徽砀山县。】。欲战,条侯壁【壁:筑营垒。驻守。动词。】,不肯战。
梁王派韩安国和为国事而被杀的楚国丞相的弟弟张羽做将军,才能够稍微打败吴国的军队。吴国的军队想要西进,梁国据城坚守,吴军不敢到西边去,就跑到条侯驻军的地方,在下邑与条侯的军队相遇。吴军想与条侯作战,条侯坚守营垒,不肯交战。
吴粮绝,卒饥【卒:士卒。】,数挑战【挑战:激使对方出战。】,遂夜奔条侯壁【壁:营垒。名词。】,惊东南【惊东南:惊扰东南营垒。】。条侯使备西北【备:防备。】,果从西北人。吴大败,士卒多饥死,乃畔散【畔:通“叛”,背叛。散:逃散。】。
吴粮断绝,士兵饥饿,多次向条侯挑战没有结果,就夜里奔袭条侯的营垒,惊扰东南方向。条侯派人防备西北方向,敌人果然从西北方向侵入。吴军大败,士兵大多饿死,有的叛逃溃散。
于是吴王乃与其麾下壮士数千人夜亡去【麾(hui)下:部下。麾,指挥作战用的旗帜。】,度江走丹徒【江:长江。丹徒:县名,今江苏丹徒。】,保东越。东越兵可万馀人【可:大约。】,乃使人收聚亡卒【收聚:招集。】。
于是吴王和他的部下壮士几千人连夜逃走,渡过长江逃到丹阳,得到东越的保护。东越有军队大约一万多人,又派人收容集中吴国的逃兵。
汉使人以利啖东越【啖(dan):引诱。】,东越即绐吴王【绐(dai):欺骗。】,吴王出劳军【劳:慰劳。】,即使人鏦杀吴王【鏦(cong):(用矛)刺。】,盛其头【盛(cheng):用器皿装。】,驰传以闻【驰传:乘快车。闻:让上面知道。】。
汉朝派人用厚利诱惑东越,东越即刻骗吴王,让吴王出去慰劳军队,就派人用矛戟刺杀吴王,装起他的头,派一部快车迅速报知汉朝皇帝。
吴王子子华、子驹亡走闽越。吴王之弃其军亡也,军遂溃【溃:溃散。】,往往稍降太尉、梁军【往往:处处,各处,指各处溃散的士兵。稍:逐渐,陆续。】。楚王戊军败,自杀。
吴王的儿子子华、子驹逃跑到了闽越。吴王丢下他的军队逃跑时,他的军队就溃散了,大多陆续投降了太尉、梁王的军队。楚王刘戊兵败,自杀而亡。
【段意】:本段记吴楚叛乱的失败经过。开始吴军攻势凌厉,曾挫败梁国部队。当吴军与条侯的部队在下邑城遭遇时,条侯坚守营寨,待吴军粮源断绝后,打败了吴军。吴王带领几千人投奔东越。汉朝用金钱收买了东越,东越杀了吴王。吴王的两个儿子逃往闽越。楚王刘戊兵败后自杀。吴王弃军逃跑后,他的军队纷纷投降太尉部队和梁国部队。
三王之围齐临菑也【三王:前文说胶西、胶东、菑川、济南四王共攻围临菑,此言三王,即胶西、胶东、菑川王,可能济南王已撤离。】,三月不能下【下:攻下。】。汉兵至,胶西、胶东、菑川王各引兵归【引:带领。】。胶西王乃袒跣【袒(tan):脱去上衣。跣(xian):脱去鞋子。】,席稿【席稿:以稿为席,即坐卧稿上。自比于罪人,这是古人表示请罪的一种方式。稿,用禾杆编成的席。】,饮水【饮水:喝水,不喝酒等饮料。】,谢太后【谢太后:向太后道歉,赔不是。谢,道歉。】。
齐的胶西王、胶东王、菑川王围攻齐国的临菑,三个月不能攻下。汉朝军队到来,胶西王、胶东王、菑川王各自率领军队回去。胶西王于是赤膊光脚,坐在草席上,喝着水,向他的母亲王太后谢罪。
王太子德曰:“汉兵远,臣观之已罢【罢(pi):通“疲”,疲乏。】,可袭,愿收大王馀兵击之【馀兵:残余部队。】,击之不胜,乃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已坏【坏:溃散。】,不可发用【发:征调,派遣。】。”弗听【弗听:不听从。】。
王太子刘德说:“汉军远道而来,我看他们已经很疲弊了,可以袭击他们,希望收集大王的剩余军队进攻汉军,进攻不能取胜,就逃入大海,也不算晚啊。”胶西王说:“我的士兵已经溃散,再不能发动使用他们了。没有听从太子的话。
汉将弓高侯颓当遗王书曰【弓高侯:韩信之子韩颓当,因生于凶奴颓当城,故取名颓当。文帝十四年(前166年)与其侄韩婴率众降汉,十六年封弓高侯。平吴楚七国之乱因写信劝降胶西王刘印,功冠诸侯。遗(wei):给。书:信。】:“奉诏诛不义,降者赦其罪【赦(she):赦免。】,复故【复故:恢复原有的官爵。】;不降者灭之。王何处【何处:怎么决定。处,决定。】,须以从事【须:等待。指等待答复。从事:行事。】。”
当朝的将军弓高侯颓当送给胶西王的信写道:“奉诏书前来诛讨不义的人,投降的赦免罪过,恢复原来的爵位封土;不投降的诛灭他们。大王何去何从,我等待答复以采取相应行动。”
王肉袒叩头汉军壁【肉袒:解衣露体。表示请罪。】,谒曰【谒(ye):进见。】:“臣卬奉法不谨【奉:遵照,遵守。谨:谨慎,小心。】,惊骇百姓【惊骇百姓:指兴兵作乱惊扰了百姓。】,乃苦将军远道至于穷国【苦:劳顿。穷国:偏僻之国。】,敢请菹醢之罪【菹(zu)醢(hai):将人剁成肉酱的酷刑。】。”
胶西王到汉军营垒前赤膊叩头请求说:“我刘卬违犯王法,惊骇百姓,才使将军辛苦地远道而来到这个穷国,请求惩处我碎尸万段的罪。”
弓高侯执金鼓见之【金鼓:战斗中指挥军队的信号工具。一般是鼓声表示前进,金声表示退却。金,指金属制造的锣等敲击乐器。】,曰:“王苦军事【苦:苦于。】,愿闻王发兵状【状:情状,情形。】。”王顿首膝行对曰【顿首:叩头。膝行:膝盖着地,跪着前进。对:回答。】:
弓高侯手持金鼓来见他,说:“大王被战事所苦,我希望知道大王发兵的经过。”胶西王叩头膝行回答说:
“今者,晁错天子用事臣【用事:当权。】,变更高皇帝法令,侵夺诸侯地。卬等以为不义,恐其败乱天下【败乱:败坏、扰乱。】,七国发兵,且以诛错【且:只,只是。以:为。诛:杀。】。今闻错已诛,卬等谨以罢兵归【谨:恭敬。罢兵:停止军事行动。】。”
“现在,晁错是皇帝当政的大臣,他改变高祖皇帝的法令,侵夺诸侯的土地。我们认为这是不道义的,担心他会败乱天下,所以七国发兵,将要诛杀晁错。现在听说晁错已被诛杀,我们就收兵而归。”
将军曰:“王苟以错不善【苟:如果。以:认为。】,何不以闻?及未有诏、虎符【虎符:皇帝授予军权或调遣军队的凭证。用铜制成虎形,分为两半,右半由朝廷保存,左半交受权的臣子。】,擅发兵击义国【义国:坚持正义之国。指未参与叛乱的齐国。】。以此观之,意非欲诛错也【意:用意。】。”乃出诏书为王读之。
将军说:“大王如果认为晁错不好,为什么不报告天子?没有得到皇帝的诏书虎符,擅自发兵攻打遵守王法的正义侯国。由此看来,你们的本意并非要杀晁错啊。”就拿出诏书给他宣读。
读之讫【讫(qi):完毕。】,曰:“王其自图【图:谋划,考虑。】。”王曰:“如卬等死有馀罪【如印等:像我刘印这样的人。如,像。等,一样。】。”遂自杀。太后、太子皆死。胶东、菑川、济南王皆死,国除【国除:封国被废除。】,纳于汉【纳于汉:(封地)交给汉朝廷。】。
读完后,说:“大王自己考虑应怎么办吧!”胶西王说:“像我这样的人死有余辜。”就自杀了。太后、太子也都跟着死去。胶东王、菑川王、济南王也先后死去,封国被废除,收归汉朝。
郦将军围赵十月而下之【郦将军:郦寄,西汉诸侯。】,赵王自杀。济北王以劫故【劫:被劫持。故:缘故。】,得不诛【得不诛:得以不受惩罚。】,徙王菑川【徙王菑川:迁徙到菑川作王。】。
郦将军围攻赵都城十个月才攻克,赵王自杀。济北王因被劫持的缘故,才得以未被诛杀,被徙封为菑川王。
【段意】:本段记以胶西王刘印为首的齐地四国王灭亡的情况。胶西、胶东、菑川三王三月不能攻下临菑,汉军至,他们便撤回封国。汉将韩颓当奉命讨伐、宣诏,胶西王虽至汉军营叩头陈述,仍不被宽容而自杀。胶东、菑川、济南三王也死了,赵王自杀了。他们的封国被废除,领地被朝廷收回。济北王因被劫持未参与叛乱,迁到菑川作国王。
初,吴王首反,并将楚兵,连齐、赵。正月起兵,三月皆破,独赵后下。复置元王少子平陆侯礼为楚王【复置:再立。元王:指楚元王刘交,高祖同父异母弟,高祖六年立为楚王,死后谥元王。平陆侯礼:刘礼,文帝元年(前179年)封平陆侯。景帝四年(前153年)嗣父爵为楚王。】,续元王后【续元王后:继续楚元王的后代。】。徙汝南王非王吴故地【汝南王非:刘非,景帝之子,景帝二年(前155年)封汝南王。吴楚七国叛乱,他上书自请击吴,景帝赐予将军印,与汉军并力平乱。】,为江都王。
当初,吴王刘濞带头反叛,把楚军和吴军合在一起率领,联合齐、赵的军队。正月起兵作乱,三月全线溃散,只有赵国最后被攻克。景帝又封立楚元王的小儿子平陆侯刘礼为楚王,作为楚元王的继承人。徙封汝南王刘非统辖吴国原有封地,做江都王。
【段意】:吴楚七国的叛乱,三个月时间就被平息了。汉朝再立楚元王的小儿子平陆侯刘礼为楚王,让汝南王刘非迁到吴国作国王。
太史公曰:“吴王之王,由父省也【省:减,贬低爵位。高祖刘邦贬封吴王的父亲为郃阳侯后,才封刘濞为吴王的。】。能薄赋敛【薄:减轻、减少。】,使其众,以擅山海利【擅:专有,独有。】。
太史公说:“吴王刘濞所以被封吴王,由于父亲被贬谪的缘故。吴王能够免除赋税,支使民众,是因他拥有铜矿海盐的便利。
逆乱之萌,自其子兴。争技发难【争技:指吴太子与皇太子因下棋发生争执。】,卒亡其本;亲越谋宗【越:越人。宗:同宗,同姓。】,竟以夷陨【夷陨:消亡,毁灭。】。晁错为国远虑,祸反近身。
叛逆作乱的念头是因儿子的被打死萌生的。因下棋争执而发难,最后国灭身亡;亲近外族的越人而谋害同宗,最后自己死亡。晁错为国家深谋远虑,灾祸反而降临自己的身上。
袁盎权说【权说:随机应变善于辩说。】,初宠后辱。故古者诸侯地不过百里,山海不以封。“毋亲夷狄,以疏其属【“毋亲”二句,语出《逸周书》。夷,指古代东方的部族。狄,指古代北方的民族。夷狄,古代对各部族轻蔑的称呼。】”,盖谓吴邪?“毋为权首,反受其咎【“无为”二句,语出《逸周书》。权首,指主谋或肇事者。咎,灾祸。丨】”,岂盎、错邪?
袁盎善于权变游说,最初受到宠信,最后遭受屈辱。所以古时候诸侯土地不超过百里,山海也不分封给诸侯。”不亲近夷狄,以致疏远宗亲”,大概是对吴王说的吧?“不要做出谋划策的人,反而会受到惩罚”,岂不是说的袁盎、晁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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