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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70列传·田叔列传第四十四

分享:杨老师 2024-08-19 阅读积累 问答

田叔者,赵陉城人也【赵:赵地。辖地今河北中南部、山西中北部及内蒙古一部分。陉(xing)城:县名。即苦陉县,在今河北无极东北。】。其先,齐田氏苗裔也【苗裔:后代。】。叔喜剑,学黄老术于乐巨公所【所:处所。全句说,在乐巨公那儿学习黄帝、老子无为思想的学说。】。叔为人刻廉自喜【刻:刻峻。自喜:自重自爱。】,喜游诸公。

田叔是赵国陉城人,他的祖先是齐国田氏的后代。田叔喜欢剑术,曾在乐巨公的住处向他学习黄、老的学说。田叔为人刻峭廉洁,并以此自得。喜欢和那些德高望重的人交游。

赵人举之赵相赵午,午言之赵王张敖所,赵王以为郎中。数岁,切直廉平【切:踏实。】,赵王贤之【贤:意动用法,以……为贤。】

赵国人把他推荐给赵相赵午,赵午又在赵王张敖那里称道他,赵王任命他为郎中。任职几年,他峻切刚直清廉公平,赵王虽赏识他,却没有来得及提升他

【段意】:开篇交代田叔的地望、出身及其“刻廉自喜”、“切直廉平”的品性与政治才能。

未及迁【迁:升迁。】,会陈豨反代【会:适逢。反代:在代国造反。按陈豨反代事在汉十年,于下文“汉七年,高祖往诛之”的时间不合。此处当为“韩王信反马邑”。反马邑事在汉六年,七年高祖往诛之。】。汉七年,高祖往诛之,过赵,赵王张敖自持案进食【案:有短脚盛食物的木托盘。】,礼恭甚,高祖箕踞骂之【箕踞:席地而坐时,伸开两腿,像个簸箕,是一种轻视对方、不礼貌的姿式。】

恰逢陈豨在代地谋反,汉七年(前200),高祖前去诛讨,途径赵国,赵王张敖亲端食盘献食,礼节十分恭敬,汉高祖却傲慢地平伸开两条腿坐着大骂他。

是时赵相赵午等数十人皆怒,谓张王曰:“王事上礼备矣,今遇王如是【遇:对待。】,臣等请为乱。”赵王啮齿出血,曰:“先人失国【先人:指张敖父张耳。事详《张耳陈馀列传》。】,微陛下,臣等当虫出【虫出:人死后,因尸体无人收殓,蛆虫在腐烂的尸骸上爬进爬出。】。公等奈何言若是!毋复出口矣!

当时赵相赵午等几十人都为此发怒,对赵王张敖说:“您侍奉皇上礼节完备周全,现在对待您竟是如此,我们要求造反。”赵王咬破自己的指头出了血,说:“我的父亲失去了国家,没有陛下,我们会死后尸体生蛆无人收尸,你们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不要再说了!”

于是贯高等曰:“王长者,不倍德【倍:通“背”,违背。】”卒私相与谋弑上。会事发觉,汉下诏捕赵王及群臣反者。于是赵午等皆自杀,唯贯高就系【就系:投案受捕。】

于是贯高等议论说:“赵王是忠厚长者,不肯背弃皇上的恩德。”就私下里互相谋划弑杀皇上。恰好事情被发觉了,汉朝下命令逮捕赵王和谋反的群臣。于是赵午等人都自杀了,只有贯高愿被囚系。

是时汉下诏书:“赵有敢随王者罪三族。”唯孟舒、田叔等十馀人赭衣自髡钳【赭(zhe)衣:囚服。古时囚犯衣服为赤赭色。髡(kun):古代一种剃去头发的刑罚。钳:一种套在罪犯脖颈上的金属刑具。全句说,唯有孟舒、田叔等十多人自动身着赤赭色囚服,剃光头发,套上枷索。】,称王家奴,随赵王敖至长安。

这时汉朝又下诏书说:“赵国有胆敢跟随赵王进京的罪及三族。”只有孟舒、田叔等十多人穿着赤褐色的囚衣,自己剃掉头发,颈上带着刑具,假称赵王的家奴跟随赵王张敖到了长安。

贯高事明白,赵王敖得出,废为宣平侯,乃进言田叔等十馀人。上尽召见,与语,汉廷臣毋能出其右者,上说【说(yue):通“悦”。】,尽拜为郡守、诸侯相。

贯高等人谋反的事搞清楚了,赵王张敖得以释放出狱,被废黜为宣平侯,就推荐称赞田叔等十多人。皇上全部召见他们,跟他们谈话,认为朝中的大臣没有能超过他们的,皇上十分高兴,任命他们都做了郡守或诸侯的国相。

叔为汉中守十馀年,会高后崩【高后:指高祖的嫡妻吕后。】,诸吕作乱【诸吕:许多姓吕的人。吕氏在朝期间,大封吕姓王、侯。吕后死后,这些人企图夺取刘氏江山,后被大臣们消灭。】,大臣诛之,立孝文帝。

田叔做汉中郡守十多年,正逢高后去世,诸侯作乱,大臣杀死他们,拥立了汉文帝

【段意】:本段在尖锐的矛盾冲突中刻画田叔的形象。清白无辜的赵王因部下谋反,被押往长安。田叔不顾明文禁令,以忠勇的臣子之心,随主赴难。赵王终于被释,田叔也因识见卓越被迁升为汉中郡守。

孝文帝既立,召田叔问之曰:“公知天下长者乎【长者:指德高望重、才能超群的人。】”对曰:“臣何足以知之!”上曰:“公,长者也,宜知之。”

汉文帝即位后,召见田叔问他说:“先生知道谁是天下忠厚长者吗?”田叔回答说:“臣哪里能够知道!”皇帝说:“先生是长者啊,应该能够知道。”

叔顿首曰:“故云中守孟舒【故:从前。】,长者也。”是时孟舒坐虏大入塞盗劫,云中尤甚,免【坐:因……犯罪。虏:指匈奴,是对北方外族的贬称。塞:指长城。免:罢免;撤销职务。全句说,这时孟舒因为匈奴曾大举入侵长城抢劫,而云中郡被劫尤其严重犯了罪,被撤销了官职。】

田叔叩头说:“从前的云中郡太守孟舒是长者。”当时孟舒因为抵御匈奴犯边抢劫不力而触犯刑律,云中郡遭侵犯抢劫尤为严重,被免职。

上曰:“先帝置孟舒云中十馀年矣,虏曾一入,孟舒不能坚守,毋故士卒战死者数百人【毋:通“无”。】。长者固杀人乎【固:难道。杀人:意即让人被杀。】?公何以言孟舒为长者也?

文帝说:“先帝安置孟舒任云中郡太守十多年了,匈奴才入侵,孟舒就不能坚守,毫无道理地让士兵死掉几百人。长者本该杀人吗?先生怎么能说孟舒是长者呢?”

叔叩头对曰:“是乃孟舒所以为长者也。夫贯高等谋反,上下明诏,赵有敢随张王,罪三族。然孟舒自髡钳,随张王敖之所在,欲以身死之【死:为……而死。】,岂自知为云中守哉!

田叔叩头回答说:“这就是孟舒为长者的原因。贯高等人谋反,皇上下达了确切明白的诏书,赵国有敢跟随赵王张敖的人罪及三族。然而孟舒自己剃掉头发颈带刑具,跟随赵王张敖到他要去的地方,想要为他效死,自己哪里料到要做云中郡太守呢!

汉与楚相距【距:通“拒”,对抗。】,士卒罢敝【罢(pi):通“疲”。】。匈奴冒顿新服北夷,来为边害,孟舒知士卒罢敝,不忍出言,士争临城死敌【死敌:意即拼死作战。】,如子为父,弟为兄,以故死者数百人。

汉和楚长期对峙,士兵疲劳困苦。匈奴王冒(mò,墨)顿(dú,读)刚刚征服北夷,又来我们边塞为害,孟舒知道士兵疲劳困苦,不忍心命令他们再作战,士兵们登城拼死作战,像儿子为父亲、弟弟为兄长打仗一样,由于这个缘故战死者有几百人。

孟舒岂故驱战之哉【故:故意。】!是乃孟舒所以为长者也【是乃:这就是。】”于是上曰:“贤哉孟舒!”复召孟舒以为云中守。

孟舒哪里是故意驱使他们作战呢!这就是孟舒是长者的原因。”于是皇帝说:“孟舒真是贤德啊!”又召回了孟舒,让他重新做了云中郡太守

【段意】:通过田叔与孝文帝关于孟舒是否是长者问题的三问三答,从“言”的一面写出田叔的贤能识才。“言”与“行”相得益彰,人物形象也愈加鲜明、丰满。

后数岁,叔坐法失官。梁孝王使人杀故吴相袁盎【梁孝王:汉文帝刘恒之子刘武,与景帝是一母所生。所以下文说: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袁盎因反对梁孝王继承兄皇位等事被梁孝王派人刺死。事详《袁盎晁错列传》。】,景帝召田叔案梁【案:查处。】,具得其事【具:通“俱”,完全。】,还报。

几年后,田叔因犯法失去汉中郡太守的职务。梁孝王派人暗杀从前吴国丞相袁盎,汉景帝召回田叔让他到梁国审查这个案件,田叔查清了这个案件的全部事实,回朝报告。

景帝曰:“梁有之乎?”叔对曰:“死罪【死罪:古代的一种套语,说话时先自责自己“该死”、“犯死罪”等等,多用于下对上的回答、汇报中。】!有之。”上曰:“其事安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为也【为:追究。】”上曰:何也?”

汉景帝说:“梁王有派人暗杀袁盎的事吗?”回答说:“臣死罪!梁王有那件事!”皇帝说:“有罪证吗?”田叔说:“皇上不要过问梁王的事。”皇帝说:“为什么呢?”

曰:“今梁王不伏诛,是汉法不行也;如其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甘:意动用法,以……为甘。安:用法同“甘”。】,此忧在陛下也。”景帝大贤之,以为鲁相。

田叔说:“现在梁王如不伏法被处死,这是汉朝的刑法不能实行啊;如果他伏法而死,太后就会吃饭不香睡眠不安,这又是您的忧虑啊!”汉景帝非常赏识他,让他做了鲁国的丞相。

鲁相初到,民自言相,讼王取其财物百馀人。田叔取其渠率二十人【渠率:同“渠帅”,首领。】,各笞五十,馀各搏二十,怒之曰:“王非若主邪【若:第二人称代词。你,你们。】?何自敢言若主!

田叔刚刚到任,一百多位百姓主动找他,指责鲁王夺取财务的事情。田叔抓住为首的二十个人,每人笞打五十大板,其余的人各打手心二十,对他们发怒说:“鲁王不是你们的君主吗?怎么敢毁谤君主呢!”

鲁王闻之大惭,发中府钱,使相偿之。相曰:“王自夺之,使相偿之,是王为恶而相为善也。相毋与偿之。”于是王乃尽偿之。

鲁王听说后,非常惭愧,从内库中拿出钱来让国相偿还他们。田叔说:“君王自己夺来的,让国相偿还,这是君王做坏事而国相做好事。国相不能参与偿还的事。”于是鲁王就尽数偿还给百姓。

鲁王好猎,相常从人苑中【苑(yuan):养禽兽植树木的地方。后来多指帝王游乐打猎的场所。】,王辄休相就馆舍【休:使动用法,使……休息。这句说,鲁王总是要田叔到馆舍去休息。】,相出,常暴坐待王苑外【暴坐:坐在太阳底下。】

鲁王喜欢打猎,田叔经常跟随进入狩猎的苑囿,鲁王总是要他到馆舍中休息,田叔就走出苑囿,常常坐在露天地里等待鲁王。

王数使人请相休,终不休,曰:“我王暴露宛中,我独何为就舍!”鲁王以故不大出游。数年,叔以官卒【以:在,于。】,鲁以百金祠【祠:祭祀。】,少子仁不受也,曰:“不以百金伤先人名。”

鲁王多次派人请他去休息,他终究不肯去休息,说:“我们鲁王暴露在苑囿中,我怎能独自到馆舍中呢!”鲁王因为这个缘故不再大举出外游猎。

几年后,田叔在鲁国国相的任上死去,鲁王用一百斤黄金给他作祭礼。小儿子田仁不肯接受,说:“不能因为一百斤黄金损害先父的名声。

【段意】:写田叔处理袁盎被刺案及曲谏鲁王勿夺民财、勿溺淫乐两事,从“行”的一面刻画了田叔能“善处人骨肉之间”与“善事骄主”(李景星《史记评议》)。最后以田仁不受金事,补写田叔的清廉,与篇首呼应。

仁以壮健为卫将军舍人【卫将军:卫青,卫皇后弟,官至大将军,封长平侯。前后七次出击匈奴,解除了匈奴对汉王朝的威胁。】,数从击匈奴【数(shuo):多次。】。卫将军进言仁,仁为郎中。

田仁因为身体强健做了卫青将军的门客。多次跟随他攻打匈奴。卫将军推荐称赞田仁,田仁做了郎中。

数岁,为二千石丞相长史【二千石:秦汉时用官员俸禄的数量来衡量官阶的大小。汉代官吏俸禄等级,自九卿郎将至郡守尉均为二千石。丞相长史:官名。丞相府属官之长,秩千石。文中“丞相长史”前标以“二千石”,突出其例外。】,失官。其后使刺举三河【刺举:侦视检举。三河:指河东、河内、河南三郡。】

几年后,担任了享有两千石俸禄的丞相长史,接着又失去职位。后来派他侦视纠察河南、河东、河内三郡。

上东巡,仁奏事有辞【辞:口供论断。全句说,田仁报告案件有口供论断。】,上说,拜为京辅都尉【京辅都尉:官名。掌京城治安,秩二千石。】。月馀,上迁拜为司直【司直:官名。佐丞相举不法。】。数岁,坐太子事。

皇帝到东方巡守,田仁奏事言辞精妙,皇帝很高兴,任命他做了京辅都尉。过了一个多月,皇帝又提升他做了司直。几年后因太子谋反受到牵连。

时左丞相自将兵,令司直田仁主闭守城门【主:主管。】。坐纵太子,下吏诛死【下吏:交法官审讯。】。仁发兵,长陵令车千秋上变仁,仁族死【全名说,田仁发兵到长陵,长陵令车千秋上告田仁叛变,田仁被灭族处死。按前文已言田仁坐纵太子而下吏诛死,这里又说田仁发兵被告发族死,自相矛盾。前人疑此句为传辞异闻,非司马迁原文。】。陉城今在中山国【这句话前人也怀疑不是马迁原文,而是篇首“赵陉城人”的注文。】

当时左丞相刘屈牦亲自率领军队和太子作战,命令司直田仁负责关闭守卫城门,因田仁使太子从城门逃逸而犯罪,交给法官审理后处以死刑。一说田仁带兵到长陵,长陵令车千秋告发田仁叛变,田仁被灭族处死。陉城现在属于中山国

【段意】:略述田仁的军事、监察才能与其悲剧性结局。

太史公曰:孔子称曰“居是国必闻其政”【《论语·学而》:“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田叔之谓乎!义不忘贤【贤:指孟舒。】,明主之美以救过【主:指鲁王。】。仁与余善,余故并论之。

太史公说:孔子用称赞口气说“住到这个国家一定参与它的政务”,这样的话说的也是田叔吧!他有节义而不忘贤德,使君王之美发扬光大,还能纠正君王的过失,田仁和我关系很好,我所以把田叔田仁放在一起进行叙述

【段意】:司马迁对田叔的赞语,并解释附述田仁的原因。

褚先生曰【褚先生:褚少孙,汉元、成间博士。司马迁死后,补写《史记》多篇。本篇自此而下即属他所补的文字。】:臣为郎时【郎:侍郎。】,闻之曰田仁故与任安相善。任安,荥阳人也【荥阳:县名。属司隶部河南郡。在今河南荥阳东北。】

褚先生说:我做侍郎时,听到说田仁早先就和任安关系很好。任安是荥阳人。

少孤,贫困,为人将车之长安【将:推、挽。之:往。】,留,求事为小吏,未有因缘也【因缘:机会。】,因占著名数,家于武功【名数:户籍。武功:县名。在今陕西武功西。全句说,趁着考虑登记户籍,在武功县安下了家。】

幼小时就成了孤儿,生活贫困,给别人驾驭车子到了长安,留了下来,想做一个小吏,没有机会,就了解估算一些地方著录户籍的情况及人口的多少等。

武功,扶风西界小邑也,谷口蜀栈道近山【扶风:郡名,右扶风的简称。在今陕西长安西。谷口:骆谷的人口。骆谷在今陕西周至西南。栈道:险绝处依山架木而成的道路。全句说,武功是右扶风西边的一个小县,骆谷入口处有通往蜀地的栈道,靠近山区。】。安以为武功小邑,无豪【豪:指豪门贵族。】,易高也【易高:容易抬高地位。】,安留,代人为求盗亭父【求盗:掌管逐捕盗贼的亭卒。亭父:管理内务的亭卒。】。后为亭长。

武功是在扶风西边的小县,山谷口*山处有通往蜀地的栈道。任安认为武功是一个小县,没有豪门大族,容易提高自己的地位,就留居下来,代替别人做求盗,亭父。后来做了亭长。

邑中人民俱出猎,任安常为人分麋鹿雉兔,部署老小当壮剧易处【当壮:壮丁。】,众人皆喜,曰:“无伤也,任少卿分别平,有智略。”

县里的百姓都出城打猎、任安常常给人们分配麋鹿、野鸡、野兔等猎获物,合理安排老人、孩子和壮丁到或难或易的地方,大家都很高兴,说:“没有关系,任少卿分析辩别事情公平,有智谋。”

明日复合会,会者数百人。任少卿曰:“某子甲何为不来乎?”诸人皆怪其见之疾也【全句说,众人都惊异他认人的快速。】。其后除为三老【除:授于官职。三老:掌管乡里教化的小官吏名。】,举为亲民【举:推荐。亲民:官名。执掌一乡之事。】,出为三百石长【三百石长:小县的县长。】,治民。坐上行出游共帐不办【共(gong)帐:居行或宴会的必需品。共,通“供”。】,斥免。

明天又集合开会,聚会的有几百人。任少卿说:“某某的儿子名叫甲的,为什么不来呢?”大家都惊讶他认识人的迅速。后来他被任命为乡中的三老,举荐为亲民之吏,主持乡邑之事,后又被任命为享受三百石俸禄的官长,管理百姓。由于皇帝出巡时陈设帷帐供给使用的事情没有做,被罢免官职

【段意】:本篇由此开始为褚少孙的补写。这一段叙述了任安由为人将车到代人为求盗、亭父,再到亭长、三老、三百石长的步步发迹,以及他因共帐不办而被斥责免官的经历。

乃为卫将军舍人,与田仁会,俱为舍人,居门下,同心相爱。此二人家贫,无钱用以事将军家监【家监:管家。】,家监使养恶啮马【恶啮马:烈马。啮:咬。】

这以后就做了卫青将军的门客,和田仁在一起,都做门客,住在将军府里,二人知心友爱。这二人都家中贫困,没有钱去买通将军的管家,管家让他们喂养主人的烈马。

两人同床卧,仁窃言曰:“不知人哉家监也【倒装句。全句说,管家太不了解人啦!】”任安曰:“将军尚不知人,何乃家监也!”

两人同床而眠,田仁悄悄地说:“太不了解人了,这个管家!”任安说:“将


卫将军从此两人过平阳主【从:使动用法,使……跟从。过:拜访。平阳主:即平阳公主。武帝姊,初为平阳侯曹寿妻,后又嫁卫青。】,主家令两人与骑奴同席而食【骑奴:家奴。】,此二子拔刀列断席别坐【列:即“裂”,分割。】。主家皆怪而恶之,莫敢呵。

一次卫将军让他俩跟随自己拜访平阳公主,公主家的人让他们俩和骑奴同在一张席子上吃饭,这两人拔刀割裂席子和骑奴分席而坐。公主家的人都惊异而厌恶他俩,也没有谁敢大声喝斥。

其后有诏募择卫将军舍人以为郎【郎:皇帝侍从人员的通称。】,将军取舍人中富给者,令具鞍马绛衣玉具剑【绛衣:深红色衣服,卫士所穿。玉具剑:镶上玉石的宝剑。】,欲入奏之。

后来皇帝下诏书征募选拔卫将军的门客做自己的侍从官,将军挑选了门客中富裕的人,让他们准备好鞍马、绛衣和用玉装饰的剑,然后想去进宫报告。

会贤大夫少府赵禹来过卫将军【少府:官名。九卿之一。掌管山湖池泽的税收,供皇帝挥霍,相当于皇帝的私府。】,将军呼所举舍人以示赵禹。赵禹以次问之,十馀人无一人习事有智略者【习事:知事、懂事。】

正好贤能的大夫、少府赵禹前来拜访卫将军,将军召集所举荐的门客给赵禹看。赵禹依次考问他们,十多个人中没有一个通晓事理有智谋的。

赵禹曰:“吾闻之,将门之下必有将类。传曰‘不知其君,视其所使;不知其子,视其所友【语出《荀子·性恶》:“不知其子视其友,不知其君视其左右。”】’。今有诏举将军舍人者,欲以观将军而能得贤者文武之士也【观:考察。全句说,想借此考察将军所得到的贤才及文人武士。】

赵禹说:“我听说,将军家中一定有能当将军一类的人才。古书说:‘不了解那个国君看一看他任用的人,不了解那个人看一看他结交的朋友。’现在皇帝下诏书命令举荐将军门客的原因,想要以此看一看将军能够得到怎样贤德的人和文武人才。

今徒取富人子上之,又无智略,如木偶人衣之绮绣耳【衣(yi):动词,给人穿衣。】,将奈之何【将:打算。之:指富人子。】”于是赵禹悉召卫将军舍人百馀人,以次问之,得田仁、任安,曰:“独此两人可耳,馀无可用者。”

现在只是挑选有钱人的子弟上报,这些人没有智谋,就像木偶人穿上锦绣衣服罢了,你准备怎么办呢?”于是赵禹召集卫将军的全部门客一百多人,又依次考问他们,发现了田仁,任安,说:“只有这两个人行啊,其余的都没有能够任用的。”

卫将军见此两人贫,意不平。赵禹去,谓两人曰:“各自具鞍马新绛衣。”两人对曰:“家贫无用具也。”

卫将军看到这两个人贫困,内心忿忿不平。赵禹走后,对他们俩人说:“各人自己去准备鞍子和新绛衣等。”两人回答说:“家中贫困没有可用的东西。”

将军怒曰:“今两君家自为贫,何为出此言?鞅鞅如有移德于我者【鞅鞅(yang):不服气、不满意的样子。移:施舍。全句说,气呼呼的好像曾经对我有恩的样子。】,何也?”将军不得已,上籍以闻【上籍以闻:造好簿册报告给皇帝。】

卫将军发怒说:“现在您两位自己是贫穷的,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呢?愤愤不平的样子好像对我有过恩德,这是为什么?”卫将军出于无可奈何,只得写了报告让皇帝闻知。

有诏召见卫将军舍人,此二人前见,诏问能略相推第也。田仁对曰:“提桴鼓立军门【桴(fu):通“枹”,鼓槌。】,使士大夫乐死战斗,仁不及任安。

皇帝下达诏书召集卫将军的门客,这两个人前去拜见,皇帝召见时询问他们的才智情况让他们互相推举评价。田仁回答说:“手执鼓槌,站立军门,使部下甘心情愿为战斗而死,我不如任安。

任安对曰:“夫决嫌疑,定是非,辩治官【辩:通“辨”,分辨。治官:治理职司的百官。】,使百姓无怨心,安不及仁也。

”任安回答说:“决断嫌疑,评判是非,辨别属下的官员,使百姓没有怨恨之心,我不如田仁。”

武帝大笑曰:“善。”使任安护北军【护:监护。北军:京城守卫部队。】,使田仁护边,田谷于河上【河上:黄河之滨。】。此两人立名天下【立名:立即出名。全句说,这两人立即扬名于天下。】

汉武帝大笑着说:“好!”让任安监护北军,让田仁到黄河边上监护边塞的屯田和生产谷物的事情。这两人马上名播天下

【段意】:写任安与田仁做卫将军家臣时的四件事情:一、对将军及管家不能识贤的怨言;二、在平阳公主家,拔刀断席,不愿与骑奴同坐而食;三、被赵禹赏识之后的恃才任气;四、因才能出众,为上所识,做了官并名扬天下。

其后用任安为益州刺史【益州:州名。辖地包括今四川中部、东部,云南、贵州大部及陕西、甘肃、湖北各一部。刺史:官名。由朝廷派出,监察一州政务,秩六百石。】,以田仁为丞相长史。

后来,让任安做了益州刺史,让田仁做了丞相长史。

田仁上书言:“天下郡太守多为奸利【为奸利:以不法之举谋取私利。】,三河尤甚,臣请先刺举三河。三河太守皆内倚中贵人【中贵人:指宫中为皇帝所宠幸的太监。】,与三公有亲属【三公:西汉时丞相(大司徒)、太尉(大司马)、御史大夫(大司空)合称三公,是辅佐皇帝掌握军政大权的最高官员。】,无所畏惮,宜先正三河以警天下奸吏。

田仁曾上书给皇帝说:“天下各郡太守中很多人行为不轨而谋私利,三河地方(河西,河东,河内)尤为严重,臣请求首先侦视督察三河地区。三河地区的太守都在京城内有宠幸的太监为*山,和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大夫)有亲属关系,没有什么所畏惧忌惮的,应该先纠正三河太守来警告天下行为不轨的官吏。”

是时河南、河内太守皆御史大夫杜父兄子弟也【御史大夫:官名。三公之一,掌管监察、执法及国家重要典籍。杜:杜周。】,河东太守石丞相子孙也【石丞相:石庆。元鼎五年为丞相。】。是时石氏九人为二千石,方盛贵【方:正。】

当时,河西郡、河内郡太守都是御史大夫杜周的亲属,河东郡太守是丞相石庆的后代。这时石家有九人担任享受二千石俸禄的官吏,正处在兴盛显赫的势头上。

田仁数上书言之,杜大夫及石氏使人谢【谢:道歉。】,谓田少卿曰【田少卿:田仁。少卿,可能是田仁的字。】“吾非敢有语言也,愿少卿无相诬污也【全句说,我们不是不敢讲话,希望您不要用诬告来污辱我们。无,通“毋”。相,代词,指杜氏、石氏两家。】

田仁多次上书谈及此事。御使大夫杜周和石氏派人来道歉,对田少卿说:“我不是敢于说三道四,希望少卿不要用诬告玷污我们。”

仁已刺三河,三河太守皆下吏诛死。仁还奏事,武帝说,以仁为能不畏强御,拜仁为丞相司直,威振天下。

田仁侦视督察三河后,三河太守都被送交法官审理后处以死刑。田仁回朝报告,汉武帝很高兴,认为田仁有才干,不畏惧横暴有权势的人,任命田仁做了丞相司直,声威震动天下。

其后逢太子有兵事【兵事:指太子兵变谋反之事。】,丞相自将兵,使司直主城门。司直以为太子骨肉之亲,父子之间不甚欲近,去之诸陵,过【去:离开。之:往。诸陵:按前文有“仁发兵,长陵令车千秋上变仁”一说,故此“诸陵”似是“长陵”之误。过:使动用法,使……过去(经过)。全句说,司直田仁认为太子是皇上骨肉至亲的人,不想卷人他们中间,就离开城门到长陵去了,使太子逃出了城。】

后来田仁遇上太子谋反事发,丞相亲自率领军队,命令司直田仁守卫城门。田仁认为太子和皇帝是骨肉之亲,不想卷进他们父子之间的冲突,就离开城门到各个陵寝去,使太子得以逃出城门。

是时武帝在甘泉【甘泉:宫名。在今陕西淳化甘泉山。】,使御史大夫暴君下责丞相【暴君:暴胜之。太始三年至征和二年为御史大夫。后因斩田仁事不力,被武帝责骂后自杀。】“何为纵太子”,丞相对言“使司直部守城门而开太子”。上书以闻,请捕系司直。司直下吏,诛死。

这时汉武帝正在甘泉宫,派御史大夫暴胜之前来责问丞相:“为什么放跑太子?”丞相回答说:“我命令司直守卫城门他却开门放了太子。”御史大夫上报给皇帝,请求批准逮捕司直。司直被送交法官审问后处死。

是时任安为北军使者护军,太子立车北军南门外【立车:停车。】,召任安,与节令发兵【节:符节。】。安拜受节,入,闭门不出。

这时任安担任北军使者护军,太子在北军的南门外停下车,召见任安,把符节给他,命他调动北军。任安下拜接受符节,进去后,把军门关上不再出来。

武帝闻之,以为任安为详邪【详邪:详,通“佯”,假装。邪,通“耶”,疑问语词。】,不傅事【傅:通“附”,附合。】,何也?任安笞辱北军钱官小吏【钱官小吏:管钱的小吏。】,小吏上书言之,以为受太子节,言“幸与我其鲜好者【全句说,希望能给我新鲜美好的符节。】

汉武帝听说后,既认为任安是假装受节,不肯附和太子,又心怀疑惑?任安曾笞打羞辱北军掌管钱财的小吏,小吏趁机上书报告,揭发他接受太子符节,及太子还说:“希望把好的军队交给我的事”。

书上闻,武帝曰:“是老吏也,见兵事起,欲坐观成败,见胜者欲合从之,有两心。安有当死之罪甚众,吾常活之【活:使动用法,使……活。】,今怀诈,有不忠之心。”下安吏,诛死。

汉武帝看过报告,说“这是老于世故的官吏,看到太子谋反的事发生,想要坐观胜败,看到谁胜利就附和顺从谁,有二心。任安犯有判死刑的罪很多,我常常让他活下来,现在竟心怀欺诈,有不忠之心。”把任安交法官审判判处了死刑

【段意】:先写田仁不畏强御,刺举三河的政绩;后述田仁、任安两人均因太子兵事而遭杀戮的悲惨结局。

夫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也。知进而不知退,久乘富贵【乘:居。】,祸积为崇。故范蠡之去越【范蠡:春秋末期越国的大夫。佐越王勾践励精图治,强大越国,灭亡吴国。后辞官不受,泛舟五湖。后人以他为功成身退、得以善终的楷模。越:越国。】,辞不受官位【辞:推辞。】,名传后世,万岁不忘,岂可及哉!后进者慎戒之。

月亮圆了就会亏缺,事物极盛就会衰弱,这是天地间万物的规律。只知进取却不知后退,长时间居于富贵之位,也会因灾殃积累而给人带来祸难。所以范蠡离开越国,不肯接受官职爵位,才名声传于后世,万年不被人遗忘,一般人哪能比得上他呢!后来者千万要以田仁、任安为借鉴

【段意】:篇末以深刻的议论作结。宇宙的规律是盛极必衰,所以应当既知进又知退。告诫后人要学习范蠡,切不可效法田仁、任安之举。

解读~田叔列传第四十四

在这篇记载田叔事迹的传记中,作者以赞佩的口吻突出表现了田叔“义不忘贤、明主之美以救过”的品质和“刻廉自喜”的性格。在这个人物身上,虽然瑕疵互见,但瑕不掩瑜,他的忠诚、严于律己的品格以独有的魅力吸引着古往今来的读者。作者描写这样一个历史人物决不只是发思古之幽情,而是借此和汉武帝时代统治者的刻薄寡恩、世风的浇讹相对照,寄寓作者对现实的憎恶。

为了塑造这个性格复杂的人物,作者选取最富有典型意义的事件进行描写。文中虽然只写了他衣赭衣自髡钳跟随赵王进京,在文帝面前力辩孟舒得失,以及审理梁王和任相鲁国几件事,通过这些个性鲜明的言行举止的描写,就使田叔以独有的风姿站立在读者面前。文末补叙田叔之子田仁的事迹,他的不肯接受祠金、敢作敢为和他父亲独擅的作风品格相映生辉。作者这样安排材料,反映了作者选材的精当和安排结构的独具慧眼。子承父风,一脉相传,奇人与佳文交融在一起,读来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文后有褚少孙对田仁,任安事迹的补叙,这些材料的主旨虽和司马迁写作主题不合,倒也能够让人了解他们的一些轶事,其中招募将军舍人一节的描述堪称生动之笔,作者通过口吻毕肖人物语言的记述,把卫将军的目光短浅,赵禹的处事有方,田仁、任安的忿怒机智都表现得活灵活现。这段文字是能够和司马迁的文章相媲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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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70列传·田叔列传第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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