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70列传·袁盎晁错列传第四十一 【2】
及晁错已诛,袁盎以太常使吴。吴王欲使将【使将:使其统率吴王的军队。】,不肯。欲杀之,使一都尉以五百人围守盎军中。
等到晁错已被诛杀,袁盎以太常的身份出使到吴国。吴王想让他担任将领,袁盎不肯。吴王想杀死他,派一名都尉带领五百人把袁盎围困在军中。
袁盎自其为吴相时,(尝)有从史【从史:汉官名,随主官办事而无专职。】,尝盗爱盎侍儿【盗爱盎侍儿:同袁盎的侍婢私通。】,盎知之,弗泄,遇之如故【遇之:对待他。】。人有告从史,言“君知尔与侍者通”,乃亡归【亡归:逃亡归家。】。袁盎驱自追之,遂以侍者赐之,复为从史。
当初袁盎担任吴国国相的时候,曾经有一个从史偷偷地爱上了袁盎的婢女,与他私通,袁盎知道了这件事,没有泄露,对待从史仍跟从前一样。有人告诉从史,说袁盎知道他跟婢女私通的事,从史便逃回家去了,袁盎亲自驾车追赶从史,就把婢女赐给他,仍旧叫他当从史。
及袁盎使吴见守,从史适为守盎校尉司马【校尉司马:校尉之司马。校尉,武职名。司马,校尉之属官。】,乃悉以其装赍置二石醇醪【乃悉以句:就以其全部的行装换了二石美酒。赍置,换取。石,容量单位。醇醪:醇香的美酒。】,会天寒,士卒饥渴,饮酒醉,西南陬卒皆卧【陬:隅,角落。】,司马夜引袁盎起,曰:“君可以去矣,吴王期旦日斩君【期旦日:等到天明。】。”
等到袁盎出使吴国被围困,从史刚好是围困袁盎的校尉司马,司马就把随身携带的全部财物卖了,用这钱购买了两担味道浓厚的酒,刚好碰上天气寒冷,围困的士兵又饿又渴,喝了酒,都醉了,围守城西南角的士兵都醉倒了,司马乘夜里领袁盎起身,说道:“您可以走了,吴王约定明天一早杀您。”
盎弗信,曰:“公何为者?”司马曰:“臣故为从史盗君侍儿者。”盎乃惊谢曰【谢:拒绝。】:“公幸有亲【幸有亲:幸福地有亲老在。】,吾不足以累公【不足以累公:不可以连累你。足,可以,值得。】。”
袁盎不相信,说:“您是干什么的?”司马说:“我是原先做从史与您的婢女私通的人。”袁盎这才吃惊地道谢说:“您庆幸有父母在堂,我可不能因此连累了您。”
司马曰:“君弟去【弟:只管。】,臣亦且亡,辟吾亲【辟吾亲:藏匿我的亲老。辟,通“避”。】,君何患!”乃以刀决张【以刀决张(zhang):用刀割开帐幕。张,通“帐”。】,道从醉卒隧直出【道从句:从醉卒之缝隙中拣道逃出。隧:隧道,此指醉卒之间的人缝。】。
司马说:“您只管走,我也将要逃走,把我的父母藏匿起来,您又何必担忧呢?”于是用刀把军营的帐幕割开,引导袁盎从醉倒的士兵所挡住的路上出来。
司马与分背【分背:分手。】,袁盎解节毛怀之【节毛:节旄上之牦牛尾。节旄,以杆长八尺之竹,上以牦牛尾饰之,作为使臣执以示信之物。】,杖【杖:以节杆为杖。】,步行七八里,明,见梁骑【梁骑:指守卫睢阳城的梁孝王刘武的骑兵。按:吴、楚七国叛乱后,以梁国为界,不敢越过梁国再向西进兵,故袁盎自吴西逃先遇到梁孝王的骑兵。】,骑驰去,遂归报。
司马与袁盎分路背道而走,袁盎解下了节旄揣在怀中,拄着杖,步行了七八里,天亮的时候,碰上了梁国的骑兵,骑兵奔驰而去,终于将袁盎出使吴国的情况报告了皇上。
【段意】:写袁盎使吴逃归的过程。袁盎使吴,吴王以其不附己欲斩之。幸得袁盎相吴时一从史感怀故恩,以酒灌醉守卒,方使袁盎得以逃归。
吴楚已破,上更以元王子平陆侯礼为楚王【元王子平陆侯礼:元王指刘邦弟刘交,汉高祖六年刘邦封刘交为楚元王。刘礼为刘交之小儿子,汉景帝前元元年被封为平陆侯,前元三年吴、楚之乱平定后,以刘礼为楚王,续元王之后。】,袁盎为楚相。尝上书有所言,不用。
吴楚叛军已被攻破,皇上便把楚元王的儿子平陆侯刘礼改封为楚王,袁盎担任楚相。袁盎曾经上书进言,但未被采纳。
袁盎病免居家【病免:因病免官。】,与闾里浮沉【浮沉:本意指随波逐流,此指追随世俗。】,相随行,斗鸡走狗。洛阳剧孟尝过袁盎,盎善待之。
袁盎因病免官,闲居在家,与乡里人在一起混日子,跟他们玩斗鸡赛狗的游戏。洛阳人剧孟曾经拜访袁盎,袁盎热情地接待他。
安陵富人有谓盎曰【安陵:县名,故址在今陕西咸阳市东。】:“吾闻剧孟博徒【博徒:赌徒。】,将军何自通之?”盎曰:“剧孟虽博徒,然母死,客送葬千馀乘,此亦有过人者。
有个安陵地方的富人,对袁盎说:“我听说剧孟是个赌徒,您为什么要和这种人来往呢?”袁盎说:“剧孟虽是个赌徒,然而他母亲去世时,送葬的客人车子有一千多辆,这也是因为他有过人的地方。
且缓急人所有。夫一旦有急叩门,不以亲为解【不以亲为解:不以有亲老在作为解释不去助人脱难的理由。《礼记·曲礼止》:“父母存,不许友以死。”剧孟却尽管父母在,也勇于许友以死,决不推辞解释。】,不以存亡为辞【不以存亡为辞:不以有死亡的危险作为不去助人脱难的推辞语。存亡,偏义于“亡”。】,天下所望者【望:仰望。】,独季心、剧孟耳。
再说危难的事人人都有。一旦遇到危难有急事敲门,能不用父母还活着推辞解脱,不用有事不在家加以拒绝,天下所仰望的人只有季心、剧孟而已。
今公常从数骑,一旦有缓急,宁足恃乎【宁足恃乎:难道足以依赖吗?】!”骂富人,弗与通。诸公闻之,皆多袁盎【多:赞许。】。
如今您身后常常有几个骑兵随从着,一旦有急事,这些人难道可以依*吗?”袁盎痛骂富人,从此不再与他来往。众人听了这件事,都很称赞袁盎。
【段意】:写袁盎病免居家结交下层人物,善待博徒。袁盎病免归家后,不以曾为高官而骄闾里,对赌徒剧孟这样的人物也热诚相待,并痛斥安陵富人谓己不应同剧孟交游的责难,受到众人赞扬。
袁盎虽家居,景帝时时使人问筹策【筹策:谋略,计谋。】。梁王欲求为嗣【梁王欲求为嗣:梁王想求得成为继位者。梁王,即景帝弟刘武。刘武事迹详见《史记·梁孝王世家》。】,袁盎进说【进说:进谏陈说。】,其后语塞【语塞:传位于梁王之语不再谈起。】。梁王以此怨盎,曾使人刺盎。
袁盎虽然闲居在家,汉景帝经常派人来向他询问计谋策略。梁王想成为汉景帝的继承人,袁盎进言劝说,从此以后,这种议论便被中止,梁王因此怨恨袁盎,曾经派人刺杀袁盎。
刺者至关中,问袁盎,诸君誉之皆不容口。乃见袁盎曰:“臣受梁王金来刺君,君长者【长者:宽厚之人。】,不忍刺君。然后刺君者十馀曹【十馀曹:十馀辈。】,备之!”
刺客来到关中,打听袁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众人都赞不绝口。刺客便去见袁盎说:“我接受了梁王的金钱来刺杀你,您是个厚道人,我不忍心刺杀您。但以后还会有十多批人来刺杀您,希望您好好防备一下!”
袁盎心不乐,家又多怪,乃之桔生所问占【棓生:善卜者。生,对人之尊称。】。还,梁刺客后曹辈果遮刺杀盎安陵郭门外【遮:阻拦。】。
袁盎心中很不愉快,家里又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许多怪事,便到棓(bèi,被)先生那里去占卜问吉凶。回家的时候,随后派来的梁国刺客果然在安陵外城门外面拦住了袁盎,把他刺杀了。
【段意】:写梁王刘武欲成为景帝之后嗣,袁盎进谏加以阻止,终遭梁王派遣的刺客暗杀。
晁错者,颍川人也【颍川:汉郡名,故址即今河南禹县。】。学申、商刑名于轵张恢先所【学申、商句:于轵县张恢先生处学习申、商形名之说。申、商,申不害和商鞅,二人均为战国时法家代表人物,主形名之说。刑名,即形名,形谓物之实体,名谓名称。形名之说系法家循名而责实,使赏罚严明的治国之说。轵,古县名,故址在今河南济源县东南。先,即先生。】,与洛阳宋孟及刘礼同师。以文学为太常掌故【太常掌故:太常之属官。】。
晁错是颍川人。曾经在轵(zhǐ,只)县张恢先生那里学习过申不害和商鞅的刑名学说,与洛阳人宋孟和刘礼是同学。凭着通晓典籍,担任了太常掌故。
错为人峭直刻深【峭直刻深:严厉刚直苛刻严酷。】。孝文帝时,天下无治《尚书》者【《尚书》:儒家经典之一,为我国现存最早的关于上古时期典章文献的汇编。】,独闻济南伏生故秦博士【伏生:即伏胜,字子贱。】,治《尚书》,年九十馀,老不可征,乃诏太常使人往受之。
晁错为人严峻刚正,却又苛刻严酷。汉文帝的时候,天下没有研究《尚书》的人,只听说济南伏先生是原来秦朝的博士,研究过《尚书》,年纪已经九十多岁,因为太老无法征召他来,文帝于是下令太常派人前往学习。太常派遣晁错前往伏先生那里学习《尚书》。
太常遣错受《尚书》伏生所。还,因上便宜事,以《书》称说【因上两句:就征引称述《尚书》为据,上书陈说适宜于国家之事。称说,引证。】。诏以为太子舍人、门大夫、家令【太子舍人、门大夫、家令:均为太子之属官。】。以其辩得幸太子【辩:善辩之才。】,太子家号曰“智囊”。
学成回来后,趁着向皇上报告利国利民的事,称引解说《尚书》。汉文帝下诏令,任命晁错担任太子舍人、门大夫、太子家令。晁错凭着他的辩才,得到太子的宠幸,太子家称他为“智囊”。
数上书孝文,时言削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书数十上,孝文不听,然奇其材,迁为中大夫【中大夫:郎中令属官,掌议论,汉武帝时改称光禄大夫。】。当是时,太子善错计策,袁盎诸大功臣多不好错。
汉文帝的时候,晁错多次上书,说到削减诸侯势力的事,以及修改法令的事。几十次上书,汉文帝都没有采纳,但认为他有奇特的才能,提升为中大夫。当时,太子称赞晁错的计策谋略,袁盎和诸位大功臣却大多都不喜欢晁错。
【段意】:介绍晁错在景帝即位前的事迹。晁错先是学申、商形名之说,为太常掌故后又受《尚书》于伏生。还朝后得幸于太子刘启,数上书言便宜事,文帝也奇其才。
景帝即位,以错为内史【内史:掌治京师的行政长官。汉景帝前元二年(前155年)分置右内史和左内史以治京师。后武帝太初元年(前104年)更名右内史为京兆尹,左内史为左冯翊。】。错常数请间言事,辄听,宠幸倾九卿【倾九卿:凌驾于九卿之上。九卿,汉时通常称太常、光禄勋、大鸿胪、大司农、卫尉、太仆、廷尉、少府、宗正为九卿。】,法令多所更定。
汉景帝继位后,任命晁错为内史。晁错多次请求皇帝单独与他谈论政事,景帝每每都听,宠幸他超过了九卿,晁错修改了不少的法令。
丞相申屠嘉心弗便,力未有以伤【力未有以伤:没有足够的力量能使其受到伤害。】。内史府居太上庙堧中【庙堧:庙墙旁之空地。】,门东出,不便,错乃穿两门南出,凿庙堧垣【堧垣:堧中之围墙。】。丞相嘉闻,大怒,欲因此过为奏请诛错。
丞相申屠嘉心里不满意,但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毁伤他。内史府建在太上庙围墙里的空地上,门朝东,出入很不方便,晁错便向南边开了两个门出入,因而凿开了太上庙的围墙,丞相申屠嘉听到了这件事,非常生气。打算就这次晁错的过失写成奏章,请求诛杀晁错。
错闻之,即夜请间,具为上言之。丞相奏事,因言错擅凿庙垣为门,请下廷尉诛【廷尉:汉代九卿之一,为掌管刑狱之最高长官。】。上曰:“此非庙垣,乃堧中垣,不致于法。”
晁错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夜请求单独进谏皇上,具体详细地向皇上说明了这件事情。丞相申屠嘉上朝奏事,乘机禀告了晁错擅自凿开太上庙的围墙做门,请求皇上把他交给廷尉处死。皇上说:“晁错所凿的墙不是太上庙的墙,而是庙外空地上的围墙,不致于触犯法令。”
丞相谢【谢:谢罪。】。罢朝,怒谓长史曰:“吾当先斩以闻,乃先请【乃:却。】,为儿所卖,固误。”丞相遂发病死。错以此愈贵。
丞相谢罪。退朝之后,生气地对长史说:“我本当先杀了他再报告皇上,却先奏请,反而被这小子给出卖,实在是大错。”丞相终于发病死了,晁错因此更加显贵。
【段意】:写晁错为内史受景帝宠幸,同丞相申屠嘉造成矛盾。申屠嘉以晁错为求方便凿太上庙堧垣为由欲治其罪,景帝却为其辩解使无罪,申屠嘉遂发病死而晁错愈贵。
迁为御史大夫,请诸侯之罪过【请诸侯三句:请求依照诸侯国罪过的大小,削减其所封土地,收回其国之边郡。枝郡,诸侯国四周的边郡。】,削其地,收其枝郡。奏上,上令公卿列侯宗室集议,莫敢难【难:诘难。】,独窦婴争之,由此与错有郤【郤:嫌隙。】。
晁错被提升为御史大夫,请求就诸侯的罪过相应地削减他们的封地,收回各诸侯国边境的郡城。奏章呈送上去,皇上命令公卿、列侯和皇族一起讨论,没有一个人敢非难晁错的建议,只有窦婴与他争辩,因此和晁错有了隔阂。
错所更令三十章,诸侯皆喧哗疾晁错【疾:憎恨。】。错父闻之,从颍川来,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别疏人骨肉【别疏:犹言离散。别,分开。疏,疏远。】,人口议多怨公者,何也?”
晁错所修改的法令有三十章,诸侯们都叫喊着反对,痛恨晁错。晁错的父亲听到了这个消息,就从颍川赶来,对晁错说:“皇上刚刚继位,你执掌政权,侵害削弱诸侯的力量,疏远人家的骨肉,人们纷纷议论怨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晁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错父曰:“刘氏安矣,而晁氏危矣,吾去公归矣【去公归矣:离开你回去了。归,意谓去死。按:晁错父三次称错为“公”,既非因错位在三公,也非太史公称错之词,而是错父在激愤情况之下,不把错当成亲子而只视为一般人的疏远语,有讽刺意味。】!”遂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及吾身。”
晁错说:“事情本来就应该这样,不这样的话,天子不会受到尊崇,国家不会得到安宁。”晁错的父亲又说:“照这样下去,刘家的天下安宁了,而我们晁家却危险了,我要离开你回去了。”便服毒药而死,死前说道:“我不忍心看到祸患连累自己。”
死十馀日,吴楚七国果反,以诛错为名。及窦婴、袁盎进说,上令晁错衣朝衣斩东市。
晁错的父亲死后十几天,吴楚七国果然反叛,以诛杀晁错为名义。等到窦婴、袁盎进言,皇上就命令晁错穿着朝服,在东市把他处死。
【段意】:写晁错因削藩而惨遭诛杀的过程。晁错迁为御史大夫后,力主削藩,诸侯哗然。错父从家乡赶至京师劝阻无效,遂饮毒而死。吴楚七国以诛错为名反叛,使晁错被斩于东市。
晁错已死,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谒者仆射:官名。谒者为接待宾客传达通报之近侍,谒者之长官即谒者仆射。】,击吴楚军为将。还,上书言军事,谒见上。
晁错死后,谒者仆射邓公担任校尉,攻打吴楚的军队时,他担任将领。回京城后,上书报告军事情况,进谏皇上。
上问曰:“道军所来【道军所来:从军事前线归来。道,由,从。】,闻晁错死,吴楚罢不【罢不(fou):罢兵没有。不,同“否”。】?”邓公曰:“吴王为反数十年矣,发怒削地,以诛错为名,其意非在错也。且臣恐天下之士噤口【噤口:闭口,缄口不言。】,不敢复言也!”上曰:“何哉?”
皇上问道:“你从军中来,听到晁错死了,吴楚的军队退了没有?”邓公说:“吴王蓄意谋反已经有几十年了啊,他为你削减他的封地而发怒,所以以诛杀晁错为名义,他的本意并不在晁错呀。再说我担心天下的人从此都将闭口,再也不敢进言了。”皇上说:“为什么呢?”
邓公曰:“夫晁错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地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邓公说:“晁错担心诸侯强大了不能够制服,所以要求削减诸侯的封地,借以尊宠朝廷,这实在是关乎万世的好事啊。计划才开始实行,竟然遭到杀戮,对内杜塞了忠臣的口,对外反而替诸侯报了仇,我私下认为陛下这样做是不足取的。”
于是景帝默然良久,曰:“公言善,吾亦恨之【恨:悔恨。】。”乃拜邓公为城阳中尉【城阳中尉:城阳,诸侯国名,汉初为城阳郡,汉文帝前元二年(前178年)改为城阳国,以齐悼惠王(刘邦子刘肥)子朱虚侯刘章为王,领今山东沂水、莒县地。中尉,汉诸侯国之武官名,负责维持治安。】。邓公,成固人也【成固:县名,故址在今陕西城固县西北。】,多奇计。
此时景帝沉默了好久,说:“您的话很对,我也悔恨这件事。”于是任命邓公担任城阳中尉。邓公是成固人,有许多出人意料的妙计。
建元中【建元中:建元年间。建元,汉武帝刘彻年号,自公元前140年至前135年。】,上招贤良【上招贤良:汉武帝招贤良事在建元元年。贤良,有德行者。】,公卿言邓公。时邓公免,起家为九卿【起家:由居家举用出仕。】。一年,复谢病免归。其子章以修黄老言显于诸公间【黄老言:黄指黄帝,老指老子。道家以黄帝、老子为祖,故黄老言谓道家学说。】。
建元(前140—前145)年间皇上招纳贤良之士,公卿们都推举邓公,当时邓公免官,便由在家闲居起用做了九卿。一年之后,又推说有病辞职回家,他的儿子邓章因为研究黄帝、老子的学说在朝廷大臣之间很有名望。
【段意】:写邓公为将击吴楚军还,向景帝陈说吴王之反系蓄谋已久,诛错只是其名,错之谋画乃为国远虑,诛错失策,并简介了邓公的生平。
太史公曰:袁盎虽不好学,亦善傅会【袁盎两句:袁盎虽不好读书学习,但却善于把书上的内容融会贯通。傅会,领会贯通。】,仁心为质【仁心为质:以仁慈之心作为禀性。】,引义慷慨。
太史公说:袁盎虽然不好学,可是他善于领会贯通,他以仁爱之心为本体,常常称引大义,慷慨激昂。
遭孝文初立,资适逢世【资适逢世:才能恰逢其世。资,天资、天赋。】。时以变易【时以变易:时代不断变化。此句指文帝崩而景帝立。】,及吴楚一说【吴楚一说:指吴、楚七国反叛后,袁盎向景帝所进急斩晁错吴楚即可罢兵的建议。】,说虽行哉,然复不遂【不遂:不如意,未达到预期设想。】。好声矜贤【好声矜贤:喜爱名声,自矜贤能。】,竟以名败【竟以名败:却因名而败亡。】。
赶上汉文帝刚刚继位,他的才智恰好碰上了适宜的时代,因此能得以施展。时局不断地在变动,等到吴楚反叛时,建议诛杀晁错。虽然他的建议被采纳实行,然而他以后不再被朝廷所用。爱好名声夸耀才能,终于因为追求名声而招致祸患。
晁错为家令时,数言事不用。后擅权,多所变更。诸侯发难,不急匡救,欲报私仇,反以亡躯。语曰“变古乱常,不死则亡”,岂错等谓邪【按:太史公这段评论,谓袁盎“好声矜贤,竟以名败”,此论不妥。袁盎乃汉文、汉景时之直臣,敢言极谏,忠君爱国,不可视为“好声矜贤”。至于袁盎之死,实乃梁孝王阴谋未能得逞挟恨谋杀所致,更不可怪罪于袁盎。对晁错,无一句好言,所论更为不当。晁错力主削藩,是从国家社稷长远利益出发之大略,目的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不致使各诸侯国形成尾大不掉局面,造成社会的震荡,是历史的进步。作者却视削藩为“变古乱常”,似乎是历史的倒退。对袁、晁二人所论不妥之处,当为作者时代的、历史的局限所致。】!
晁错做太子家令的时候,多次进言而不被采用。后来擅权,修改了国家的许多法令。诸侯发动叛乱,晁错不急于匡正挽救这个危机,却想报个人的私仇,反而因此招来杀身之祸。俗话说:“改变古法,搞乱常规,不是身死,就是逃亡”,难道说的就是晁错这类人吗?
【段意】:写司马迁对袁盎、晁错的评论。作者认为袁盎多有善德,然却以好声矜贤而亡身;认为晁错由于“变古乱常”遭致亡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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