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70列传·刺客列传第二十六【3】

久之，荆轲未有行意。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尽收入其地，进兵北略地至燕南界。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荆轲仍没有行动的表示。这时，秦将王翦已经攻破赵国的都城，俘虏了赵王，把赵国的领土全部纳入秦国的版图。大军挺进，向北夺取土地，直到燕国南部边界。

太子丹恐惧，乃请荆轲曰：“秦兵旦暮渡易水【易水：发源于今河北省易县，东流入大清河，是当时燕国的南界。】，则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荆轲曰：“微太子言，臣愿谒之【微太子言二句：意谓即使太子您不说，我也早想告诉您了。微：没有。谒：请见、禀告。】。

太子丹害怕了，于是请求荆轲说：“秦国军队早晚之间就要横渡易水，那时即使我想要长久地侍奉您，怎么能办得到呢！”荆轲说：“太子就是不说，我也要请求行动了。

今行而毋信，则秦未可亲也。夫樊将军，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督亢：约今河北省涿县、定兴县、新城县、固安县一带地区，当时为燕国的富庶地带。】，奉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说：同“悦”。】，臣乃得有以报【有以报：有报效您(指刺秦王)的机会。】。”

现在到秦国去，没有让秦王相信我的东西，那么秦王就不可以接近。那樊将军，秦王悬赏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来购买他的脑袋。果真得到樊将军的脑袋和燕国督亢的地图，献给秦王，秦王一定高兴接见我，这样我才能够有机会报效您。”

太子曰：“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伤长者之意，愿足下更虑之！”

太子说：“樊将军到了穷途末路才来投奔我，我不忍心为自己私利而伤害这位长者的心，希望您考虑别的办法吧！”

荆轲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见樊於期曰：“秦之遇将军可谓深矣【遇：对待。深：残酷。】，父母宗族皆为戮没。今闻购将军首金千斤，邑万家，将奈何？”

荆轲明白太子不忍心，于是就私下会见樊於期说：“秦国对待将军可以说是太残酷了，父母、家族都被杀尽。如今听说用黄金千斤、封邑万户，购买将军的首级，您打算怎么办呢？”

於期仰天太息流涕曰：“於期每念之，常痛于骨髓，顾计不知所出耳！”荆轲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国之患，报将军之仇者，何如？”於期乃前曰：“为之奈何？”

於期仰望苍天，叹息流泪说：“我每每想到这些，就痛入骨髓，却想不出办法来！”荆轲说：“现在有一句话可以解除燕国的祸患，洗雪将军的仇恨，怎么样？”於期凑向前说：“怎么办？”

荆轲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匈【揕(zhen)：刺。匈，同“胸”。】，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将军岂有意乎？”

荆轲说：“希望得到将军的首级献给秦王，秦王一定会高兴地召见我，我左手抓住他的衣袖，右手用匕首直刺他的胸膛，那么将军的仇恨可以洗雪，而燕国被欺凌的耻辱可以涤除了，将军是否有这个心意呢？”

樊於期偏袒扼腕而进曰【偏袒握腕：脱下一只袖子，露出半边肩臂，这只手握住那只手的腕子。当时人们发誓言、表决心时常常做出这种样子。】：“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日夜切齿腐心句：意谓是自己日夜切齿捶胸所企望的一个报仇方法。腐，应作“拊”，捶击也。】，乃今得闻教！”遂自刭。

樊於期脱掉一边衣袖，露出臂膀，一只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腕，走近荆轲说：“这是我日日夜夜切齿碎心的仇恨，今天才听到您的教诲！”于是就自刎了。

太子闻之，驰往，伏尸而哭，极哀。既已不可奈何，乃遂盛樊於期首函封之【函封：用木盒子装起来。】。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驾车奔驰前往，趴在尸体上痛哭，极其悲哀。已经没法挽回，于是就把樊於期的首级装到匣子里密封起来。

于是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赵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药淬之【以药淬之：(把烧红的匕首)放到药水里蘸(使其带有毒性)。】，以试人，血濡缕【血濡缕：血出沾衣。濡：沾湿。缕：线。】，人无不立死者。乃装为遣荆卿。

当时太子已预先寻找天下最锋利的匕首，找到赵国人徐夫人的匕首，花了百金买下它，让工匠用毒水淬它，用人试验，只要见一丝儿血，没有不立刻死的。于是就准备行装，送荆轲出发。

燕国有勇士秦舞阳，年十三，杀人，人不敢忤视【忤(wu)视：以不顺从的眼光相看。忤：逆也。】。乃令秦舞阳为副。荆轲有所待，欲与俱；其人居远未来，而为治行【为治行：指荆轲替他所等待的人收拾行装。】。

燕国有位勇士叫秦舞阳，十三岁上就杀人，别人都不敢正面对着看他。于是就派秦舞阳作助手。荆轲等待一个人，打算一道出发；那个人住得很远，还没赶到，而荆轲已替那个人准备好了行装。

顷之，未发，太子迟之，疑其改悔，乃复请曰：“日已尽矣，荆卿岂有意哉？丹请得先遣秦舞阳。”荆轲怒，叱太子曰：

又过了些日子，荆轲还没有出发，太子认为他拖延时间，怀疑他反悔，就再次催请说：“日子不多了，荆卿有动身的打算吗？请允许我派遣秦舞阳先行。”荆轲发怒，斥责太子说：

“何太子之遣？往而不反者，竖子也【往而不返者，竖子也：荆轲之意是要劫秦王，逼其订立盟约归还六国失地而后全胜而归，并不是要去和秦王同归于尽，一去不返，故有此说。竖子：犹言蠢才、奴才，骂人语。】！且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仆所以留者，待吾客与俱。今太子迟之，请辞决矣【辞决：告别、诀别。】！”遂发。

“太子这样派遣是什么意思？只顾去而不顾完成使命回来，那是没出息的小子！况且是拿一把匕首进入难以测度的强暴的秦国。我所以暂留的原因，是等待另一位朋友同去。眼下太子认为我拖延了时间，那就告辞决别吧！”于是就出发了。

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祖：祭路神。】，取道【取道：上路。】，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变徵(zhi)之声：古代乐律七调中的一种，此调韵味苍凉悲惋。下文“羽声”韵味激昂慷慨。】，士皆垂泪涕泣。

太子及宾客中知道这件事的，都穿着白衣戴着白帽为荆轲送行。到易水岸边，饯行以后，上路，高渐离击筑，荆轲和着拍节唱歌，发出苍凉凄惋的声调，送行的人都流泪哭泣，

又前而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就车而去【就车：登车。】，终已不顾。

一边向前走一边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又发出慷慨激昂的声调，送行的人们怒目圆睁，头发直竖，把帽子都顶起来。于是荆轲就上车走了，始终连头也不回。

遂至秦，持千金之资币物，厚遗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中庶子：太子的官属，主管宫中及诸吏嫡子庶子的支系谱籍。】。嘉为先言于秦王曰：

一到秦国，荆轲带着价值千金的礼物，厚赠秦王宠幸的臣子中庶子蒙嘉。蒙嘉替荆轲先在秦王面前说：

“燕王诚振怖大王之威，不敢举兵以逆军吏【逆：迎击、抵抗。】，愿举国为内臣，比诸侯之列，给贡职如郡县【给贡职如郡县：像你们国内一个郡县似的给你们进贡。】，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庙。

“燕王确实因大王的威严震慑得心惊胆颤，不敢出动军队抗拒大王的将士，情愿全国上下做秦国的臣子，比照其他诸侯国排列其中，纳税尽如同直属郡县职分，使得以奉守先王的宗庙。

恐惧不敢自陈，谨斩樊於期之头，及献燕督亢之地图，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闻大王，唯大王命之。”

因为慌恐畏惧不敢亲自前来陈述。谨此砍下樊於期的首级并献上燕国督亢地区的地图，装匣密封。燕王还在朝廷上举行了拜送仪式，派出使臣把这种情况禀明大王，敬请大王指示。”

秦王闻之，大喜，乃朝服，设九宾【九宾：同“九傧”，九个傧相依次传呼，以示礼之隆重。】，见燕使者咸阳宫。荆轲奉樊於期头函，而秦舞阳奉地图匣，以次进。至陛，秦舞阳色变振恐，群臣怪之。

秦王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就穿上了礼服，安排了外交上极为隆重的九宾仪式，在咸阳宫召见燕国的使者。荆轲捧着樊於期的首级，秦舞阳捧着地图匣子，按照正、副使的次序前进，走到殿前台阶下秦舞阳脸色突变，害怕得发抖，大臣们都感到奇怪。

荆轲顾笑舞阳，前谢曰：“北蕃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故振慴【振慴(zhe)：震恐。慴：惧也。】。愿大王少假借之【少假借：稍稍通融、宽容。】，使得毕使于前。”

荆轲回头朝秦舞阳笑笑，上前谢罪说：“北方藩属蛮夷之地的粗野人，没有见过天子，所以心惊胆颤。希望大王稍微宽容他，让他能够在大王面前完成使命。”

秦王谓轲曰：“取舞阳所持地图。”轲既取图奏之，秦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

秦王对荆轲说：“递上舞阳拿的地图。”荆轲取过地图献上，秦王展开地图，图卷展到尽头，匕首露出来。荆轲趁机左手抓住秦王的衣袖，右手拿匕首直刺。

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袖绝。拔剑，剑长，操其室【操其室：握着剑鞘。】。时惶急，剑坚，故不可立拔。

未近身秦王大惊，自己抽身跳起，衣袖挣断。慌忙抽剑，剑长，只是抓住剑鞘。一时惊慌急迫，剑又套得很紧，所以不能立刻拔出。

荆轲逐秦王，秦王环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度：常态。】。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诸郎中执兵皆陈殿下【郎中：皇帝的侍从人员。】，非有诏召不得上。

荆轲追赶秦王，秦王绕柱奔跑。大臣们吓得发呆，突然发生意外事变，大家都失去常态。而秦国的法律规定，殿上侍从大臣不允许携带任何兵器；各位侍卫武官也只能拿着武器都依序守卫在殿外，没有皇帝的命令，不准进殿。

方急时，不及召下兵，以故荆轲乃逐秦王。而卒惶急，无以击轲，而以手共搏之。是时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荆轲也【提：掷击。】。

正当危急时刻，来不及传唤下边的侍卫官兵，因此荆轲能够追赶秦王。仓促之间，惊慌急迫，没有用来攻击荆轲的武器，只能赤手空拳和荆轲搏击。这时，侍从医官夏无且（ｊū，居）用他所捧的药袋投击荆轲。

秦王方环柱走，卒惶急，不知所为，左右乃曰：“王负剑【负剑：把剑背起来。指把剑推到背后再拔。】！”负剑，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

正当秦王围着柱子跑，仓猝慌急，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侍从们喊道：“大王，把剑推到背后！”秦王把剑推到背后，才拔出宝剑攻击荆轲，砍断他的左腿。

荆轲废【废：瘫倒。】，乃引其匕首以掷秦王，不中，中桐柱。秦王复击轲，轲被八创【被八创：被砍伤了八处。】。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骂曰【箕倨：伸着两腿，像是簸箕口似地坐着。这是一种对人极不礼貌的姿势。】：

荆轲残废，就举起他的匕首直接投刺秦王，没有击中，却击中了铜柱。秦王接连攻击荆轲，荆轲被刺伤八处。荆轲自知大事不能成功了，就倚在柱子上大笑，张开两腿像簸箕一样坐在地上骂道：

“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于是左右既前杀轲，秦王不怡者良久。

“大事之所以没能成功，是因为我想活捉你，迫使你订立归还诸侯们土地的契约回报太子。”这时侍卫们冲上前来杀死荆轲，而秦王也不高兴了好一会儿。

已而论功，赏群臣及当坐者各有差【当坐：在这次事件中有罪的。各有差：各有不同。即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而赐夏无且黄金二百溢，曰：“无且爱我，乃以药囊提荆轲也。”

过后评论功过，赏赐群臣及处置当办罪的官员都各有差别。赐给夏无且黄金二百镒，说：“无且爱我，才用药袋投击荆轲啊。”

于是秦王大怒，益发兵诣赵，诏王翦军以伐燕。十月而拔蓟城【蓟城：即今北京市，当时是燕国国都。】。燕王喜、太子丹等尽率其精兵东保于辽东【保：据守。】。

于是秦王大发雷霆，增派军队前往赵国，命令王翦的军队去攻打燕国，十月攻克了蓟城。燕王喜、太子丹等率领着全部精锐部队向东退守辽东。

秦将李信追击燕王急，代王嘉乃遗燕王喜书曰【代王嘉：赵公子嘉，被废后逃至代，被立为代王。】：“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诚杀丹献之秦王，秦王必解，而社稷幸得血食【社稷幸得血食：犹言国家或许能够得到保存。血食：享受祭祀。】。”

秦将李信紧紧地追击燕王，代王嘉就写信给燕王喜说：“秦军之所以追击燕军特别急迫，是因为太子丹的缘故。现在您如果杀掉太子丹，把他的人头献给秦王，一定会得到秦王宽恕，而社稷或许也侥幸得到祭祀。”

其后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衍水：即今之太子河，在今沈阳市附近，因太子丹曾匿于此而得名。】，燕王乃使使斩太子丹，欲献之秦。秦复进兵攻之。后五年，秦卒灭燕，虏燕王喜。

此后李信率军追赶太子丹，太子丹隐藏在衍水河中，燕王就派使者杀了太子丹，准备把他的人头献给秦王。秦王又进军攻打燕国。此后五年，秦国终于灭掉了燕国，俘虏了燕王喜。

其明年，秦并天下，立号为皇帝。于是秦逐太子丹【逐：追捕。】、荆轲之客，皆亡【亡：逃匿。】。高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庸保：仆佣、伙计。】，匿作于宋子【匿作于宋子：逃到宋子给人干活。宋子：地名，在今河北省赵县东北。】。

第二年，秦王吞并了天下，立号为皇帝。于是通辑太子丹和荆轲的门客，门客们都潜逃了。高渐离更名改姓给人家当酒保，隐藏在宋子这个地方作工。

久之，作苦【作苦：干得很累。】，闻其家堂上客击筑，傍徨不能去。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从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窃言是非。”家丈人召使前击筑，一坐称善，赐酒。

时间长了，觉得很劳累，听到主人家堂上有客人击筑，走来走去舍不得离开。常常张口就说：“那筑的声调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侍候的人把高渐离的话告诉主人，说：“那个庸工懂得音乐，私下说是道非的。”家主人叫高渐离到堂前击筑，满座宾客都说他击得好，赏给他酒喝。

而高渐离念久隐畏约无穷时【久隐畏：长久地躲藏畏惧。】，乃退【退：谓从堂上下来，回到私室。】，出其装匣中筑与其善衣【善衣：整齐光鲜的衣服。】，更容貌而前。举坐客皆惊，下与抗礼【抗礼：平等地以礼相见。】，以为上客。

高渐离考虑到长久他隐姓埋名，担惊受怕地躲藏下去没有尽头，便退下堂来，把自己的筑和衣裳从行装匣子里拿出来，改装整容来到堂前，满座宾客大吃一惊，离开座位用平等的礼节接待他，尊为上宾。

使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宋子传客之【传客之：依次地轮流请他去作客。客：用如动词，作客。】，闻于秦始皇。秦始皇召见，人有识者，乃曰：“高渐离也。”

请他击筑唱歌，宾客们听了，没有不被感动得流着泪而离去的。宋子城里的人轮流请他去做客，这消息被秦始皇听到。秦始皇召令进见，有认识他的人，就说：“这是高渐离。”

秦皇帝惜其善击筑，重赦之【重赦之：不能轻易地赦免他。】，乃矐其目【矐(huo)：熏瞎。】。使击筑，未尝不称善。

秦始皇怜惜他擅长击筑，特别赦免了他的死罪。于是薰瞎了他的眼睛，让他击筑，没有一次不说好。

稍益近之，高渐离乃以铅置筑中，复进得近，举筑朴秦皇帝【朴：同“扑”，扑击。】，不中。于是遂诛高渐离，终身不复近诸侯之人【诸侯之人：指被秦所灭的东方六国的人。】。

渐渐地更加接近秦始皇。高渐离便把铅放进筑中，再进宫击筑靠近时，举筑撞击秦始皇，没有击中。于是秦始皇就杀了高渐离。终身不敢再接近从前东方六国的人了。

鲁勾践已闻荆轲之刺秦王，私曰：“嗟乎，惜哉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讲：精。】！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为非人也【非人：水平、见解不高的人。】！”

鲁句践听到荆轲行刺秦王的事，私下说：“唉！太可惜啦，他不讲究刺剑的技术啊，我太不了解这个人了！过去我呵斥他，他就以为我不是同路人了。”

太史公曰：世言荆轲，其称太子丹之命，“天雨粟，马生角”也，太过【世言荆轲四句：意谓社会上流传的荆轲故事中，说到太子丹的命运时，说他曾感动得“天雨粟，马生角”，这种说法太过分了。】。

太史公说：社会上谈论荆轲，当说到太子丹的命运时，说什么“天上像下雨一样落下粮食来，马头长出角来！”这太过分了。

又言荆轲伤秦王，皆非也。始公孙季功、董生与夏无且游【公孙季功：其人事迹不详。董生：即董仲舒，汉武帝时的著名儒生。】，具知其事，为余道之如是。

又说荆轲刺伤了秦王，这都不是事实。当初公孙季功、董生和夏无且交游，都知道这件事，他们告诉我的就像我记载的。

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义：义举，指刺杀活动。】，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出发点明确，决不违背自己的良心。较：通“皎”，明也。欺：欺骗、违背。】，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从曹沫到荆轲五个人，他们的侠义之举有的成功，有的不成功，但他们的志向意图都很清楚明朗，都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名声流传到后代，这难道是虚妄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