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70列传·仲尼弟子列传第七 【2】

言偃，吴人，字子游，少孔子四十五岁。子游既已受业，为武城宰【武城：鲁城邑，在今山东费县西南。】。孔子过，闻弦歌之声。

言偃，是吴国人，字子游。比孔子小四十五岁。子游受业以后，出任武城的长官。孔子路过武城，听到弹琴唱歌的声音。

孔子莞尔而笑曰【莞尔：微笑的样子。】：“割鸡焉用牛刀【割鸡焉用牛刀：意为治理小地方何必用教育呢？割，杀。焉，怎么。牛刀，杀牛的大刀。】？”子游曰：“昔者偃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易使：容易听指挥。】。”

孔子微微地笑了，说：“杀鸡何必用宰牛刀呢？”子游说：“从前我听先生说过：‘有才德的人学了礼乐，就会涵养仁心，爱护人民；普通人学了礼乐，就会谨守法规，容易使唤。’”

孔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是：正确。】。前言戏之耳【戏之：同他玩笑。】。”孔子以为子游习于文学。

孔子对随行的学生们说：“诸位，言偃的话是对的。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孔子认为子游熟习文章博学。

卜商字子夏，少孔子四十四岁。子夏问：“‘巧笑倩兮【巧笑：美好的笑貌。倩：面颊长得好看。】，美目盼兮【美目盼兮：意为黑白分明的眼神十分妩媚。盼，眼珠黑白分明。这两句诗出自《诗·卫风·硕人》】，素以为绚兮’【素以为绚(xuan)：白色的底子上画有各种色彩。绚，有文采。】，何谓也？”

卜商，字子夏。比孔子小四十四岁。子夏问道：“‘姣美的笑容妩媚动人啊，明沏的眼珠流动生辉啊，信佛洁白的生绡染上了绚烂的文彩’，这三句诗是什么意思？”

子曰：“绘事后素【绘事后素：先有白色的底子然后画花。素，白的，没有染上色的。】。”曰：“礼后乎【礼后乎：意为礼乐产生在(仁义)以后吗？】？”孔子曰：“商始可与言《诗》已矣【言《诗》：讨论《诗经》。】。”

孔子回答说：“绘画要先有洁白的底子，然后再彩饰图画。”子夏说：“是不是礼乐的产生在仁义之后呢？”孔子说：“卜商啊，现在可以和你讨论《诗经》了。”

子贡问：“师与商孰贤【师与商孰贤：颛孙师与卜商两人哪个强些？】？”子曰：“师也过【过：过分，过火。】，商也不及【不及：不到，赶不上。】。”“然则师愈与【与：通“欤”。语气词。】？”曰：“过犹不及【过犹不及：意为过分和赶不上同样不合适。】。”

子贡问道：“颛孙师和卜商那一位更强些？”孔子说：“师么，有些过分，商么，有些赶不上。”子贡说：“那么颛孙师好一些吗？”孔子说：“过分和赶不上同样是不完美的。”

子谓子夏曰：“汝为君子儒【君子儒：指有道德的读书人。】，无为小人儒【小人儒：无品德的读书人。】。”孔子既没，子夏居西河教授【西河：在今河南安阳。一说在今晋、陕间黄河两岸地区。】，为魏文侯师【魏文侯：名斯，战国时魏国君主。】。其子死，哭之失明。

孔子对子夏说：“你要立志作个有才德的读书人，不要作浅薄不正派的读书人。孔子逝世后，子夏定居河西教授学生，成了魏文侯的教师。子夏的儿子死了，把眼睛都哭瞎了。

颛孙师，陈人【陈：古国名，都城在宛丘，即今河南淮阳。】，字子张，少孔子四十八岁。子张问干禄【干禄：求得禄位。干，求。禄，指官吏的俸禄。】，孔子曰：“多闻阙疑【多闻阙疑：多听就可以减少怀疑。】，慎言其馀【慎言其馀：意为谨慎地说出不怀疑的内容。】，则寡尤【尤：过错。】；多见阙殆【多见阙殆：多看就能减少后悔。】，慎行其馀，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颛孙师，是陈国人，字子张。比孔子小四十八岁。子张向孔子学习求取官职俸禄的方法。孔子说：“多听人家说，对疑难未解的，不要妄加评论，其余有把屋的要谨慎地说出，能少犯错误；多看人家行事，对疑难未解的，不要妄加行动，其余有把握的要谨慎地行动，能减少懊悔。说话的错误少、行动的懊悔少，你要求取的官职俸禄就在里面了。”

他日从在陈、蔡间【他日：后来。】，困，问行。孔子曰：“言忠信【言忠信：意为言语忠诚老实。】，行笃敬【行笃敬：行为忠厚严肃。】，虽蛮貊之国行也【蛮貊之国：泛指边远地区少数民族国家。蛮，指南方少数民族。貊：指北方少数民族。】；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虽州里句：意为即便在本乡本土能行得通吗？州、里，为古代的居民组织，即今乡里的意思。】！

有一天子张跟随孔子在陈国和蔡国之间的被围困，子张问怎样才能处处行得通。孔子说：“说话要忠诚信实，行为要真诚恭敬，即使在南蛮北狄也行得通；说话不忠诚信实，行为不真诚恭敬，即使是在本乡本土，能行得通吗？

立则见其参于前也【立则见句：意为站立时就像见到“言忠信、行笃敬”几个字在我们面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在舆句：意为在车箱里，仿佛见它刻在前面的横木上。衡，车前横木。】，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书诸绅：写在大带子上。绅：士大夫系的大带子。】。

站着的时候，就象‘忠信笃敬’几个字呈现在眼前；坐在车上，就象‘忠信笃敬’几个字挂在车前的横木上，做到这种地步之后，就到处行得通了。”子张就把这些话写在束腰的大带子上。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孔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国必闻【闻：指名气声望。】，在家必闻。”

子张问：“读书人怎样做才可以叫通达了呢？”孔子说：“你所说的通达，是指的什么呢？”子张回答说：“在诸侯的邦国中一定要有声望，在卿大夫家里也一定要有声誉。”

孔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者，质直而好义【质直而好义：意为品质端正，遇事讲理。】，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国及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色取仁句：意为表面似乎爱好仁德实际行为却是另外的样子。】，居之不疑，在国及家必闻。”

孔子说：“这是声望，不是通达。所谓通达，应当是立身正直而好义，审度别人的言论，观察别人的表情，时常想着谦恭退让，这样，在诸侯的邦国和卿大夫的封地一定能够通达。所说的声望，外表上好象追求仁德的样子，而实际行动上却违背仁德，自己要安然处之，毫不怀疑，这样的人在诸侯的邦国和卿大夫的封地一定能取得名望。”

曾参，南武城人【南武城：即武城，在今山东费县西南。】，字子舆，少孔子四十六岁。孔子以为能通孝道，故授之业【授之业：即授业。】。作《孝经》【《孝经》：儒家著作，相传为曾参所著。】。死于鲁。

曾参，是南武城人，字了舆，比孔子小四十六岁。孔子认为他能通达孝道，所以传授他学业。他撰写了一部《孝经》。他死在鲁国。

澹台灭明，武城人【武城：鲁邑名，又名南武城。】，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岁。状貌甚恶【恶：丑。】。欲事孔子【事：奉事。这里指想当孔子的学生。】，孔子以为材薄。既已受业，退而修行，行不由径【径：小路。】，非公事不见卿大夫。

澹台灭明，是武城人，字子羽。比孔子小三十九岁。他的体态相貌很丑陋。想要事奉孔子，孔子认为他资质低下。从师学习以后，回去就致力于修身实践，处事光明正大，不走邪路，不是为了公事，从来不去会见公卿大夫。

南游至江【江：长江。】，从弟子三百人，设取予去就【设取予去就：意为立置收受给予进退和去留的准则。去就，去留，进退。】，名施乎诸侯【施(yi)：意为传颂。】。孔子闻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失之宰予：意为错过了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他往南游历到长江，追随他的学生有三百人，他获取、给予离弃、趋就都完美无缺，他的声誉传遍了四方诸侯。孔子听到这些事，说：“我只凭言辞判断人，对宰予的判断就错了；单从相貌上判断人，对子羽的判断就错了。”

宓不齐字子贱，少孔子三十岁。孔子谓：“子贱君子哉！鲁无君子，斯焉取斯？”

宓不齐，字子贱。比孔子小三十岁。孔子谈论宓子贱，说：“子贱真是个君子啊！假如鲁国没有君子，这个人又从哪儿学到这种好品德呢？”

子贱为单父宰【单父(shanfu)：鲁邑名，在今山东单县。】，反命于孔子【反命：犹复命。】，曰：“此国有贤不齐者五人【贤不齐者：意为比我宓不齐贤能的人。】，教不齐所以治者【所以治：用来治理单父的方法。】。”孔子曰：“惜哉，不齐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则庶几矣。”

子贱出任单父地方长官，回来向孔子报告，说：“这个地方有五个人比我贤能，他们教给我施政治民的方法。”孔子说：“可惜呀！不齐治理的地方太小了，要是治理的地方大就差不多了。”

原宪字子思【原宪：鲁国人。】。子思问耻【问耻：请教怎样才叫耻辱。】，孔子曰：“国有道【国有道：国家政治清明。】，谷【谷：指俸禄。连同上句意为国家政治清明，就去当官拿俸禄。】。国无道，谷，耻也。”

原宪，字子思。子思问什么是耻辱。孔子说：“国家政治清明，可以做官领取俸禄，却不能有所见树。国家政治黑暗，做官领取俸禄，却不能独善其身，就是耻辱。

子思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克、伐、怨，欲：克，好胜人。伐，自夸。怨、忌恨。欲，贪心。】，可以为仁乎【为仁：意为成为仁人。】？”孔子曰：“可以为难矣【为难：意为难能可贵。】，仁则吾弗知也。”

子思说：“好胜、自我夸耀、怨恨、贪欲都没有显现出来，可以算是做到了仁了吗？”孔子说：“可以说是难能可贵了，是否算是做到仁，那我就不知道了。”

孔子卒，原宪遂亡【亡：指隐居。】在草泽中【草泽：荒野。】。子贡相卫，而结驷连骑【结驷连骑：意为车马接连不断。结驷，用四匹马并辔驾一辆车。】，排藜藿入穷阎【排藜藿人穷阎：意为分开荆棘荒草进入偏僻的陋巷。排，分开。藜藿，贫者所食之野菜。穷阎：僻巷。】，过谢原宪【过谢：来相告别。过，访问。探望。谢，告别。】。宪摄敝衣冠见子贡【摄：整理。】。

孔子逝世以后，原宪就跑到低洼积水、野草丛生的地方隐居起来。子贡做了卫国的国相，出门车马接连不断，排开丛生的野草，来到偏远简陋破败的小屋，前去看望原宪。原宪整理好破旧的衣帽，会见子贡。

子贡耻之，曰：“夫子岂病乎【病：毛病。】？”原宪曰：“吾闻之，无财者谓之贫，学道而不能行者谓之病。若宪，贫也，非病也。”子贡惭，不怿而去【不怿(yi)：不高兴，不喜悦。】，终身耻其言之过也。

子贡见状替他感到羞耻，说：“难道你很困窘吗？”原宪回答说：“我听说，没有财产的叫做贫穷，学习了道理而不能施行的叫做困窘。像我，贫穷，不是困窘啊。”子贡感到很惭愧，不高兴地离去了，一辈子都为这次说错了话感到羞耻。

公冶长【公冶长：一说是鲁人。】，齐人，字子长。孔子曰：“长可妻也【妻(qi)：用作动词。意为将女儿嫁人。】，虽在累绁之中【累绁之中：意为关在监狱里。累绁，拴罪人的绳子，借代为监狱。】，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公冶长，是齐国人，字子长。孔子说：“公冶长，可以把女儿嫁给他，即使他在囚禁之中，并不是他的罪过。”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南宫括字子容【南宫括：鲁国人。】。问孔子曰：“羿善射【羿善射：羿擅长射箭。羿(yi)，传说为有穷国国君，为其徒寒浞杀之。】，奡荡舟【奡(ao)荡舟：意为奡可利用舟师冲锋陷阵。奡，寒浞的儿子，传说中的大力士，可以陆地行舟。为夏后少康所杀。】，俱不得其死然【不得其死：没得到好死。】；禹、稷躬稼而有天下【禹稷躬稼：意为禹和稷自己参加劳动。禹尽力挖沟洫以排洪水，稷播百谷发明农业，故云“躬稼”。躬，亲自参加。稼，播种，种田。】？”孔子弗答。

南宫括，字子容。南宫括问孔子说：“羿擅长射箭，奡擅长荡舟，他们都不能够善终；禹、稷亲自耕种而为什么能得到天下呢？”孔子不回答。

容出，孔子曰：“君子哉若人！上德哉若人【上德：尊尚道德。上，通“尚”。若人：这个人。】！”“国有道，不废【不废：不会被废弃。】；国无道，免于刑戮【刑戮：用作动词，指被刑罚处置。】。”三复“白珪之玷”【三复“白珪之玷”：意为多次反复诵读“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几句诗。三，多次。复，反复。“白珪之玷”几句诗出自《诗·大雅·抑》。】，以其兄之子妻之。

南子容退出后，孔子说：“这个人真是个君子啊！这个人崇尚道德啊！”孔子评论他说：“国家政治清明，他会被任用；国家政治黑暗，他也不会遭受刑罚”。他把“白珪之玷”的几句诗再三吟诵，孔子就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

公皙哀字季次。孔子曰：“天下无行【无行：不讲品行。】，多为家臣，仕于都；唯季次未尝仕。”

公皙哀，字季次。孔子说：“天下的读书人没有善行，大多数作了卿大夫们的家臣，在都邑作官，只有季次不曾出来作官。”

曾点字皙【曾点：即曾参的父亲。】。侍孔子【侍孔子：陪着孔子。侍，陪着尊长。】，孔子曰：“言尔志。”点曰：“春服既成【春服：春天穿的夹衣。】，冠者五六人【冠者：指成年人。古时男子二十岁行冠，即为成年。】，童子六七人【童子：未成年的儿童。】，浴乎沂【浴乎沂：在沂水中沐浴。沂(yi)，水名，在今山东曲阜南。】，风乎舞雩【风乎舞雩：在舞雩台上乘凉。风，迎风乘凉。舞雩：坛名，鲁国祭天求雨的场所。】，咏而归。”孔子喟尔叹曰【喟尔：长叹的样子。】：“吾与点也【与：赞同。】！”

曾蒧，字皙。他陪着孔子，孔子说：“谈谈你的志趣。”曾蒧说：“穿着刚做好的春装，和五六个成年人，六七个小孩子，在沂水里洗个澡，在祈雨台上吹吹风，唱着歌回来。”孔子听了，长长地叹息说：“我赞成曾蒧的志趣啊！”

颜无繇字路【颜路：鲁国人。最早在阙里受学，少孔子六岁。】。路者，颜回父，父子尝各异时事孔子。颜回死，颜路贫，请孔子车以葬【请孔子车句：意为请求孔子将车卖掉买椁来安葬颜回。】。孔子曰：“材不材【材不材：有才能或没有才能。】，亦各言其子也【亦各言句：意思是也总是自己的儿子。】。

颜无繇，字路。颜路，是颜回的父亲，父子俩曾先后在孔子门下求学。颜回死了，颜路贫穷，请求孔子把车子卖掉安葬颜回。孔子说：“孔鲤不论是有才华或没有才华，但对我们来说都是自己的儿子。

鲤也死【鲤：孔子的儿子，字伯鱼。】，有棺而无椁【椁(guo)：棺材外面套的大棺材。】，吾不徒行以为之椁【徒行：步行。】，以吾从大夫之后【以吾从句：意思是因我在大夫行列之后随行。其时孔子为大夫，这是谦词。】，不可以徒行。”

孔鲤死了，只有内棺，没有外椁，我不能卖掉车子徒步走路给他买椁，因为我曾经位居大夫行列，那是不可以徒步行走的。”

商瞿，鲁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岁。孔子传《易》于瞿【传(chuan)：传授。】，瞿传楚人馯臂子弘【馯臂子弘：馯是姓，子弘是字。《苟子》《汉书》都云字子弓。子弓，子夏的学生。】，弘传江东人矫子庸疵【矫子庸疵：姓矫，名疵，字子庸。一说是鲁国人。】，疵传燕人周子家竖【周子家竖：姓周名竖，字子家。】，竖传淳于人光子乘羽【淳于：县名，在今山东安丘东北。光子乘羽，姓光名羽，字子乘。】，羽传齐人田子庄何【田子庄何：姓田名何，字子庄。】，何传东武人王子中同【东武：县名，在今山东诸城。王子中同：姓王名同，字子中。】，同传菑川人杨何【菑川：郡国名，辖境约为今山东淄博及寿光、益都等地。杨何，字叔元。】。何元朔中以治《易》为汉中大夫【元朔：汉武帝刘彻年号(公元前128—前123年)。中大夫：大夫是官名，又分上、中、下三级。中大夫，即大夫的中级。】。

商瞿，是鲁国人。字子木，比孔子小二十九。孔子把《易经》传授给商瞿，商瞿传给楚国人臂子弘，子弘传给江东人矫子庸疵，庸疵传给燕国人周子家竖，周竖传给淳于人光子乘羽，光羽传给齐国人田子庄何，田何传给东武人王子中同，中同传给菑川人杨何。杨何在汉武元朔年间，因为研究《易经》出任子当朝的中大夫。

高柴字子羔，少孔子三十岁。子羔长不盈五尺【盈：满。】，受业孔子，孔子以为愚【愚：愚昧。】。

高柴，字子羔。比孔子小三十岁。子羔的身长不足五尺，在孔子门下学习，孔子认为他很愚笨。

子路使子羔为费郈宰【费(bi)郈宰：费县的行政长官。费郈，《论语》中作费。鲁邑名，在今山东费县西南。】，孔子曰：“贼夫人之子【贼夫人之子：害了别人的儿子。贼，害。】！”子路曰：“有民人焉【有民人焉：意为哪里有百姓。】，有社稷焉【有社稷焉：哪里就有土地和五谷。社，土地神。稷，谷神。】，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孔子曰：“是故恶夫佞者【恶夫佞者：我讨厌那些花言巧语的人。】。”

子路派子羔担任费邑的长官。孔子说：“这是残害人家的子弟！”子路说：“那里有人民百姓。有祭祀土神和谷神的庙宇，为什么一定要读书才叫做学问呢？”孔子说：“所以我厌恶用花言巧语谄媚的人”。

漆雕开字子开【漆雕开：姓漆雕，名开。】。孔子使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斯之未能信：意为我对这个还没有信心。】。”孔子说【说(yue)：喜欢，高兴。通“悦”。】。

漆雕开，字子开。孔子叫子开去做官，子开回答说：“我对作官还没有信心。”孔子听了很高兴。

公伯缭字子周。周愬子路于季孙【想：诉说，诉苦。】，子服景伯以告孔子【子服景伯：鲁大夫，名何。】，曰：“夫子固有惑志【惑志：被迷惑。】，缭也，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吾力句：意为我的力量还是能把他的尸体陈列在街头示众。市朝：朝廷和集市。古时往往在朝廷或集市将罪人尸体示众。】。”

公伯缭，字子周。周在季孙面前说子路的坏话，子服景伯把这件事告诉了孔子并且说：“季孙本来就有了疑心，可是我还有力量杀死公伯缭，把他的尸体陈放在街头示众。”

孔子曰：“道之将行，命也；道之将废，命也。公伯缭其如命何【其如命何：能把我的命运怎么样！】！”

孔子说：“正道能够行得通，那是天意，正道废弃不能施得，也是天意，公伯缭对天意又能怎么样呢？”

司马耕字子牛【司马耕：宋国人，为宋司马桓魋之弟。】。牛多言而躁【多言而躁：话多且很急躁。】。问仁于孔子，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訒【訒：说话迟钝。】。”曰：“其言也訒，斯可谓之仁乎【斯可谓句：意为这就叫做仁吗？】？”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訒乎【为之难两句：意为做起来难，说话能不迟钝吗？】！”

司马耕，字子牛。子牛话多而性情急躁。他向孔子问仁德，孔子说：“有仁德的人，说话很谨慎。”子牛又问：“说话很谨慎，这就可以算是仁德吗？”孔子说：“做起来很困难，说起来能不谨慎吗！”

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不忧不惧：不忧愁，不恐惧。】。”曰：“不忧不惧，斯可谓之君子乎？”子曰：“内省不疚【内省不疚：自己问心无愧。疚，内愧，内心痛苦。】，夫何忧何惧！”

子牛问怎样才算是君子，孔子说：“一个君子既不忧愁，也不畏惧。”他接着问：“不忧愁，不畏惧，这就可以算是君子吗？”孔子说：“自我反省，内心无愧，有什么忧愁，有什么畏惧的呢！”

樊须字子迟【樊须：齐国人，一说是鲁国人。】，少孔子三十六岁。樊迟请学稼【请学稼：请求学种庄稼。稼，播种五谷。】，孔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圃【圃：种植蔬菜。】，曰：“吾不如老圃。”

樊须，字子迟。比孔子小三十六岁。樊须向孔子请求学种庄稼，孔子说：“我不如老农民。”又请求学种疏菜，孔子说：“我不如老菜农。”

樊迟出，孔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礼两句：意为统治者讲究礼节，百姓就没有人敢不尊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义两句：意为统治者行为正当，百姓就没有人敢不服从。】；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襁负其子：背负着小孩子，襁(qiang)：背小孩子的用具。】，焉用稼【焉：疑问词，为什么。】！”

樊迟退出后，孔子说：“樊须，是个志向浅薄的小人啊！统治者提倡礼义，百姓就没有人敢不敬；统治者诚恳信实，百姓就没有人敢不说真情实话。如果能这样，那么四方的百姓就会背负着包裹着的孩子前来投奔，哪里用得着自己种庄稼。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智，曰：“知人。”

樊迟问什么是仁德，孔子说：“爱所有的人！”又问什么智慧，孔子说：“了解人。”

有若少孔子四十三岁【有若：字子有，鲁国人。】。有若曰：“礼之用，和为贵【礼之用两句：意思是，礼的作用，以凡事都做得恰到好处为可贵。和，恰当，恰到好处。】，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小大由之：意为小事大事都做得恰当。】，有所不行；知和而和【知和而和：意为为恰当而求恰当。】，不以礼节之【节：节制。】，亦不可行也。”

有若，比孔子小四十三岁。有若说：“礼的应用，以恰到好处为可贵。过去圣明的君王治理国家的办法，最高明的地方就在这里；小事大事都按照这一条原则去理，有时就行不通；但是只知道和的重要而一味地追求和，而不用礼去节制它，也是不可行的。”

“信近于义，言可复也【信近于义两句：意为所守的约言符合义，说的话就能兑现。复，指实践诺言。】；恭近于礼，远耻辱也【恭近于礼两句：意为态度容貌谦恭合于礼，就不致遭受侮辱。远(yuan)，使动用法，意为使之远离。】；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因不失其亲两句：意为依靠关系亲密的人就可靠了。因，依靠，凭藉。宗，主，可靠。】。”

有若又说：“所守的信约要符合于义，这约言就能经得起实践的检验。恭敬要符合礼，就能避免耻辱；依傍那些不失为亲近的人，也就可靠了。”

孔子既没，弟子思慕，有若状似孔子【状似孔子：容貌长得像孔子。状，样子，形状。】，弟子相与共立为师，师之如夫子时也。

孔子逝世以后，学生们都很怀念他。有若长得很象孔子，学生们共同拥戴他当教师，就象当年侍奉孔子一样对待他。

他日，弟子进问曰：“昔夫子当行【当行：将要外出时。】，使弟子持雨具【雨具：防雨的器具。】，已而果雨【已而果雨：随即果真落雨。雨，用作动词。】。弟子问曰：‘夫子何以知之？’夫子曰：‘《诗》不云乎：

有一天，学生进来问他说：“从前先生正要出行，就叫同学们带好雨具，不久果真下起雨来。同学们请教说：‘先生怎么知道要下雨呢？’先生回答说：‘《诗经》里不是说了吗：

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意为月亮靠近毕星就要下大雨。见于《诗·小雅·渐渐之石》。离，通“丽”，靠近。俾，使。滂沱，大雨的样子。毕，星宿名。因它的八颗星排成古时打猎用的毕网形状而得名。】。昨暮月不宿毕乎【宿：意为接近。】？’他日，月宿毕，竟不雨【竟：终于。】。

月亮依附于毕星的位子上，接着就会下大雨。昨天夜里月亮不是宿在毕星的位子上吗？’有一天，月亮又宿在毕星的位了上，却没有下雨。

商瞿年长无子，其母为取室【取室：此指纳妾。取，通“娶”。室，妻，这里意为小妻。】。孔子使之齐，瞿母请之。

商瞿年纪大了还没有儿子，他的母亲要替他另外娶妻。孔子派他到齐国去，商瞿的母亲请求不要派他。

孔子曰：‘无忧，瞿年四十后当有五丈夫子。’已而果然。敢问夫子何以知此？”有若默然无以应【默然：不说话的样子。】。弟子起曰：“有子避之【避之：意为避开这个座位吧。避，躲开。】，此非子之座也！”

孔子说：‘不要担忧，商瞿四十岁以后会有五个男孩子。’过后，果真是这样的。请问先生当年怎么能够预先知道是这样的呢？”有若沉默无以回答。学生们站起来说：“有先生，你躲开这儿吧，这个位子不是您能坐的啊！”

公西赤字子华【公西赤：鲁国人。】，少孔子四十二岁。子华使于齐【使于齐：出使齐国。】，冉有为其母请粟【冉有句：意为冉有替公西华的母亲向孔子要小米。】。孔子曰：“与之釜【釜：量器名，一釜合六斗四升。】。”请益，曰：“与之庾【庾(yu)：量器名，一庾为十六斗。】。”冉子与之粟五秉【秉：量器名，十六石为一秉。】。

公西赤，字子华。比孔子小四十二岁。子华出使去齐国，冉有为他的母亲向孔子请求粮食。孔子说：“给他一釜。”冉有请求增加，孔子说：“那就给他一庾。”，冉有给了她五秉粮食。

孔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衣轻裘：意为穿着又轻又暖的皮袍。衣(yi)：用为动词。裘：用动物毛皮做成的袍子。】。吾闻君子周急【周急：救济。周又写为“赒”。】不继富【不继富：不帮助富有的人。继，增益。】。”

孔子说：“公西赤到齐国去，坐的是肥马拉的车子，穿的是又轻又暖的裘皮衣裳。我听说，君子救济紧急需要的穷人而不是为他增加财富。

巫马施字子旗【巫马施：鲁国人，姓巫马，名施。一说字子期。】，少孔子三十岁。陈司败问孔子曰【司败：人名。一说官名。】：“鲁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退而揖巫马旗曰【揖：古时候的拱手礼。】：

巫马施，字子旗，比孔子小三十岁。陈司败问孔子说：“鲁昭公懂礼吗？”孔子说：“懂礼。”孔子出去后，陈司败向巫马旗作了个揖说：

“吾闻君子不党【党：意为偏袒某一方。】，君子亦党乎？鲁君娶吴女为夫人，命之为孟子【命之为孟子：意为取名叫孟子。命，取名。】。孟子姓姬【姓姬：吴国为太伯之后，故也为姬姓。】，讳称同姓【讳称同姓：避讳称同姓。周朝礼法，同姓不婚。如称同姓，则明显表示鲁君违背了“同姓不婚”的礼制，故孔子为之讳。】，故谓之孟子。

“我听说君子是不偏私袒护的，莫非君子也会偏私袒护？鲁昭公娶来吴女作夫人，给她起名叫她孟子。孟子本姓姬，避忌称呼同姓，所以叫她吴孟子。

鲁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孰：谁。】！”施以告孔子，孔子曰：“丘也幸，苟有过【苟有过：假如有错误。苟，如果，假如。过，错误，过错。】，人必知之。臣不可言君亲之恶【臣不可句：意为臣子不应该说君上的不良行为。恶，指不良行为。】，为讳者，礼也【为讳者，礼也：意为避讳是礼的规定。】。”

鲁君要是懂得礼仪，那还有谁不懂得礼节呢？”巫马施把这些话转告给孔子，孔子说：“我真幸运，如果有了过失，人家一定会知道。作臣子的不能说国君的过错的，替他避忌的人，就是懂礼啊。”

梁鳣字叔鱼，少孔子二十九岁。颜幸字子柳，少孔子四十六岁。冉孺字子鲁，少孔子五十岁。曹卹字子循，少孔子五十岁。伯虔字子析，少孔子五十岁。公孙龙字子石，少孔子五十三岁。自子石已右三十五人，显有年名及受业闻见于书传。

梁鳣，字叔鱼，比孔子小二十九岁。颜幸，字子柳，比孔子小四十六岁。冉儒，字子鲁，比孔子小五十岁。曹，字子循，比孔子小五十岁。伯虔，字子析，比孔子小五十岁。公孙龙，字子石，比孔子小五十三岁。从子石以上三十五人，他们的年龄、姓名和受业经过、事迹都能明显地见么文字记载。

其四十有二人，无年及不见书传者纪于左：冉季【冉季：鲁国人。】，字子产。公祖句兹【公祖句(gou)兹：姓公祖，名句兹。】，字子之。秦祖【秦祖：秦国人。】，字子南。漆雕哆【漆雕哆(che)：鲁国人。】，字子敛。颜高【颜高：一说名产。孔子在卫时与南子乘车过市，就是颜高驾的车。】，字子骄。漆雕徒父【漆雕徒父：字固。】。壤驷赤【壤驷赤：秦国人。】，字子徒。商泽【商泽：字子季。】。石作蜀，字子明。任不齐【任不齐：字子选，楚国人。】，字选。公良孺【公良孺：陈国人。贤而有勇。常用自己的五辆车跟从孔子周游列国。】，字子正。后处【后处：齐国人。】，字子里。秦冉，字开。公夏首【公夏首：鲁国人。】，字乘。奚容箴【奚容箴：卫国人。】，字子皙。公肩定【公肩定：鲁国人。一说是晋国人。】，字子中。颜祖【颜祖：鲁国人。】，字襄。单【单(qiaoshan)：鲁国人。】，字子家。句井疆【句(gou)幷疆：卫国人。】。罕父黑【罕父黑：一说字索。】，字子索。秦商【秦商：楚国人。一说字丕兹，少孔子四岁。】，字子丕。申党【申党：鲁国人。可能就是《论语》中提到的申枨。】，字周。颜之仆【颜之仆：鲁国人。】，字叔。荣旂【荣旂：一说字子颜。】，字子祈。县成【县(xuan)成：鲁国人，一说字子谋。】，字子祺。左人郢【左人郢：鲁国人。】，字行。燕伋，字思。郑国【郑国：《孔子家语》作薛邦。《正义》以为“郑”乃“薛”字之误，“邦”作“国”乃避高祖讳。】，字子徒。秦非【秦非：鲁国人。】，字子之。施之常，字子恒。颜哙【颜哙(kuai)：鲁国人。】，字子声。步叔乘【步叔乘：齐国人。】，字子车。原亢籍【原亢籍：姓原，名亢，字籍。】。乐欬【乐欬：鲁国人。】，字子声。廉絜【廉絜：卫国人。】，字庸。叔仲会【叔仲会：晋国人。一说鲁国人，少孔子五十四岁。】，字子期。颜何【颜何：鲁国人。】，字冉。狄黑，字皙。邦巽【邦巽(xun)：鲁国人。】，字子敛。孔忠【孔忠：字子蔑，孔子的侄子。】。公西舆如，字子上。公西葴【公西葴(zhen)：鲁国人。】，字子上。

其余的四十二人，没有年龄可考，也没有文字记载的记在下面：冉季，字子产。

公祖名兹，字子之。秦祖，字子南。

漆雕哆，字子敛。

颜高，这字骄。

漆雕徒父。

壤驷赤，字子徒。

商泽。

石作蜀，字子明。

任不齐，字选。

公良儒，字子正。

后处，字子里。

秦冉，字开。

公夏首，字乘。

奚容箴，字子皙。

公肩定，字子中。

颜祖，字襄。

鄡单，字子家。

句井疆。

罕父黑，字子索。

秦商，字子丕。

申党，字周。

颜之仆，字叔。

荣旗，字子祈。

县成，字子祺。

左人郢，字行。

燕伋，字思。

郑国，字子徒。

秦非，字子之。

施之常，字子恒。

颜哙，字子声。

步叔乘，字子车。

原亢，字籍。

乐欬，字子声。

廉絜，字庸。

叔仲会，字子期。

颜何，字冉。

狄黑，字皙。

邦巽，字子敛。

孔忠。

公西舆如，字子上。

公西葳，字子上。

太史公曰：学者多称七十子之徒【称：称赞、称颂。】，誉者或过其实【过：胜过，超过。】，毁者或损其真【损：损害。】，钧之未睹厥容貌则论言【钧：公平、均平。厥：他们的。】。

太史公说：“后世学者们都称述孔子门下七十位门徒，赞誉他们的人，有的超过了他们的实际，诋毁他们的人，有的损害了他们的真实形象。”总之，谁都没有看到他们的真实相貌，而议论品评。

弟子籍出孔氏古文【籍：名册。】，近是。余以弟子名姓文字悉取《论语》弟子问，并次为篇【次：按顺序排列。】，疑者阙焉【阙：通“缺”，空缺、缺少。】。

孔门弟子的生平事迹还是孔氏古文接近真相，关于孔子门下弟子们的名字、姓氏、言行等情况，我全部取自《论语》的弟子问答，编次成篇，有疑问的地方就空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