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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70列传·仲尼弟子列传第七 【1】

分享:杨老师 2024-08-18 阅读积累 问答

孔子曰“受业身通者七十有七人渊博。”,皆异能之士也。德行德行指品德好的。: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

孔子说:“跟着我学习而精通六艺的弟子有七十七人”,他们都是具有奇异才能的人。德行方面突出的: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

政事政事指能办理政事的。:冉有,季路。言语言语擅长说话的。:宰我,子贡。文学文学指熟悉古代文献的即孔子所传的《诗》、《书》、《易》等。:子游,子夏。

擅长处理政事的:冉有,季路。语言方面的:宰我,子贡。文章博学方面的:子游,子夏。

师也辟师也辟意为颛孙师(字子张)偏激。,参也鲁参也鲁曾参迟钝。,柴也愚柴也愚意为高柴愚笨。柴字子羔。,由也喭由也喭(an)意为仲由卤莽。喭跋扈粗鲁。,回也屡空回也屡空意为颜回穷得没有办法。空贫穷。。赐不受命而货殖焉赐不受命句意为端木赐(即子贡)不安本分去囤积投机。货财物。,亿则屡中亿则屡中意为预料行情往往能猜中。亿预料。

颛孙师偏激,曾参迟钝,高柴愚笨,仲由粗鲁,颜回经常贫穷无所有。端木赐不接受命运的摆布而去经营商业,不过他推测的行情经常是准确的。

孔子之所严事严事指尊敬。:于周则老子老子春秋时楚国人即老聃姓李名耳。孔子曾向老子学过周礼。于卫,蘧伯玉蘧伯玉春秋时卫国人名瑗字伯玉。孔子在卫时常住其家。于齐,晏平仲晏平仲春秋时齐国人名婴字平仲。为齐景公时丞相以节俭力行而闻名诸侯。于楚,老莱子老莱子春秋时楚国的隐士。于郑,子产子产春秋时郑国人名侨字子产又名公孙侨因居东里又称东里子产。他在郑简公时执国政善于处理与晋与楚两大国的关系使郑国得以无事受到孔子称赞。于鲁,孟公绰孟公绰春秋时鲁国人。一说为鲁大夫。

孔子所礼敬的人:在周朝是老子;在卫国是蘧伯玉;在齐国是晏仲平;在楚国是老莱子;在郑国是子产;在鲁国是孟公绰。

数称臧文仲臧文仲鲁大夫臧孙辰。、柳下惠柳下惠春秋时鲁国大夫展禽因食邑名柳下谥惠故称。、铜鞮伯华铜鞮伯华春秋时晋国大夫羊舌赤。铜鞮地名。、介山子然介山子然介山地名。子然字子然。,孔子皆后之后之比他们都晚。,不并世不并世不同一个世代。

他也经常称颂臧文仲、柳下惠、铜鞮伯华、介山子然,孔子出生的时间比他们都晚,不是同一时代的人

【段意】:总述受业身通的孔门弟子和孔子所尊敬的人。

颜回者,鲁人也,字子渊,少孔子三十岁【少(shao):年轻。】。颜渊问仁,孔子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克己复礼句:意为克制自己,使言行都合于礼,天下的人就会称赞你是仁人。克己,约束自身。复,反。归,称道。】

颜回,是鲁国人,字子渊。比孔子小三十岁。颜渊问什么是仁,孔子说:“约束自己,使你的言行符合于礼,天下的人就会称许你是有仁德的人了。”

孔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箪(dan):古时盛饭用的圆形竹器。】,一瓢饮【瓢:舀水的用具。】,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堪:忍受,经得起。】,回也不改其乐。

孔子说:“颜回!多么德的人啊!吃的是一小竹筐饭,喝的是一瓢水,住在简陋的胡同里,一般人忍受不了这种困苦,颜回却也不改变自己的乐趣。

“回也如愚【回也如愚:意为颜回像个愚蠢的人。】;退而省其私【退而句:意思是回来检查颜回的个人平时的居处。退,回到原处。省:检查。】,亦足以发【亦足以发:也足能给人启发。】,回也不愚。”“用之则行【用之则行:意为可行则行。】,舍之则藏【舍之则藏:意思是可止则止。舍,放弃。】,唯我与尔有是夫!

听我授业时,颜回象个蠢笨的人,下课后考察他私下的言谈,也能够刻意发挥,颜回实在不笨。”“任用你的时候,就匡时救世,不被任用的时候,就藏道在身,只有我和你才有这样的处世态度吧!”

回年二十九,发尽白,早死。孔子哭之恸【恸:极度悲哀。】,曰:“自吾有回,门人益亲【益亲:更加亲密。】”鲁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

颜回才二十九岁,头发就全白了,过早的死去。孔子哭得特别伤心,说:“自从我有了颜回,学生们越来越和我亲近。”鲁哀公问:“学生中谁是最好学习的?”

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迁怒:意为不拿别人出气。】,不二过【不二过:不再犯同样的过错。】。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亡:通“无”。】

孔子回答说:“有个叫颜回的人最好学习,从不把怒火转移到别人身上,不再犯同样的过失。不幸的是寿命很短,死了,现在就没有这样的人了。”

闵损字子骞,少孔子十五岁。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间:疏远。】”不仕大夫,不食污君之禄【污君之禄:意为行为不端的国君的俸禄。污君,行为不端的君王。禄,俸禄。】“如有复我者【复我者:指重来召我的人。】,必在汶上矣【汶上:指齐国。汶(wen):水名,即大汶河,在今山东。】

闵损,字子骞,比孔子小十五岁。孔子说:“闵子骞太孝顺啦!他侍奉父母,顺从兄弟,别人对他的父母兄弟夸赞他都没有非议的闲话。”他不做大夫的家臣,不要昏君的俸禄。所以他说:“如果有人再来召我,我一定逃到汶水以北了。”

冉耕字伯牛,孔子以为有德行。伯牛有恶疾【恶疾:指痛苦难治的病。】,孔子往问之,自牖执其手【牖(you):窗子。】,曰:“命也夫!斯人也而有斯疾【斯:此,这。】,命也夫!

冉耕,字伯牛。孔子认为他有德行。伯牛得了难治的病,孔子前去问候他,从窗户里握手住他的手,说:“这是命啊!这样好的人却得了这样的病,这是命啊!”

冉雍字仲弓。仲弓问政,孔子曰:“出门如见大宾【大宾:贵宾。】,使民如承大祭【大祭:指古代的四时祭祀和大丧等祭礼。】。在邦无怨【邦:国家。】,在家无怨。

冉雍,字仲弓。仲弓问如何处理政事,孔子说:“出门做事如同接待贵宾一样谦恭有礼,使用百姓如同承办隆重的祭典一样虔诚谨慎。这样,在诸侯的封国里任职,就没人怨恨你,在卿大夫的家邑里任职也不会有人怨恨你。”

孔子以仲弓为有德行,曰:“雍也可使南面【南面:这里指冉雍可为官吏之长。】”仲弓父,贱人。孔子曰:“犁牛之子骍且角【犁牛之子句:意思是耕牛的儿子长着赤色的毛、整齐的角。犁牛,耕牛。骍,赤色。角,指角长得周正。意为父虽下贱,不害其子之美。】,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孔子认为仲弓在德行方面有成就,说:“冉雍啊,可以让他作个卿大夫一样的大官。”仲弓的父亲,是个地位卑微的人。孔子打比方说:“杂色牛生出红色的小牛,两角长得周正,即便你不想用它作祭品,山川的神灵难道会舍弃它吗?

【段意】:介绍德行类的四位著名孔门弟子,文章主要通过孔子对他们的评价从侧面来写。

“冉求字子有【冉求:鲁国人。】,少孔子二十九岁。为季氏宰【季氏宰:季氏的家臣。宰,大夫的家臣及大夫邑长的通称。】

冉求,字子有,比孔子小二十九岁。作李氏家臣之长。

季康子问孔子曰【季康子:即季孙肥,鲁哀公时执国政。】“冉求仁乎?”曰:“千室之邑【千室之邑:千户人口的私邑,指卿大夫的封邑。】,百乘之家【百乘之家:有百辆兵车的大夫封地。】,求也可使治其赋【治其赋:意为负责兵赋的工作。治,管理。赋,兵赋。】。仁则吾不知也。

季康了问孔子说:“冉求有仁德吗?”孔子回答说:“有千户人家的城邑,有百辆兵车的采邑,冉求能够把那里的军政事物管理好。至于他仁德不仁德,我就不知道了。”

复问:“子路仁乎?”孔子对曰:“如求。”求问曰:“闻斯行诸【闻斯行诸:意为听到就行动起来吗?】”子曰:“行之。”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如之何句:意为怎么能听到就行动起来呢?】

季康子又问:“子路有仁德吗?”孔子回答说:“象冉求一样。”冉求问孔子说:“听到应做的事情就立刻行动吗?”孔子回答说:“立刻行动。”子路问孔子说:“听到应做的事就应该立刻行动吗?”孔子回答说:“有父亲兄长在,怎么听到就能立刻行动呢?”

子华怪之,“敢问问同而答异【敢问:意为冒昧。敢,谦词。】”孔子曰:“求也退【求也退:意为冉求平时做事退缩。】,故进之【进之:意为鼓励冉求。】。由也兼人【兼人:指勇于作为。】,故退之。

子华感到这件事很奇怪,不解地说:“我大胆地问问,为什么问同样的问题而回答却不一样呢?”孔子回答说:“冉求做事畏缩多虑,所以我激励他。仲由做事有两个人的胆量,所以我要抑制他。”

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卞:鲁邑名,故城在今山东泗水东五十里。】,少孔子九岁。子路性鄙【性鄙:性格庸俗、浅陋。】,好勇力,志伉直【伉(kang)直:刚直,刚强。】,冠雄鸡【冠雄鸡:指戴雄鸡之冠。】,佩豭豚【佩豭豚:意为身佩公猪形状的饰物。豭豚,公猪。雄鸡、公猪皆勇,子路好勇,故佩戴它们。】,陵暴孔子【陵暴:侵犯、欺侮。】

仲由,字子路,卞地人。比孔子小九岁。子路性情粗朴,喜欢逞勇斗力,志气刚强,性格直爽,头戴雄鸡式的帽子,佩戴着公猪皮装饰的宝剑,曾经欺凌孔子。

孔子设礼稍诱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质【儒服委质:意为穿着儒生的衣服,带着第一次拜见师长的礼物。委质,初次拜见尊长时送的礼物。】,因门人请为弟子【因:依靠。门人:指孔子的学生。】

孔子用礼乐慢慢地诱导他,后来,子路穿着儒服,带着拜师的礼物,通过孔子学生的引荐,请求作孔子的学生。

子路问政,孔子曰:“先之【先之:意为以身作则,凡事带头。】,劳之【劳之:慰劳他们。】”请益【益:增加。】,曰:“无倦。”

子路问如何处理政事,孔子说:“自己先给百姓作出榜样,然后才能使百姓辛勤地劳作。”子路请求进一步讲讲。孔子说:“持久不懈。”

子路问:“君子尚勇乎【尚勇:崇尚勇武。】”孔子曰:“义之为上。君子好勇而无义则乱,小人好勇而无义则盗。”

子路问:“君子崇尚勇敢吗?”孔子说:“君子最崇尚的是义。君子只好勇而不崇尚义,就会叛逆作乱。小人只好勇而不崇尚义,就会做强盗。”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片言:即偏言,偏信一方之言。折狱:判定狱讼。】,其由也与!

子路要听到什么道理,没有马上行动,只怕又听到别的道理。孔子说:“只听单方面言辞就可以决断案子的,恐怕只有仲由吧!”

“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无所取材:意为没有什么可取的。材,适用。一说材通“哉”。】”“若由也,不得其死然【不得其死:指不能以寿终。】”“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衣敝缊袍句:意为穿着破烂的旧丝绵袍子和穿着狐貉裘皮大衣的人一块站着不觉得惭愧。衣,用作动词,意为“穿”。缊(yun),旧丝绵。一说为乱麻。】,其由也欤!”“由也升堂矣【升堂:指子路学业有了一定成就。】,未入于室也【未入于室:意为但还不够精深。堂,正屋,正厅。室,内室。后来入门、升堂、入室成为学问的几个阶段。】

“仲由崇尚勇敢超过我之所用,就不适用了。”象仲由这种性情,不会得到善终。”“穿着用乱麻絮做的破旧袍子和穿着裘皮大衣的人站在一起而不认为羞愧的,恐怕只有仲由吧!”“仲由的学问好象登上了正厅,可是还没能进入内室呢。”

季康子问:“仲由仁乎?”孔子曰:“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千乘之国:指小诸侯国。赋,兵也。古时按田赋出兵,故谓兵为赋。】,不知其仁。

季康子问道:“仲由有仁德吗?”孔子答说:“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可以让他管理军政事务,至于他有没有仁德,我就不知道了。”

子路喜从游,遇长沮、桀溺、荷蓧丈人【长沮、桀溺、荷蓧丈人:均为人名,只是真实姓名都不得而知、仅知其绰号。荷,背,负。蓧,通“莜”,耘田器。丈人,老人。】

子路喜欢跟随孔子出游,曾遇到过长沮、桀溺、扛着农具的老人等隐士。

子路为季氏宰【宰:家臣。】,季孙问曰【季孙:即季孙肥,又名季康子。】“子路可谓大臣与?”孔子曰:“可谓具臣矣【具臣:意为有一定才能、可胜任相当工作的臣属。】

子路出任季氏的家臣,季孙问孔子说:“子路可以说是人臣了吗?”孔子回答说:“可以说是备位充数的臣子了。”

子路为蒲大夫【蒲:地名,当时属卫地。大夫,即指宰。】,辞孔子。孔子曰:“蒲多壮士,又难治。然吾语汝:恭以敬,可以执勇【执勇句:意为恭谨谦敬,勇猛不能害。】;宽以正,可以比众【比众:意为宽大清正,众必归近之。】;恭正以静,可以报上。

子路出任蒲邑的大夫,向孔子辞行。孔子说:“蒲邑勇武之士很多,又难治理。可是,我告诉你:恭谨谦敬,就可以驾驭勇武的人;宽厚清正,就可以使大家亲近;恭谨清正而社会安静,就可以用来报效上司了。”

初,卫灵公有宠姬曰南子【南子:卫灵公夫人。】。灵公太子蒉聩得过南子【得过:即得罪。指卫灵公39年(前496)蒉聩使戏阳速杀南子未遂一事。】,惧诛,出奔。及灵公卒而夫人欲立公子郢【郢:卫灵公的庶子。】,郢不肯,曰:“亡人太子之子辄在【亡人太子句:意为已死去的卫灵公的太子辄在卫国。亡人,指卫灵公。太子,指蒉聩。辄,蒉聩的儿子。】”于是卫立辄为君,是为出公【出公:辄死后的谥号。】

当初,卫灵公有位宠姬叫作南子。灵公的太子蒉聩曾得罪过她,害怕被谋杀就逃往国外。等到灵公去世,夫人南子想让公子郢继承王位。公子郢不肯接受,说:“太子虽然逃亡了,太子的儿辄还在。”于是卫国立了辄为国君,这就是卫出公。

出公立十二年,其父蒉聩居外,不得入。子路为卫大夫孔悝之邑宰【孔悝(kui):为蒉聩姐姐的儿子,蒉聩的外甥,孔圉之子。】。蒉聩乃与孔悝作乱,谋入孔悝家,遂与其徒袭攻出公。

出公继位十二年,他的父亲蒉聩一直留在国外,不能够回来。这时子路担任卫国大夫孔悝采邑的长官。蒉聩就和孔悝一同作乱,想办法带人潜入孔悝家,就和他的党徒去袭击卫出公。

出公奔鲁,而蒉聩入立,是为庄公【庄公:即蒉聩的谥号。在孔悝的帮助下,蒉聩赶走了自己的儿子,当上卫国国君。】。方孔悝作乱【方:正当,正好。】,子路在外,闻之而驰往【驰:指车马疾行。】。遇子羔出卫城门,谓子路曰:

出公逃往鲁国,蒉聩进宫继位,这就卫庄公。当孔悝作乱时,子路还有事在外,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赶回来。子羔从卫国城门出来,正好相遇,对子路说:

“出公去矣,而门已闭,子可还矣【子:当时对男子的尊称。】,毋空受其祸【空受:白白地遭受。空,白白地,徒劳。】”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难【食其食句:意为接受了人家的俸禄,在人家有灾难时就不该躲避。】”子羔卒去【卒去:终于离开。】。有使者入城,城门开,子路随而入。造蒉聩【造:到……去。】,蒉聩与孔悝登台。

“卫出公逃走了,城门已经关闭,您可以回去了,不要为他遭受祸殃。”子路说:“吃着人家的粮食就不能回避人家的灾难。”子羔终于离去了。正赶上有使者要进城,城门开了,子路就跟了进去。找到蒉聩,蒉聩和孔悝都在台上。

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请得而杀之。”蒉聩弗听。于是子路欲燔台【燔:焚烧。】,蒉聩惧【惧:害怕。】,乃下石乞、壶黡攻子路【石乞、壶黡(yan):人名,卫大夫。】,击断子路之缨【缨:系在脖子上的帽带子。】。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免:去掉,脱去。】”遂结缨而死【结缨而死:意为系紧帽带,死后倒地而帽子不落。】

子路说:“大王为什么要任用孔悝呢?请让我捉住他杀了。”蒉聩不听从他的劝说。于是子路要放火烧台,蒉聩害怕了,于是叫石乞、壶黡到台下去攻打子路,斩断了子路的帽带。子路说:“君子可以死,帽子不能掉下来。”说完系好帽子就死了。

孔子闻卫乱,曰:“嗟乎,由死矣!”已而果死【已而:不久。】。故孔子曰:“自吾得由,恶言不闻于耳。”是时子贡为鲁使于齐。

孔子听到卫国发生暴乱的消息,说:“唉呀,仲由死了!”不久,果真传来了他的死讯。所以孔子说:“自从我有子仲由,恶言恶语的话再也听不到了。”这时,子贡正为鲁国出使到了齐国

【段意】:本段记述了政事类的冉有和季路的事迹。着意描写了孔子如何对季路因才施教及季路“食其食者不避其难”,终于结缨而死的仁义和勇武。

宰予字子我【宰予:鲁国人。】,利口辩辞【利口辩辞:强嘴利舌善于辩说。】。既受业【受业:谓从师学习。】,问:“三年之丧不已久乎【三年之丧:指父母死后要守孝三年。】

宰予,字子我。他口齿伶俐,擅长辞辩。拜在孔子门下以后,问道:“一个人的父母死了,守孝三年,时间不是太长了吗?

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崩:废弃。】。旧谷既没【没:指吃完。】,新谷既升【升:登场,成熟。】,钻燧改火【钻燧改火:古代用钻木取火的方法,被钻之木四季不同,“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周书·月令篇》)一年一个轮回。燧,取火的器具。】,期可已矣【期(ji):一年。】

君子三年不习礼,礼义必定会毁坏;三年不演奏音乐,音乐一定会败环。一年间,陈旧的谷子吃完了,新的谷子又成熟了,钻木取火的木材换遍了,守丧一年也就可以了。

子曰:“于汝安乎【于汝安乎:意为你心里安不安?】”曰:“安。”“汝安则为之。君子居丧【居丧:守孝。】,食旨不甘【食旨不甘:意为吃美味也不知道甜美。旨,美味。甘,甜。】,闻乐不乐【闻乐不乐:意为听音乐也不觉得快乐。】,故弗

为也。

孔子说:“只守丧一年,你内心安不安呢?”宰我回答说:“心安。”孔子说:“你既然感到心安理得,你就这样做吧。君子守孝期间,即使吃美味的食品,也感觉不到甜美,听到动听的音乐也感觉不到高兴,所以君子才不这样做呀。”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父母之怀:父母的怀抱。】。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义也【通义:通用的道理。】

宰我退了出去,孔子说:“宰予不是个仁人君子啊!孩子生下来三年,才能脱离母亲的怀抱。为父母守孝三年,是天下共同遵行的礼仪啊。”

宰我昼寝【昼寝:白天睡大觉。】,子曰:“朽木不可雕也【朽木句:意为腐烂的木头不能雕刻。朽,腐朽。雕,刻画。】,粪土之墙不可圬也【粪土句:意是粪土般的墙壁无法粉刷。圬(wu),泥工抹墙的工具,这里指粉刷墙壁的工作。】”宰我问五帝之德【五帝之德:五帝的说法颇多。依《史记·五帝纪》是: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子曰:“予非其人也。”

宰予白天睡大觉。孔子说:“腐朽了的木头是不能雕刻器物的,腐秽的墙壁是不能够粉刷的。”宰我询问五帝的德行,孔子回答说:“你不是问这种问题的人。”

宰我为临菑大夫【临菑:春秋时齐国国都。】,与田常作乱【田常:又名田成子,齐国大臣。齐简公四年,田常杀简公而立平公,自任丞相,窃得齐国大权。】,以夷其族【夷:灭。】,孔子耻之【耻之:以之为耻。】

宰我做齐国临菑的大夫,和田常一起同谋作乱,因此被灭族,孔子为他感到羞耻。

端木赐,卫人,字子贡,少孔子三十一岁。子贡利口巧辞【巧辞:美好的辞令。】,孔子常黜其辩【黜:减少。】。问曰:“汝与回也孰愈【愈:犹胜。意为谁强些。】

端木赐,是卫国人,字子贡。比孔子小三十一岁。子贡口齿伶俐,巧于辞令,孔子常常驳斥他的言辞。孔子问子贡说:“你和颜回比,谁更加出色?”

对曰:“赐也何敢望回【何敢望回:怎么敢和颜回相比。望,期望。】!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

子贡回答说:“我怎么敢指望跟颜回相比呢?颜回听知一个道理,能够推知十个道理,我听说一个道理,也不过推导出两个道理。”

子贡既已受业,问曰:“赐何人也【何人:怎么样的人。】”孔子曰:“汝器也【器:器物,器皿。】”曰:“何器也?”曰:“瑚琏也【瑚琏:古时祭祀时所用的器皿。往往以之比喻人有才能,能当大任。】

子贡拜在孔子门下求学以后,问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孔子说:“你象个有用器物。”子贡说:“什么样的器物呀?”孔子说:“宗庙里的瑚琏呀。”

陈子禽问子贡曰【陈子禽:名亢(gang)。据《檀弓》载,亦是孔子的学生。】“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识:认识,懂得。】,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何常师之有:意为那里有什么固定的老师。常师,固定的老师。】

陈子禽问子贡说:“仲尼在哪里得来这么广博的学问啊?”子贡说:“文王、武王的治国思想并没有完全丢掉,还在人间流传,贤能人记住它重要的部分,不贤的人只记住了它细枝末节,无处不有文王、武王的思想存在着。先生在哪里不能学习,又何必要有固定的老师!”

又问曰:“孔子适是国必闻其政【适是国:到这个国家。】。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温良恭俭让:平和、善良、恭敬、勤俭、谦让。】。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也。

陈子禽又问道:“孔子每到一个国家,一定了解到这个国家的政事。这是请求人家告诉他的呢,还是人家主动告诉他的呢?”子贡说:“先生凭借着温和、善良、恭谨、俭朴、谦让的美德得来的。先生这种求得的方式,或许与别人求得的方式不同吧。”

子贡问曰:“富而无骄,贫而无谄【谄(chan):巴结,奉承。】,何如?”孔子曰:“可也;不如贫而乐道,富而好礼。”

子贡问孔子说:“富有而不骄纵,贫穷而不谄媚,这样的人怎么样?”孔子说:“可以了;不过,不如即使贫穷乐于恪守圣贤之道,虽然富有却能处事谦恭守礼。”

田常欲作乱于齐,惮高、国、鲍、晏【惮:害怕,畏惧。高、国、鲍、晏:齐国的四家大夫高氏、国氏、鲍氏、晏氏。】,故移其兵欲以伐鲁【移:转移。】。孔子闻之,谓门弟子曰:

田常想要在齐国叛乱,却害怕高昭子,国惠子,鲍牧,晏圉的势力,所以想转移他们的军队去攻打鲁国。孔子听说这件事,对门下弟子们说:

“夫鲁,坟墓所处,父母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二三子:犹言你们几个,诸位。】”子路请出,孔子止之。子张、子石请行,孔子弗许。子贡请行,孔子许之。

“鲁国,是祖宗坟墓所在的地方,是我们出生的国家,我们的祖国危险到这种地步,诸位为什么不挺身而出呢?”子路请求前去,孔子制止了他。子张、子石请求前去救鲁,孔子也不答应。子贡请求前去救鲁,孔子答应他。

遂行,至齐,说田常曰【说(shui):劝说。】“君之伐鲁过矣【过:错误。】。夫鲁,难伐之国,其城薄以卑【卑:低下。】,其地狭以泄【泄:《越绝书》“泄”作“浅”,当是。】,其君愚而不仁,大臣伪而无用【伪:诡诈,不诚实。】,其士民又恶甲兵之事【恶:讨厌。甲兵之事:指战争,打仗。】,此不可与战。君不如伐吴。

子贡就出发了,来到齐国,游说田常说:“您攻打鲁国是错误的。鲁国,是难攻打的国家,它的城墙单薄而矮小,它的护城河狭窄而水浅,它的国君愚昧而不仁慈,大臣们虚伪而中用,它的士兵百姓又厌恶打仗的事,这样的国家不可以和它交战。您不如去攻打吴国。

夫吴,城高以厚,地广以深,甲坚以新,士选以饱,重器精兵尽在其中【重器:珍贵的宝物。】。又使明大夫守之【明大夫:贤能、明智的大夫。】,此易伐也。

吴国,它的城墙高大而厚实,护城河宽阔而水深,铠甲坚固而崭新,士卒经过挑选而精神饱满,可贵的人才、精锐的部队都在那里,又派英明的大臣守卫着它,这样的国家是容易攻打的。

田常忿然作色曰【忿然作色:脸上现出愤怒之色。忿然:愤怒的样子。】“子之所难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难。而以教常【而以教常:意为用这样的事情来指教我田常。】,何也?

田常顿时忿怒了,脸色一变说:“你认为难,人家认为容易;你认为容易的,人家认为是难的。用这些话来指教我,是什么用心?”

子贡曰:“臣闻之,忧在内者攻强【忧在句:意为有内忧的人就去进攻强大的国家。】,忧在外者攻弱。今君忧在内。吾闻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听者也。

子贡说:“我听说,忧患在国内的,要去攻打强大的国家;忧患在国外的,要去攻打弱小的国家。如今,您的忧患在国内。我听说您多次被授予封号而多次未能封成,是因为朝中大臣的有反对你的呀。

今君破鲁以广齐【广齐:指扩大齐国的疆域。广为使动用法。】,战胜以骄主【骄主:使君主自高自大。】,破国以尊臣【破国以尊臣:使敌国破败自己的大臣受到尊重。】,而君之功不与焉【不与:得不到肯定。与,给予。】,则交日疏于主【交日疏于主:意为交往上一天天被君主疏远。日,天天。】

现在,你要攻占鲁国来扩充齐国的疆域,若是打胜了,你的国君就更骄纵,占领了鲁国土地,你国的大臣就会更尊贵,而您的攻劳都不在其中,这样,您和国君的关系会一天天地疏远。

是君上骄主心【上骄主心:意为对上使君主产生自高自大的心理。】,下恣群臣【下恣群臣:对下让群臣放纵恣肆。】,求以成大事,难矣。

这是您对上使国君产生骄纵的心理,对下使大臣们放纵无羁,想要因此成就大业,太困难啦。

夫上骄则恣,臣骄则争【争:争夺,角逐。】,是君上与主有郤【郤(xi):指感情上的裂缝。】,下与大臣交争也。如此,则君之立于齐危矣。故曰不如伐吴。

国君骄纵就要无所顾忌,大臣骄纵就要争权夺利,这样,对上您与国君感情上产生裂痕,对下您和大臣们相互争夺。象这样,那您在齐国的处境就危险了。所以说不如攻打吴国。

伐吴不胜,民人外死,大臣内空,是君上无强臣之敌,下无民人之过【过:指责。】,孤主制齐者唯君也。

假如攻打吴国不能取得胜利,百姓死在国外,大臣率兵作战朝廷势力空虚,这样,在上没有强臣对抗,在下没有百姓的非难,孤立国君专制齐国的只有您了。

田常曰:“善。虽然,吾兵业已加鲁矣【业:已经。】,去而之吴【去而之吴:意为不攻打鲁国而去进攻吴国。去,离开。】,大臣疑我,奈何【奈何:怎么办?】

田常说:“好。虽然如此,可是我的军队已经开赴鲁国了,现在从鲁国撤军转而进兵吴国。大臣们怀疑我,怎么办?”

子贡曰:“君按兵无伐【无伐:不要进攻。】,臣请往使吴王,令之救鲁而伐齐,君因以兵迎之【因以兵迎之:趁机用军队迎战吴军。因,趁着。】”田常许之【许之:答应了这件事。】,使子贡南见吴王。

子贡说:“您按兵不动,不要进攻,请让我为您出使去见吴王,让他出兵援助鲁国而攻打齐国,您就趁机出兵迎击它。”田常采纳了子贡的意见,就派他南下去见吴王。

说曰:“臣闻之【闻之:听说。】,王者不绝世【绝世:弃绝人世,与人世隔绝。】,霸者无强敌,千钧之重加铢两而移【加铢两而移:意为增加很少重量就会表现出来。铢两,比喻很少,一点儿。铢,重量单位,一两的二十四分之一。】。今以万乘之齐而私千乘之鲁【私:意为占为己有。】,与吴争强,窃为王危之【窃为:谦辞。意为私下认为。】

子贡游说吴王说:“我听说,施行王道的不能让诸侯属国灭绝,施行霸道的不能让另外的强敌出现,在千钧重的物体上,再加上一铢一两的分量也可能产生移位。如今,拥有万辆战车的齐国再独自占有千辆战车的鲁国,和吴国来争高低,我私下替大王感到危险。

且夫救鲁,显名也;伐齐,大利也。以抚泗上诸侯,诛暴齐以服强晋,利莫大焉。名存亡鲁【名存亡鲁:有了保存要灭亡的鲁国的好名声。】,实困强齐,智者不疑也【智者不疑:意为聪明的人是不会怀疑的。】

况且去援救鲁国,是显扬名声的事情;攻打齐国,是能获大利的事情。安抚泗水以北的各国诸侯,讨伐强暴的齐国,用来镇服强大的晋国,没有比这样做获利更大的了。名上保存危亡的鲁国,实际上阻阨了强齐的扩张,这道理,聪明人是不会疑的。

吴王曰:“善。虽然,吾尝与越战,栖之会稽【栖之会稽:居住在会稽山。栖,居住,停留。会稽,山名,在浙江中部。】。越王苦身养士,有报我心【报我心:意为准备向我报仇。】。子待我伐越而听子。

吴王说:“好。虽然如此,可是我曾经和越国作战,越王退守在会稽山上栖身,越王自我刻苦,优待士兵,有报复我的决心。您等我攻打越国后再按您的话做罢。”

子贡曰:“越之劲不过鲁,吴之强不过齐,王置齐而伐越,则齐已平鲁矣。且王方以存亡继绝为名【存亡继绝:意思是让已灭亡的国家复存,断绝的后嗣得续。】,夫伐小越而畏强齐,非勇也。

子贡说:“越国的力量超不过鲁国,吴国的强大超不过齐国,大王把齐国搁置在一边,去攻打越国,那么,齐国早已平定鲁国了,况且大王正借着”使灭亡之国复存,使断绝之嗣得续“的名义,却攻打弱小的越国而害怕强大的齐国,这不是勇敢的表现。

夫勇者不避难,仁者不穷约【不穷约:不中止盟约。】,智者不失时【不失时:不放过好机会。】,王者不绝世,以立其义。今存越示诸侯以仁,救鲁伐齐,威加晋国,诸侯必相率而朝吴,霸业成矣。

勇敢的人不回避艰难,仁慈的人不让别人陷入困境。聪明的人失掉时机,施行王道的人不会让一个国家灭绝,凭借这些来树立你们的道义。现在,保存越国向各国诸侯显示您的仁德,援助鲁国攻打齐国,施加晋国以威力,各国诸侯一定会竞相来吴国朝见,称霸天下的大业就成功了。

且王必恶越,臣请东见越王,令出兵以从,此实空越,名从诸侯以伐也。”吴王大说【说(yue):喜欢,高兴,同“悦”。】,乃使子贡之越【之越:出使到越国。越,古国名,都城在今浙江绍兴。】

大王果真畏忌越国,我请求东去会见越王,让他派出军队追随您,这实际上使越国空虚,名义上追随诸侯讨伐齐国。”吴王特别高兴,于是派子贡到越国去。

越王除道郊迎【除道郊迎:清扫道路到郊外迎接。除,修整。】,身御至舍而问【身御至舍:意为亲自驾驭车马到客舍。舍,旅馆。】曰:“此蛮夷之国【蛮夷之国:南方偏远的国家。】,大夫何以俨然辱而临之【俨然:庄重的样子。辱:谦辞。意为使子贡受到屈辱。临:到。】

越王清扫道路,到郊外迎接子贡,亲自驾驭着车子到子贡下榻的馆舍致问说:“这是个偏远落后的国家,大夫怎么屈辱自己庄重的身份光临到这里来了!”

子贡曰:“今者吾说吴王以救鲁伐齐,其志欲之而畏越【欲:想要。】,曰‘待我伐越乃可’。如此,破越必矣。

子贡回答说:“现在我已劝说吴王援救鲁国攻打齐国,他心里想要这么做却害怕越国,说:‘等我攻下越国才可以’。像这样,攻破越国是必然的了。

且夫无报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拙:笨拙。】;有报人之志,使人知之,殆也【殆:危险。】;事未发而先闻,危也。三者举事之大患【举事:行事,办事。】

况且要没有报复人的心志而使人怀疑他,太拙劣了;要有报复人的心志又让人知道他,就不安全了;事情还没有发动先叫人知道,就太危险了。这三种情况是办事的最大祸患。

句践顿首再拜曰【顿首:头叩地而拜。】“孤尝不料力【不料力:即不量力,没有正确估计自己的力量。】,乃与吴战,困于会稽,痛入于骨髓,日夜焦唇干舌,徒欲与吴王接踵而死【接踵:脚跟相接,意为紧接,连续不断。踵,脚跟。】,孤之愿也。”遂问子贡。

勾践听罢叩头到地再拜说:“我曾不自量力,才和吴国交战,被围困在会稽,恨入骨髓,日夜唇焦舌燥,只打算和吴王一块儿拼死,这就是我的愿望。”于是问子贡怎么办。

子贡曰:“吴王为人猛暴,群臣不堪【不堪:不能忍受。】;国家敝于数战【敝:疲惫。】,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内变【内变:指内部发生变化。】;子胥以谏死,太宰嚭用事【子胥以谏死:《索隐》云:王劭按,《家语》、《越绝》并无此五字,是时子胥未死。太宰:官名,为天官之长。嚭:伯嚭,楚人,到吴国后受吴王夫差宠信,任为太宰。用事:当权,执政。】,顺君之过以安其私。是残国之治也【残国之治:指毁灭国家的管理方法。】

子贡说:“吴王为人凶猛残暴,大臣们难以忍受;国家多次打仗,弄得疲惫衰败,士兵不能忍耐;百姓怨恨国君,大臣内部发生变乱;伍子胥因谏诤被杀死,太宰嚭执政当权,顺应着国君的过失,用来保全自己的私利:这是残害国家的政治表现啊。

今王诚发士卒佐之以徼其志【徼(jiao):求取。此为激射。】,重宝以说其心,卑辞以尊其礼,其伐齐必也。彼战不胜,王之福矣。战胜,必以兵临晋,臣请北见晋君,令共攻之,弱吴必矣。

现在大王果真能出兵辅佐吴王,以投合他的心志,用重金宝物来获取他的欢心,用谦卑的言辞尊他,以表示对他的礼敬,他一定会攻打齐国。如果那场战争不能取胜,就是大王您的福气了。如果打胜了,他一定会带兵逼近晋国,请让我北上会见晋国国君,让他共同攻打它,一定会削弱吴国的势力。

其锐兵尽于齐【尽于齐:全部派遣到齐国。】,重甲困于晋【困于晋:为晋所困乏。】,而王制其敝【制其敝:控制并利用他们的弱点。】,此灭吴必矣。”越王大说,许诺。送子贡金百镒【镒(yi):古时重量单位,二十两为一镒。一说一镒二十四两。】,剑一,良矛二。子贡不受。遂行,

等他们的精锐部队全部消耗在齐国,重兵又被晋国牵制住,而大王趁它疲惫不堪的时候攻打它,这样一定能灭掉吴国。”越王非常高兴,答应照计行动。送给子贡黄金百镒,宝剑一把,良矛二支。子贡没有接受,就走了。

报吴王曰【报:报告。】“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孤:当时诸侯对自己的称呼。】,少失先人,内不自量,抵罪于吴,军败身辱,栖于会稽,

子贡回报吴王说:“我郑重地把大王的话告诉了越王,越王非常惶恐,说:‘我很不走运,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又不自量力,触犯吴国而获罪,军队被打败,自身受屈辱,栖居在会稽山上,

国为虚莽【虚莽:空虚荒凉。莽,草丛。】。赖大王之赐,使得奉俎豆而修祭祀【奉:进献。修:整治。】,死不敢忘,何谋之敢虑【何谋之敢虑:意为怎么敢谋划报仇呢?】’”

国家成了荒凉的废墟,仰赖大王的恩赐,使我能够捧着祭品而祭祀祖宗,我至死也不敢忘怀,怎么另有其他的打算!’”

后五日,越使大夫种顿首言于吴王曰【大夫种:春秋时越国大夫,字子禽,与范蠡同事越王句践,功成,被越王赐剑自杀。】“东海役臣孤句践使者臣种【东海役臣:东海边上供您役使的臣民。越在东南沿海,故云。】,敢修下吏问于左右【修下吏:指派遣官员。修,整治,引申为派遣。下吏,谦辞,指越国官员。左右:本指吴王,不称其名称其左右的人,是表示尊敬。】

过了五天,越国派大夫文种以头叩地对吴王说:“东海役使之臣勾践谨派使者文种,来修好您的属下近臣,托他们向大王问候。

今窃闻大王将兴大义,诛强救弱,困暴齐而抚周室【周室:指东周王朝。】,请悉起境内士卒三千人【悉:全部,都。】,孤请自被坚执锐【被坚执锐:指身穿坚固的铠甲,手持锐利的武器。被,同“披”,指穿戴。坚,坚甲。执,持,拿。锐,锐利的武器。】,以先受矢石【以先受矢石:意为冲锋打头阵。冲锋在前的人才最早遭到箭矢石块的攻击。】

如今我私下听说大王将要发动正义之师,讨伐强暴,扶持弱小,困扼残暴的齐国而安抚周朝王室,请求出动越国境内全部军队三千人,勾践请求亲自披挂铠甲、拿着锐利的武器,甘愿在前面去冒箭石的危险。

因越贱臣种奉先人藏器【藏器:收藏的器物。】,甲二十领,鈇屈卢之矛【鈇(fu):斧头。屈卢之矛:名为屈卢的长矛。】,步光之剑【步光之剑:名叫步光的宝剑。】,以贺军吏。

因此派越国卑贱的臣子文种进献祖先珍藏的宝器,铠甲十二件,斧头、屈卢矛、步光剑、用来作贵军吏的贺礼。

吴王大说,以告子贡曰:“越王欲身从寡人伐齐,可乎?”子贡曰:“不可。夫空人之国【空人之国:使人家的国家空其所有。】,悉人之众,又从其君,不义。君受其币【币:泛指礼物。】,许其师,而辞其君【辞:辞谢,不接受。】

吴王听了非常高兴,把文种的话告诉子贡说:“越王想亲自跟随我攻打齐国,可以吗?”子贡回答说:“不可以。使人家国内空虚,调动人家所有的人马,还要人家的国君跟着出征,这是不道义的。你可接受他的礼物,允许他派出军队,辞却他的国君随行。”

吴王许诺,乃谢越王。于是吴王乃遂发九郡兵伐齐。

吴王同意了,就辞谢越王。于是吴王就是调动了九个郡的兵力去攻打齐国。

子贡因去之晋【因:于是。】,谓晋君曰:“臣闻之,虑不先定不可以应卒【应卒:意为应付突然发生的事件。卒,通“猝”,突然,仓猝。】,兵不先辨不可以胜敌【先辨:预先治理。辨:办理,治理。】。今夫齐与吴将战,彼战而不胜,越乱之必矣;与齐战而胜,必以其兵临晋。

子贡因而离开吴国前往晋国,对晋国国君说:“我听说,不事先谋划好计策,就不能应付突然来的变化,不事先治理好军队,就不能战胜敌人。现在齐国和吴国即将开战,如果那场战争吴国不能取得胜利,越国必定会趁机扰乱它;和齐国一战取得了胜利,吴王一定会带他的军队逼近晋国。”

晋君大恐,曰:“为之奈何?”子贡曰:“修兵休卒以待之【修兵:整治修理兵器。休卒:休整士卒。】”晋君许诺。

晋非常恐慌,说:“那该怎么办呢?”子贡说:“整治好武器,休养士卒,等着吴军的到来。”晋君依照他的话做了。

子贡去而之鲁。吴王果与齐人战于艾陵,大破齐师【艾陵:地名,齐地,在今山东莱芜东北。】,获七将军之兵,而不归,果以兵临晋,与晋人相遇黄池之上【黄池:地名,又名黄亭,在今河南封丘西南。】

子贡离开晋国前往鲁国。吴王果然和齐国人在艾陵打了一仗,把齐军打得大败,俘虏了七个将军的士兵而不肯班师回国,果然带兵逼近晋国,和晋国人在黄池相遇。

吴、晋争强。晋人击之,大败吴师。越王闻之,涉江袭吴,去城七里而军。吴王闻之,去晋而归【去晋:离开晋国。实际上是不与晋军交战。】,与越战于五湖【五湖:地区名,一说为太湖别名。又说为太湖附近的五个湖。】

吴晋两国争雄,晋国人攻击吴国,大败吴军。越王听到吴军惨败的消息,就渡过江去袭击吴国,直打到离吴国都城七里的路程才安营扎寨。吴王听到这个消息,离开晋国返回吴国,和越国军队在五湖一带作战。

三战不胜,城门不守,越遂围王宫,杀夫差而戮其相【戮:斩,杀。】。破吴三年,东向而霸。

多次战斗都失败了,连城门都守不住了,于是越军包围了王宫,杀死了吴王夫差和他的国相。灭掉吴国三年后,越国称霸东。

故子贡一出,存鲁【存鲁:使鲁国得以保存。存为使动用法。】,乱齐【乱齐:使齐国遭到败乱。乱亦为使动用法。】,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

所以,子贡这一出行,保全了鲁国,扰乱了齐国,灭掉了吴国,使晋国强大而使越国称霸。子贡一次出使,使各国形势发生了相应变化,十年当中,齐、鲁、吴、晋、越五国的形势各自有了变化。

子贡好废举【废举:一说为停貯,即屯积居奇。一说为贱买贵卖。】,与时转货资【与时:逐时,抓紧机会。转货资:意为卖贵收贱以取资利。】。喜扬人之美,不能匿人之过【匿:隐藏。】。常相鲁、卫,家累千金【累:积累。】,卒终于齐。

子贡擅长囤积居奇,贱买贵卖,随着供需情况转手谋取利润。他喜欢宣扬别人的长处,也不隐瞒别人的过失。曾出任过鲁国和卫国的国相,家产积累千金,最终死在齐国

【段意】:本段写语言类的名弟子宰予和子贡的事迹。重点叙写了子贡“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的经过,俨然一纵横家风采。

解读~仲尼弟子列传第七 

这是仲尼弟子的一篇多人合传。在这篇列传中,有的人记述较详,洋洋洒洒一大篇;有的人记述简略,只有两个字的人名。本传主要记述了仲尼及其弟子的言语和行事。仲尼是我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虽然他“述而不作”,但他总结了前人的文化遗产并传授给学生,打破了贵族垄断教育的局面,首创私人讲学的风气,得以弟子三千,育有大贤七十。本传在记述之中,仍然保留了孔子与弟子的问答形式。

《仲尼弟子列传》主要取材于《论语》,并参以《春秋左氏传》等古籍。而《论语》是仲尼弟子和再传弟子辑录而成,有的一篇包括若干章,有的一章只记一件事或几句话,多是三言两语,点滴事件,没有繁复的文辞,很少有严整的结构;编纂语录并无伦次,更不着眼于人物、人物描写和性格特征。而《春秋左氏传》乃是编年之史,依时记事,人物事迹也必散漫于各处,支离破碎,难以集中。太史公囊括史料,分别为传,使其人物的精神面貌、性格特征赫然鲜明,人物事迹的来龙去脉亦清晰集中了。

譬如,子路的爱好、志气、性格、穿戴、为人,及其事迹,都集于一篇,使读者对该人的形象,从逞勇、凌人转变为懂礼、守义,从学习到出任地方长官,有一个完整的认识。特别是子路听到蒉聩与孔悝作乱,“闻之而驰往”。为平息暴乱,结缨而死的前后,突现了子路“食其食者,不避其难”的性格。

子贡的传记是一篇大文章。不仅事迹集中,而且形象刻划得鲜明生动,更富于文学色彩。田常作乱,子贡出游,指陈利害,道理奇特而切中要害。然后往返吴越之间,出谋划策,之晋,返鲁。所谓“子贡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充分展现了子贡口齿伶利,巧于辞令,胸中韬略和游说的才能。子贡此传,尽管被人指责为“与夫仪、秦、轸、代无以异也”、“迁之言、华而少实哉”,“迹近战国策士之风”,正说明了子贡出游的作用与价值。所谓的“华”,和“近战国策之风”,正说明本传的文彩,体现了太史公驾驭语言的功底。田常作乱,为转移视线,欲移兵伐鲁,孔子曰:“鲁,坟墓所处,父母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三言两语,就突出孔子为保卫祖国,号召、激励弟子为国排忧解难的动人形象。而子贡的说辞,大起大落,纵横捭阖,语意贯通,间或排句、对偶、比喻、成语,如同长江大河,一泻千里,使子贡的形象鲜明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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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70列传·仲尼弟子列传第七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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