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卷六·诫兄子严敦书 ·马援 《后汉书》

援兄子严、敦并喜讥议，而通轻侠客。

马援哥哥的儿子马严和马敦，都喜欢讥笑议论别人，而且常和一些轻薄的侠客交游。

✦马援（一四～四九年）：东汉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东北）人，字文渊。曾任职于新茂之时，后归顺刘秀，封伏波将军、新息侯。生前尝言：“丈夫立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又言：“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 ✦通：交结。✦轻：轻浮。

援前在交阯，还书诫之曰： “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

马援在交趾的时候，给家里写信告诫他们说：“我希望你们听到别人的过失，就像听到父母的名字一样，耳朵可以听见，口里不能讲出。

✦交阯：汉郡名，一作“交趾”，辖今越南北部；公元四二年，光武帝派马援到交趾镇压征侧、征贰起义。✦还书：回信。✦汝曹：你们。曹，辈。

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

喜欢议论别人的长短，随意褒贬正当的法则，这是我最厌恶的事情，我宁愿死去也不愿听见子孙有这样的行为。

✦妄：胡乱。✦是非：褒贬，评论。✦正法：正常的法制。✦恶：厌恶。

汝曹知吾恶之甚矣，所以复言者，施衿结缡，申父母之戒，欲使汝曹不忘之耳。

你们知道我对这样的行为厌恶得很，所以再次向你们说起，这就像女儿出嫁时给她挂上佩带结上佩巾以申述父母的训诫一样，想使你们不要忘记罢了。

✦施衿结缡，申父母之戒：古代女子出嫁，父母亲自为她系上带子、佩巾，并告诫一番。✦衿，带子。✦缡（lí），即褵，女子出嫁时所系的佩巾。✦申，申述，表明。

 “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

龙伯高为人诚恳、厚道、周详、谨慎，口里不议论别人的短处，谦逊节俭，廉洁公正，很有威信，我敬爱他，尊重他，希望你们学习他。

✦龙伯高：名述，汉京兆（今陕西西安市西北）人。初任山都长。光武帝看到马援的信后，把他提升为零陵郡太守（治所在今湖南零陵）。 ✦口无择言：谓说话无可挑剔。

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清浊无所失，父丧致客，数郡毕至。

杜季良为人豪爽、任侠、讲义气，把别人的忧愁当作自己的忧愁，把别人的快乐当作自己的快乐，不论好人坏人都与之交游，父亲死的时候招待宾客，几个郡的人都来了，

✦杜季良：名保，京兆人，光武时任越骑司马，后因“为行浮薄，乱群惑众”罢官。✦清浊：谓善恶。✦无所失：俱与交好。✦致客：招致宾客。

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也。

我敬爱他，尊重他，但不希望你们学习他。

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

学不到龙伯高，还可以成为一个谨慎勤勉的士人，所谓刻不成天鹅还刻得像一只野鸭呢。

✦谨敕：谨慎敕饬，谨慎严肃。✦鹄（hú ）：天鹅。✦鹜：鸭子。

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

学不到杜季良，落得成为天下的轻薄子，所谓画不成老虎反而画得像一只狗了。

✦陷：堕落。

讫今季良尚未可知，郡将下车辄切齿，州郡以为言，吾常为寒心，是以不愿子孙效也。”

到现在为止，杜季良的前途还不能预料，郡将刚刚上任就对他切齿痛恨，州郡的人都把他当成话柄。我常常替他寒心，所以不愿子孙学习他。”

✦讫今：至今。讫，通“迄”。✦郡将：即郡守，地方行政区划的最高长官，兼掌全郡军事，故又称郡将。✦下车：到任。✦辄：总是，就。✦切齿：痛恨的样子。 ✦州郡以为言：州郡的人把这件事说给我听。

本篇简介

马严、马敦为马援的侄儿，二人喜欢议论、讥笑别人，喜欢结交轻浮放浪的侠客。 马援作诫兄子书，抓住马严、马敦弱点，谆谆告诫，同时马援还举龙伯高和杜季良加以比较，规劝侄儿要学忠厚谨慎，而不要去学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陷于轻薄。作者在信中反复致意，殷殷叮啼，语语俱带宽厚长者风范。文中“画虎不成反类狗”等语形象生动，常为后世引用。有论者以为马援此书可为天下万世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