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卷六·贾谊治安策（一）《汉书》贾谊

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

建立强大的诸侯国，一定会产生他们和朝廷之间的互相疑忌，这样，地方上就会经常遭受祸殃，朝廷上就会经常为此担忧，这实在不是使朝廷平安而使地方保全的做法呢。

✦治安策：又名《陈政事疏》，是贾谊针对当时诸侯势力逐渐膨胀的形势，为汉王朝中央政权的集中统一和长治久安而献的一篇策论。本文选录的是其中的一部分。✦树国：分封诸侯国。✦固：强大。 ✦疑：猜疑。 ✦数：屡次。✦被：受。✦殃：祸害。 ✦上：指皇帝。✦忧：患难。

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向而击，今吴又见告矣。

现在，或者是天子的亲弟弟在东方阴谋称帝，或者是亲哥哥的儿子向西进攻朝廷；目前，吴王又被人告发要谋反了。

✦亲弟谋为东帝：指汉文帝弟淮南王刘长，于文帝六年（公元前一七四年）勾结匈奴谋反。因其封地淮南在长安东面，所以说谋为东帝。 ✦亲兄之子西乡而击：指汉文帝兄悼惠王刘肥的儿子济北王刘兴居，于文帝三年（公元前一七七年）乘文帝去太原抗击匈奴，企图袭取荥阳。 ✦今吴又见告：指汉高祖刘邦的侄子吴王刘濞，在封国境内铸钱、煮盐，招纳天下亡人，扩张其势力，被人告发。 

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

天子正当盛年，办事适宜，没有超过本分，给了他们很多恩惠，他们尚且如此，何况权力比他们还大十倍的最强的诸侯呢？

✦春秋鼎盛：年富力强。 ✦过：过失。 ✦莫大：强大。 

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

然而天下还稍为安定，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目前各大诸侯国的国君还年幼，朝廷任命的太傅和国相正在掌权。

✦少安：比较安定。✦傅、相：即太傅和相国，是汉中央王朝派往诸侯王国辅佐的最高行政长官。

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遍置私人，

几年之后，诸侯国的国君大都长大了，他们血气方刚，朝廷任命的太傅和国相就会以有病的名义被辞退，他们会把从县丞和县尉以上的官职统统安排给亲信，

✦冠：古时男子二十岁举行冠礼，而天子、诸侯则十二岁进行冠礼。 

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

这样，他们和淮南王、济北王的行为有什么不同呢？到那时要想使国家的政治安定，就是尧、舜也办不到了。

黄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

黄帝说：“太阳到正午的时候一定要晒东西，手里拿着刀的时候一定要割东西。”现在顺沿着这个道理实行，就很容易使地方保全和朝廷安定，

✦熭（wèi）：曝晒。意为要抓紧时机。 ✦道：指机不可失的道理。✦顺：顺利进行。✦全安：保全诸侯，安定朝廷。

不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乎？

如果不肯早日实行，将来却抛弃骨肉之亲而杀害他们，这难道和秦朝末年有什么不同吗？

✦已乃：以后就。✦堕：通“隳”，毁坏。✦抗刭：指杀头。✦季世：末世。 

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

处在天子的地位上，乘着现在的有利时机，依靠上天的帮助，还害怕采取转危为安、变乱为治的断然措施吗。

✦因：依靠。✦惮：担心、顾虑。

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臣又知陛下有所不能矣。

假使陛下处在从前齐桓公的地位，难道不会纠合诸侯去匡正天下吗？但我知道陛下一定办不到呢。

✦居齐桓之处：处在齐桓公的地位。

假设天下如曩时，淮阴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韩信王韩，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卢绾王燕，陈狶在代，

假设天下像以前一样，淮阴侯还在楚地为王，黥布在淮南为王，彭越在梁为王，韩信在韩为王，张敖在赵为王，贯高在赵为相，卢绾在燕为王，陈狶驻守代地，

✦曩（nǎnɡ）时：从前，指汉高祖统一天下的时候。 ✦淮阴侯：指韩信。刘邦大将，初封齐王，又改封楚王，再降为淮阴侯。后为吕后所杀。 ✦黥布：即英布，汉初封为淮南王。于高祖十一年（前一九六年）谋反被诛。淮南：在今安徽淮南市、寿县一带。 ✦彭越：字仲，汉初封为梁王，于高祖十一年，因反叛被杀。✦梁：在今河南省商丘一带。 ✦韩信：指韩王信，战国时韩襄王的孙子，汉初封为韩王。于高祖七年（前二零零年）勾结匈奴，反叛当朝，被杀。韩：在今河南禹县、新郑一带。 ✦张敖：汉高祖的女婿，赵王张耳的儿子，父死继为赵王。后因他的国相贯高谋刺高祖受牵连，被降为宣平侯。✦赵：在今河北邯郸一带。 ✦贯高：赵王张敖的国相，因谋杀高祖被捕，自杀。 ✦卢绾（wǎn）：汉初封为燕王，于高祖十二年叛逃匈奴，被封为东胡卢王，死在匈奴。✦燕：在今北京市一带。 ✦陈狶（xī）：汉初封为阳夏侯，任代国相国。于高祖十年，勾结匈奴反汉，自立为代王，兵败自杀。✦代：在今河北蔚县一带。

令此六七公者皆无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

假使这六七个人还健在，当那个时候陛下即位当天子，能够自己得到安定吗？我有根据知道陛下不能够得到安定。

天下殽乱，高皇帝与诸公并起，非有仄室之势以豫席之也。

从前天下混乱，高皇帝和他们同时起义，没有宗族的势力作为事先的依靠。

✦殽（xiáo）乱：混乱。 ✦仄室：古代卿大夫嫡长子之外的儿子为侧室。仄，通“侧”。仄到之势：指很小的权势。✦豫：通“预”，预先。✦席：依靠、凭借。

诸公幸者乃为中涓，其次厪得舍人，材之不逮至远也。

他们中侥幸的人做到了中涓，其次的仅仅做到舍人，才能远不及高皇帝。

✦中涓：皇帝贴身的侍从官。指身边的大臣。 ✦厪：通“仅”，才。

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德至渥也。

高皇帝因为明圣威武，即位当皇帝，他把肥沃的土地分给他们，封他们做诸侯王，多的得到了一百多个城市，少的也有三、四十县，高皇帝对他们的恩德最厚了。

✦舍人：供奉宫中的近侍之臣。 ✦渥：深厚。

然其后七年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

但后来在七年之中，起来反叛的就有九起。陛下和他们，没有亲自较量才能而使他们臣服，他们也不是陛下亲自封的王侯，

✦反者九起：指汉高祖五年至十一年发生的黥布、彭越、韩王信、卢绾、陈豨、韩信、贯高、臧荼、利己的反叛，共为九起。✦角材：较量才能的高低。

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

从高皇帝不能求得一年的安定，因此我知道陛下在那时即位当天子也不能够得到安定。

 然尚有可诿者曰疏。臣请试言其亲者。

但是，还可以推托说，那些人都是和天子疏远的异姓王侯。那么就让我来讲讲和天子关系亲密的同姓王侯吧。

✦诿：推托。✦疏：疏远。 

假令悼惠王王齐，元王王楚，中子王赵，幽王王淮阳，共王王梁，灵王王燕，厉王王淮南，六七贵人皆无恙，

假使让悼惠王在齐为王，元王在楚为王，中子如意在赵为王，幽王在淮阳为王，共王在梁为王，灵王在燕为王，厉王在淮南为王，这六七个贵人都健在，

✦悼惠王：刘邦的儿子刘肥，封为齐王，谥号“悼惠”。 ✦元王：刘邦的弟弟刘交，封楚王，谥号“元”。 ✦中子：刘邦的儿子刘如意，封赵王，谥号“隐”。✦ 幽王：刘邦的儿子刘友，封淮阳王，谥号“幽”。 ✦共王：刘邦的儿子刘恢，封梁王，谥号“恭”。 ✦灵王：刘邦的儿子刘建，封燕王，谥号“灵”。 ✦厉王：刘邦的儿子刘长，封为淮南王。

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

当那个时候陛下即位做皇帝，能使天下太平吗？我又知道陛下是不能的。

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亡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

像这样的诸侯王，虽然名义上是臣子，实际上都把自己和天子的关系看成是普通的兄弟关系，大抵没有不想实行帝制而自己做天子，

✦布衣：平民，这里是“一般”的意思。这句意为：其实都把与天子的关系看作像普通百姓家的兄弟关系。✦亡不：即无不。✦帝制：皇帝的礼仪制度。这句意为他们没有一个不想采用皇帝的仪制，把自己看成天子一样的人。

擅爵人，赦死罪，甚至或戴黄屋，汉法令非行也。

擅自给人封爵，赦免死罪，甚至有的乘坐天子坐的黄盖车，朝廷的法令拒不执行。

✦擅爵人：擅自授爵位封赐给人。✦黄屋：古时皇帝车上丝织的黄色车盖，用以指帝王的车。 ✦非行：不能推行。

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

即使不遵守法制像厉王那样，命令都不肯听从，召他怎么肯来呢？幸而来了，又怎么可以依法定罪呢？

✦不轨：不遵法制。

动一亲戚，天下圜视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胸矣。

触动一个亲属，天下的王侯就会怒目而起，陛下的臣子，就是有悍勇如冯敬的，他刚要开口说话，匕首已经刺进他的胸膛了。

✦圜（huɑn）视：眼睛圆瞪着看，即怒目而视。圜：通“圆”。 ✦悍：勇猛。✦冯敬：汉文帝时任御史大夫，曾揭发淮南王刘长的谋反阴谋，遭刺客所杀。 

陛下虽贤，谁与领此？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

陛下虽然贤明，谁帮您管这种事？所以，疏远的异姓王侯一定会造成危险，亲密的同姓王侯一定会造成叛乱，历史已经是这样的表现出来了。

✦领此：治理这些诸侯王。✦效：证明、验证。

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已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

那些异姓王侯凭着势力强大而起来作乱的，朝廷已经幸而战胜他们了，却又不铲除他们所以起来作乱的根源。

✦不易其所以然：不改变造成动乱的原因和根源。

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征矣，其势尽又复然，

同姓王侯沿着这条道路起来作乱，已经有征兆了，那种平息下去了的叛乱局面又将重新出现。

✦同姓袭是亦而动：同姓诸侯王沿袭异姓王的足迹进行反叛。 ✦征：征兆。✦ 尽：完全。✦复然：指恢复过去这样的叛乱局面。 

殃祸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

祸殃的变化，不知道向什么方向发展，英明的皇帝处置它，尚且不得安定，后世的人将怎么办！

✦未知所移：不知道怎么转移，意即不知哪个诸侯王发动叛乱。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

有一个名叫坦的宰牛的人，一天可以宰十二头牛，但他锋利的刀刃不钝，因为他排击剥割，都是从那骨肉的缝隙处下刀。

✦屠牛坦：相传为春秋时善于宰牛的人，名坦。✦一朝：一天。✦解：剖割。 ✦芒刃：锋利的刀刃。✦顿：通“钝”。 ✦排击剥割：指杀牛时的各种刀法。 ✦理：指肌肉纹理。

至于髋髀之所，非斤则斧。

遇到盆骨和大腿骨，他不是用砍刀就是用斧头。

✦髋：胯骨。✦髀：大腿骨。 ✦斤：砍刀。

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

仁义恩惠，就是皇帝锋利的刀刃，权势法制，就是皇帝的砍刀和斧头。

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耐欲婴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

现在那些诸侯王，都是许多盆骨和大腿骨，放下砍刀和斧头不用，而想用锋利的刀刃去碰他们，我认为不是残缺就是折断。

✦婴：对付。

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 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

为什么对淮南王、济北王不始终使用仁义恩惠呢？那是形势不许可啊。 我私下考察从前的事情，大抵是势力强大的先起来叛乱。

✦窃迹：私下追寻推究。

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倚胡，则又反；贯高因赵资，则又反；

淮阴侯韩信在楚为王，力量最强，就最早起来叛乱；韩王信勾结胡人，就接着起来叛乱；贯高依靠赵国的资助，也接着叛乱；

✦韩信：指韩王信。✦胡：指匈奴。 

陈狶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

陈狶依仗兵精，也接着叛乱；彭越利用梁地的势力，也接着叛乱；黥布利用淮南的势力，也接着叛乱；卢绾的力量最弱，就最后叛乱。

✦用梁：役使了梁国。

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

长沙王吴芮只有二万五千户人口，功劳少而最完整地保全下来，与天子的关系疏远而对朝廷最忠诚，这不只是吴芮的性情与为人不同，也是形势造成那样。

✦长沙：指长沙王吴芮。✦乃在：只才。 ✦完：全。 

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已残亡可也。

从前如果让樊哙、郦商、周勃、灌婴占据几十个城市称王，现在就是已经伤残灭亡了也是可能的。

✦樊：指樊哙，汉初封舞阳侯，后任左丞相。✦郦：指郦商，汉初封曲周侯，后任右丞相。✦绛：指绛侯周勃，汉文帝时为右丞相。✦灌：指颍阴侯灌婴，曾任太尉、丞相。 ✦虽已残：即使已经衰败灭亡了。亡可：不可。

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

假使让韩信、彭越之辈，封为彻侯而留在朝廷，他们至今还可能存在。 从这里就可以懂得治理天下的大计了。

✦彻侯：亦叫通侯，是一种只有封爵而没有封地的诸侯。

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

想叫诸侯王都忠诚地依附朝廷，则不如都让他们像长沙王那样；想让臣子不要剁成肉酱，则不如都使他们像樊哙、郦商等人那样；想使天下安定太平，不如多封些诸侯而减少他们的力量。

✦菹醢（zū hǎi）成肉酱。

少力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

势力小就容易对他们施行仁义，封国小就不会产生叛乱的邪心。使天下的形势，就像身体支配手臂，手臂支配手指一样，没有不听从的。

✦义：道义。 ✦制从：顺从。

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

诸侯国的国君，不敢和朝廷有二心，就像车辐向车轴靠拢一样地靠拢朝廷，听命于天子。

✦辐凑：像辐条聚集于车毂。比喻归顺听命于中央。

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

就是老百姓，也感到天下安定，所以天下的人都知道陛下贤明。

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

分封土地，定下制度，把齐、赵、楚各分为若干个小国，让悼惠王、幽王、元王的子孙都依次得到祖先的一份封地，把地分完为止。

✦毕依次：全都按长幼的次序。✦分地：分内的土地，指诸侯王的封地。

及燕、梁他国皆然。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

至于燕、梁等其他诸侯国也这样处理。那些封地多而子孙少的，也建成若干个小国，先虚设在那里，等到他们生了子孙，全部让他们去做国君。

✦须：等待。✦举使君之：意为全部交给他们的子孙去统治。 

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

诸侯的封地，因为犯罪而被朝廷没收的，就把侯国改封到别处，将来封给他的子孙，按原来的户数偿给他们。

✦削：剥夺。✦颇：很多、大量。✦徙：搬动，这里是“调整”的意思。 ✦所以数偿之：意为把剥夺了的土地如数全部偿还给他们的子孙。

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

一寸地，一个人，天子都没有从中图利，真正是为了安定太平而已，所以天下的人都知道陛下的廉洁。

地制一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畔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

封地的制度一确定下来，皇帝的宗室子孙没有谁担心不会封王，臣下没有背叛的想法，朝廷没有讨伐的意念，所以天下的人都知道陛下的仁爱。

✦倍：背。✦畔：通“叛”。

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

法律确立而没有人触犯，命令实行而没有人阻碍，贯高、利几那样的阴谋不会产生，

✦利几：原为项羽部将，后降汉封为颍川侯，于公元前二零二年叛乱被杀。 

柴奇、开章之计不萌，细民乡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

柴奇、开章那样的诡计不会出现，百姓从善，大臣归顺，所以天下的人都知道陛下的义气。

✦柴奇、开章：均是淮南王刘长的谋士，曾参与谋反。✦萌：发生。 

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

这样，就是幼主坐天下也会安定，立一个遗腹的太子做皇帝，先让臣子朝拜先帝的衣冠，天下也不会混乱，当时国家大治，后世的人称颂陛下的圣智。

✦赤子：刚生的婴儿。这里指年幼的皇帝。 ✦植遗腹：立遗腹子。 ✦朝委裘：朝拜先帝的遗衣。✦诵圣：称颂圣明。 

一动而五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 天下之势，方病大瘇，

采取一种措施而得到明、廉、仁、义、圣五种功业，陛下怕什么而迟迟不这样做呢？ 目前的天下形势，就像正在害着严重的肿足病，

✦一动：“指“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这一措施。✦王业：指上文所述的明、廉、仁、义、圣等五项功业。

一胫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虑无聊。

一只小腿肿得几乎有腰那么大，一只足指肿得几乎有大腿那么大，平时不能弯屈和伸直，一、二只足指抽搐，全身都感到难过。

✦瘇（zhǒnɡ）：脚肿病。 ✦胫：小腿。要：通“腰”。 ✦股：大腿。 ✦平居不可屈信：平时不能弯曲和伸直。信，通“伸”。 ✦搐：抽搐。 ✦身虑无聊：全身感到难受。无卿，无所依靠。

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

如果丧失现在的时机不去治疗，一定要变成难以治疗的痼疾，以后就是有扁鹊那样的名医，也不能治了。

✦锢疾：不治之症。✦扁鹊：姓秦，名越人，战国时名医。

病非徒瘇也，又苦跖戾。

不仅仅患了肿足病呢，还患了足掌反背病。

✦跖戾（zhìlì）：脚掌扭折。 

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

楚元王的儿子，是陛下的堂弟，今天为楚王的，却是堂弟的儿子。

✦元王之子：指汉高祖弟楚元王刘交之子刘郢。 ✦从弟：堂兄弟。 ✦从弟之子：指楚夷王刘郢之子刘戊。

惠王之子，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

齐惠王的儿子，是陛下亲哥哥的儿子，今天为齐王的，却是陛下的哥哥的孙子。

✦惠王之子：指齐哀王刘襄。因齐悼惠王是汉文帝的亲兄。 ✦兄子之子：指齐文王刘则。

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

跟陛下关系亲的或者还没有分到封地来帮助您安定天下，跟陛下关系疏远的或者竟掌了大权来威逼天子。

✦亲者：指同姓诸侯王中汉文帝的近亲。 ✦疏者：指同姓诸侯王中汉文帝的远亲，如刘戊、刘则等。✦制：控制。✦逼：威胁。 

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跖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我所以说：不但患了肿足病，还患了足掌反背病。使人痛哭的，就是这种病啊！

本篇简介

《治安策》是贾谊给汉文帝上的著名奏疏。

文中贾谊阐述了汉高祖刘邦大封诸侯王，又因为那些诸侯王威胁中央政权而将他们消灭。针对文帝时同姓诸侯势力逐渐膨胀，直至企图夺取皇位的情况，作者提出了削弱诸侯王的势力的建议。

文章的主旨在于“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它不仅从反面论述了如果不这样就难以长治久安，而且从正面论述了这样才容易实现长治久安，强调了削弱诸侯王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全文六千言，述“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叹息者六”，为西汉第一长文，为后世万言之祖。

文章痛切陈辞，用典精到，比喻贴切，辞锋凌历，确实是一篇波澜壮阔的政论华章，归震川评此文为“千古书疏之冠”。

本篇名句

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

仁义恩惠，就是皇帝锋利的刀刃，权势法制，就是皇帝的砍刀和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