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卷三 · 公子重耳对秦客《礼记·檀弓》

晋献公之丧，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且曰：

晋国献公的丧期，秦国穆公派人慰问公子重耳，并且传达自己的话说：

✦秦穆公：秦国国君，名任好。春秋五霸之一。✦吊：慰问死者的家属。✦公子重耳：晋献公的儿子，即后来的晋文公，重耳在狄避难，穆公使人致吊，有劝他回国即位的意思。

“寡人闻之：‘亡国恒于斯，得国恒于斯。’

“寡人听说：失去国家（君主权）常常在这个时候，得到国家（君主权）也常常在这个时候。

✦恒：常。✦斯：此、这。

虽吾子俨然在忧服之中，丧亦不可久也，时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图之！”

虽然我的先生您恭敬严肃，在忧伤的服丧期间，居丧也不可太久，时机也不可失去啊，年轻人，请考虑一下吧！”

✦俨然：庄重，恭敬的样子。✦丧：指失去国内地位逃亡在外。下面“丧人”“身丧”的“丧”都是这个意思。✦孺子：指年幼者。这里是指嫡长子后面的儿子。晋献公的几个儿子中，除世子申生外，重耳为最长，当嗣君位，所以秦穆公这样称呼他。✦图：图谋，考虑。

以告舅犯。舅犯曰：“孺子其辞焉。丧人无宝，仁亲以为宝。

重耳将这事告诉舅舅子犯。舅舅子犯说：“年轻人还是推辞吧。居丧之人没有宝贵的东西，可珍贵的只有仁爱和亲情。

✦舅犯：即狐偃，字子犯。重耳的舅父。✦仁亲：仁爱和怀念亲人。

父死之谓何？又因以为利，而天下其孰能说之？孺子其辞焉！”

父亲死去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啊？还要用这事来谋利，那么天下谁能说清我们无罪过啊？年轻人还是推辞吧。”

✦利：指父死时回国即位。

公子重耳对客曰：“君惠吊亡臣重耳，身丧父死，不得与于哭泣之哀，以为君忧。

公子重耳便对秦国的客人说：“蒙贵君的恩惠，派您到流亡的我这吊唁，我在父亲死去居丧的时候，不能回国和别人一起在父亲的灵柩旁哭泣，烦劳贵国君为我担忧。

✦亡臣：出亡在外之臣。✦与（yù）：参加。这里是指不能亲自回国参加丧礼。

父死之谓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义！”稽颡而不拜，哭而起，起而不私。

父亲死去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啊？我哪里还有其他的图谋来辜负您来慰问我的情义啊？”重耳行稽颡之礼但没有拜谢秦国来的客人，哭着起身，起身后也不跟秦国来的客人私下交谈。

✦他志：指回国即位的野心。✦稽颡（qǐ sǎng）：古人守丧时拜客的一种礼节。拜时以额触地。颡：额。✦私：私谈。

子显以致命于穆公。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夫稽颡而不拜，则未为后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则爱父也。起而不私，则远利也。”

子显复命将事情告诉穆公。穆公说：“仁人啊，公子重耳！稽颡但不拜谢，就表示还不是继承人啊，所以没有拜谢。哭着起身，就表示敬爱父亲。起身但不私谈，就表示远离个人利益啊。”

✦子显：即公子絷，秦穆会派去吊重耳的使者。✦致命：回报。

本篇简介

   《公子重耳对秦客》讲的是晋献公死时秦穆公劝重耳借此机会回国继位，但狐偃认为时机不成熟，所以让重耳谢绝了秦穆公的好意。此后重耳在外又过了十几年的流亡生活，最终在秦穆公的有力支持下返回国内登上君位，并在日后成为一代霸主。

    公子重耳由于受骊姬的陷害，在晋献公在世时流亡国外。公元前651年，晋献公去世，晋国无主，秦穆公派使者到重耳处吊唁，并试探他是否有乘机夺位的意思。重耳和子犯摸不清穆公的真实意图，怕授人话柄，于己不利，于是婉言表态，得到穆公倍加赞许。

　　问过舅舅才做决定、学舌舅舅的话：“父死之谓何？”都充分显示出政客的虚伪、善于表演的实质。“爱父”、“远利”之说完全就是欺世盗名之辞。这些话由劝人夺权的秦穆公嘴中说出，就更是刻画出工于权谋的政客众生像。

本篇名句

丧人无宝，仁亲以为宝。

居丧之人没有宝贵的东西，可珍贵的只有仁爱和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