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卷三 · 曾子易箦《礼记·檀弓上》

曾子寝疾，病。乐正子春坐于床下，曾元、曾申坐于足，童子隅坐而执烛。童子曰：

曾子卧病不起，病情严重。乐正子春坐在床的下首，曾元、曾申坐在曾子脚边，一个少年童仆手执烛火坐在墙角。童仆说：

✦曾子：即曾参，孔子弟子。✦寝疾：病倒，卧病，此偏向于病倒。寝，睡卧。疾，小病。✦乐正子春：曾参的弟子。✦曾元、曾申：都是曾子的儿子。✦隅：名词作状语，在角落。

“华而睆，大夫之箦与？”子春曰：“止！”

“又华丽，又光亮，这是大夫用的竹席吧?”子春说：“住嘴!”

✦华而睆（huǎn）：华美，光滑。✦箦（zé）：席子。

曾子闻之，瞿然曰：“呼！”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

曾子听到他们的话，显出吃惊的样子说：“哎呀!”那童仆却又说了一句：“又华丽，又光亮，这是大夫用的竹席吧?”

✦瞿然：惊叹的样子。

曾子曰：“然。斯季孙之赐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箦。”

曾子说：“是啊!这是季孙赏赐的，我因病没能将它换下来。元，扶起我来，换去这张席子。”

✦季孙︰鲁国大夫。

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变。幸而至于旦，请敬易之。”

曾元说：“您已经病危了，不可以挪动身子。希望能等到天明，再请让我们为您换去席子。”

✦革：通“亟”，指病重。✦变：在此指移动

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

曾子说：“你对我的爱护，还不如这位童仆。君子爱护人，就用德行来要求他；小人爱护人，只是让他获得一时的安逸。

✦姑息：无原则的宽容。

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

我还会有什么要求呢?我只有能合乎礼制地死去，心里才满足啊!”

✦正而毙︰谓合于正礼而殁。

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

于是，曾子被扶下床，大夫用的竹席被撤换下来。曾子又被扶回换过的席子上，还没躺好就死了。

✦反：同“返”。✦没：同：“殁”，死。

本篇简介

   《札记，檀弓上》曾记载这样一件事：曾子卧病在床，弟子和儿子均在一旁服待，无意中执蜡烛的家童发现曾子身下是一张漂亮的“大夫之箦”。便脱口赞颂席子光滑。家人忙制止，不料曾子神志尚清醒，忙起身说：“这是大夫等级才能使用的席子，我的职位是不能享受此席的。马上换掉。”于是，人们忙着换掉这张席子，曾子安稳地躺下不久就死去了。这就是“曾子易箦”的故事。

　　曾子是孔子的学生，在儒家可谓是一位显赫的人物。虽然在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曾子此举可谓是“君子爱人之举”，但对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来说，临死依然坚守自己的做人准则可谓是后人推崇和学习的楷模。

      曾子所处时代是所谓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交替之际。将只有大夫级别才能享用的箦赐给不够大夫级别的人使用，这对于赐予者鲁国执政的大夫季孙和受赐者曾子两方面来说，原来都属非礼的举动，不过在当时已不足为怪。然而，曾子在临死前却似乎猛然醒悟，为了身后的“名声”，他坚决将箦从自己身下撤换出来。本文宣扬的是曾子恪守礼制的精神，只是读来未免给人造作的感觉，既然临死前坚决不要，当初为何会轻易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