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卷二 · 子产论政宽猛《左传》

郑子产有疾。谓子大叔曰：“我死，子必为政。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

郑国的子产得了病。他对太叔说：“我死以后，您必定主政。只有道德高尚的人能够用宽厚的政策使民众服从，其它的政策没有比刚猛更有效的了。

✦选自《左传·昭公二十年》。✦大叔：游氏，名吉。郑简公、定公时为卿。郑定公八年，继子产执政。

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疾数月而卒。

比如烈火，民众望见就害怕它，所以很少死在其中的。水柔弱，民众亲近并和它嬉戏，就很多死在其中的，所以宽厚的政策难以实施。”子产病数月后死去。

✦狎（xia）：轻视。✦玩：玩弄。

大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

太叔执政，不忍心严厉，而施行宽柔政策。郑国因此很多盗寇，他们从萑苻湖畔招集人手。

✦取人：动取行人。一说，“取”同“聚”。✦萑苻（huán、fú），水泽名

大叔悔之，曰：“吾早从夫子，不及此。”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尽杀之，盗少止。

太叔后悔了，说：“我早听从子产夫子的，不会到此地步。”发步兵去攻击萑苻的盗寇，将他们全部杀灭，盗寇才稍微被遏止。

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孔子说：“好啊！施政宽和，百姓就怠慢，百姓怠慢就用猛政来纠正；施政严厉百姓就会受到摧残，百姓受到摧残就施以宽政。用宽政策来弥补猛政的缺失，用宽政策来弥补猛政策的缺失，政事因此而和谐”

　《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诗》说：‘民众也劳累了，企盼能稍稍得到安康；赐予城中的民众恩惠，用来安抚四方。’

✦汔（qì）：接近，差不多。✦中国：中原地区，即今陕西中部一带，当时是周的腹心地区。✦绥：安抚。

　施之以宽也。‘毋从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惨不畏明。’纠之以猛也。

这就是施行宽政。‘不能放纵欺诈善变的人，以管束心存不良者；要遏制掠夺暴虐的行为，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向来残忍而不惧怕法度。’这是用猛政来纠正宽政的缺失。

✦从：通‘纵’。✦诡随：不顾是非盲目追随别人，也就是“小恶”。✦式：语助词，无义。✦遏：制止。

‘柔远能迩，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

’宽柔对待远方的民众能够使大家亲近，这样来稳定我们的王朝。’ 这是用和缓的政策来使民众平安祥和啊。

又曰：‘不竞不絿，不刚不柔，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和之至也。”

‘《诗》还说：‘不争斗不急躁，不刚猛不柔弱，实施政策平和，所有的福祉汇集过来。’这是和平的极致啊。”

✦絿（qiú）：急，急躁。✦遒：迫近，聚集。

及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

等到子产逝世，孔子听说了，哭泣道：“他是古代圣贤继承人啊。”

文章简介

郑国子产临终前，把国事交给大叔，还嘱咐大叔治理国事时不要过于宽厚仁慈，该严厉的时候就该严厉。大叔执政后，不忍心对老百姓实行严厉的政策，以宽厚治国，结果反而弄得郑国盗贼四起，大叔这才想起子产的遗嘱，于是派兵围剿盗匪，郑国的治安才好了很多。孔子听说这件事后，发表了一番议论，他说治理国家应该宽厚和严厉并举，只有宽猛并济，国家才能安定。

本篇名句

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

只有道德高尚的人能够用宽厚的政策使民众服从，其它的政策没有比刚猛更有效的了。比如烈火，民众望见就害怕它，所以很少死在其中的。水柔弱，民众亲近并和它嬉戏，就很多死在其中的，所以宽厚的政策难以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