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卷二 · 周文 郑子家告赵宣子 《左传》

晋侯合诸侯于扈，平宋也。

晋灵公在扈会合各国，为的是平定宋国的内乱。

✦晋侯：指晋国国君晋灵公。✦ 扈：郑国城邑，故地在今河南原阳县。

于是晋侯不见郑伯，以为贰于楚也。

晋侯不召见郑伯，以为他有贰心，暗地里依附了楚国。

✦郑伯：指郑国国君郑穆公。

郑子家使执讯而与之书，以告赵宣子曰：

郑国的大夫子家派通讯官送给书信，用来告诉晋国的赵宣子说：

✦子家：郑国公子，大夫。✦执讯：掌管通讯联络的官。✦赵宣子：晋国卿大夫赵盾。

“寡君即位三年，召蔡侯而与之事君。九月，蔡侯入于敝邑以行，

“我国的君王即位三年，召请蔡侯一起侍奉你们襄公。九月，蔡侯来到我国准备出发到晋国，

✦蔡侯：指蔡庄公。

敝邑以侯宣多之难，寡君是以不得与蔡侯偕，

我国因为侯宣多的祸乱，我们国君因此不能和蔡侯一起来。

✦侯宣多：郑国大夫，因立郑穆公有功，所以侍宠专权作乱。

十一月，克减侯宣多而随蔡侯以朝于执事。

十一月，侯宣多的乱事稍稍平定之后，就和蔡侯一起来朝见你们的国君。

十二年六月，归生佐寡君之嫡夷，以请陈侯于楚而朝诸君。

十二年六月，归生又辅佐我们国君的太子夷，为陈国朝见晋国的事向楚国请命。

✦归生：即子家，归生是其名子是字。✦ 夷：郑国太子。✦陈侯：陈国君主共公，名朔。

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以蒇陈事。

十四年七月，我国国君又到贵国朝见，来完成陈国朝晋的事。

✦蒇（chǎn）：完成。

十五年五月，陈侯自敝邑往朝于君。往年正月，烛之武往朝夷也。

十五年五月，陈侯才得以从我国前往晋国朝见。去年正月，烛之武辅佐太子夷前往朝见。

✦陈侯：陈灵公，名 平公，即陈共公之位。

八月，寡君又往朝。以陈蔡之密迩于楚，而不敢贰焉，则敝邑之故也。

八月，我国国君又前往朝见。陈、蔡两国跟楚国贴近，却不敢对晋国有贰心，这都是有我国的原因啊。

虽敝邑之事君，何以不免？

虽然我国一再为贵国效劳，为什么还被认为有罪呢？

在位之中，一朝于襄，而再见于君，夷与孤之二三臣，相及于绛。

我国国君在位的时候，一次朝见晋襄公，两次朝见现在的晋君，太子夷和我们两三位大臣，相继来到绛都朝见。

✦孤：指郑国国君。✦绛：晋国都城，在今山西新绛县。

虽我小国，则蔑以过之矣。今大国曰：‘尔未逞吾志。’

虽然我们是小国，事大国之礼没有超过我们的啊。现在大国却说：‘你没有达成我的愿望。’

✦蔑：无

敝邑有亡，无以加焉。

要是这样，我国只有灭亡，因为我们没有办法再增加我们事晋国的礼数了。

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余几？’又曰：‘鹿死不择音。’

古人有话说：‘顾头顾尾，身体还剩下什么地方不顾呢？’还说：‘鹿要死了是不会挑选荫凉的地方的。’

✦音：同“荫”。

小国之事大国也，德，则其人也；

小国侍奉大国，大国大国如果能以恩德相待，那小国还会像人一样懂得敬畏恭顺；

不德，则其鹿也。铤而走险，急何能择？

大国如果不以恩德相待，那么小国就会像鹿一样，情急之下冒险积奔。急迫的时候还怎能有所选择？

命之罔极，亦知亡矣。将悉敝赋以待于鯈，唯执事命之。

贵国的命令没完没了，我们也知道自己终究要灭亡了。只好集中全部的兵力在鯈等待，就只听您的命令了

✦赋：指兵，古代按田赋出兵，所以称赋。✦鯈（chóu）：晋，郑交界的地方。

文公二年，朝于齐；四年，为齐侵蔡，亦获成于楚。

郑文公二年，我国朝见齐桓公；四年，替齐国侵占了蔡国，（蔡是楚的属国），事后我们又与楚国讲和。

✦成：讲和修好。

居大国之间而从于强令，岂其罪也？

小国夹在大国之间，听从强国的命令，难道有罪吗？

大国若弗图，无所逃命。”

大国如果不加以体谅，我们就没地方去逃命了。”

晋巩朔行成于郑，赵穿、公婿池为质焉。

晋国的大夫巩朔和郑国签订盟约，把赵穿和晋灵公的女婿池做人质留在郑国。

✦巩朔：晋大夫。✦赵穿：晋国执政大夫。✦ 池：晋灵公的女婿。

文章简介

      郑国是夹在晋、楚两个对立的大国之间的小国，外交关系很难处理。本文主要讲述的是郑子家的一这篇外交辞令，他利用两大国的矛盾，逐年逐月罗列事实，批评晋的苛刻要求，甚至不惜以决裂相警告，终于迫使晋人让步。本文涉及的史实发生在鲁文公十七年，即晋灵公继位的第十年，应该说那时晋灵公还是个青少年，国家事务的决断，仍须赵盾为之。子家致函赵盾，是相当适宜的，但是作为正式的外交照会，书面上仍然对着晋灵公。

本篇名句

‘鹿死不择音。’小国之事大国也，德，则其人也；不德，则其鹿也。铤而走险，急何能择？

‘鹿要死了是不会挑选荫凉的地方的。’小国侍奉大国，大国大国如果能以恩德相待，那小国还会像人一样懂得敬畏恭顺；大国如果不以恩德相待，那么小国就会像鹿一样，情急之下冒险积奔。急迫的时候还怎能有所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