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卷一 · 周文 臧僖伯谏观鱼 《左传》

春，公将如棠观鱼者。

春天，隐公准备到棠地观看渔民捕鱼。

✦春：指鲁隐公五年（前718）春季。✦公：指鲁隐公。公元前722年至公元前712年在位。按《春秋》和《左传》的编著体例，凡是鲁国国君都称公，后边《曹刿论战》等篇均如是。鲁国是姬姓国，其开国君主是周公旦之子伯禽，其地在今山东西南部。✦如：往。✦棠：也写作唐，鲁国邑名，在今山东鱼台县东。✦鱼：通“渔”，动词，捕鱼。

臧僖伯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

臧僖伯进谏说：“凡是事物不涉及祭祀和练兵打仗这些头等国家大事，

✦臧僖伯：鲁孝公之子、鲁惠公之兄、鲁隐公之伯父，名彄（又作“驱”“弓区”）（kōu），字子臧，封于臧（今郯城县），伯为排行，僖是谥号。✦ 讲：讲习，训练。✦大事：指祭祀和军事活动等。

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

它的材料不能够用来做器用，那么，就不是国君应该关注的。

✦材：材料，原料。✦器用：指祭祀所用的器具与军事物资。✦举：指行动。

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故讲事以度轨量，谓之‘轨’；

国君的职责，就是使人民的行为符合法度与礼制的规定。所以，讲习大事以法度为准则进行衡量，就称为法度；

✦纳：纳入。✦轨物：法度和准则。✦度（duó）：衡量。✦量：程度。

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

选取材料制作器物以显示它的文彩，就称为礼制。既不合乎法度，又不合乎礼制，这就称为乱政。

✦章：通“彰”，彰明，发扬。✦采：物之有华饰者又彩色也，五彩相间曰采。

乱政亟行，所以败也。

屡屡乱政，这就是所以败亡的原因了。

✦亟（qì）：多次，屡次。

故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

所以，春、夏、秋、冬四季的狩猎活动，都是在农闲时节进行，并（借这个机会）讲习军事。

✦春蒐（sōu）：指春天打猎。蒐，搜寻，谓搜寻不产卵、未怀孕的禽兽。✦夏苗：指夏天打猎，谓捕猎伤害庄稼的禽兽。✦秋狝（xiǎn）：指秋天打猎。狝，杀，谓顺秋天肃杀之气，进行捕猎活动。✦冬狩（shòu）：指冬天打猎。狩，围守，谓冬天各种禽兽都已长成，可以不加选择地加以围猎。✦按：“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云云，说明我们的先民在狩猎活动中已有生态平衡意识，也同时说明大凡有组织的狩猎活动，都带有军事演习的性质，并不单单是为狩猎而狩猎。

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

每三年演练一次，回国都要对军队进行休整。并要到宗庙进行祭告，宴饮庆贺，清点军用器物和猎获物。

✦治兵：指练兵、比武等军事演习活动。✦振旅：整顿部队。✦饮至：古代的一种礼仪活动。凡盟会、外交和重大军事行动结束以后，都要告于宗庙，并举行宴会予以庆贺。✦军实：指军用车辆、器物和战斗中的俘获等。

昭文章，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习威仪也。

（在进行这些活动的时候，）要（使车马、服饰、旌旗等）文彩鲜艳，贵贱分明，等级井然，少长有序：这都是讲习大事的威仪啊!

✦昭：表明。✦文章：服饰、旌旗等的颜色花纹。

鸟兽之肉不登于俎，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不登于器，则君不射，古之制也。

鸟兽的肉不能拿来放到祭祀用的器具里，皮革、牙齿、骨角和毛羽不能用来制作军事器物，这样的鸟兽，君主就不会去射它，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啊！

✦登：装入，陈列。✦俎（zǔ）：古代举行祭祀活动时用以盛牛、羊等祭品的礼器。✦射：激矢及物曰射。

若夫山林川泽之实，器用之资，

至于山林川泽的物产，一般器物的材料，

✦山林：材木樵薪之类。✦川泽：菱芡鱼龟之类。✦资：材资也。

皂隶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

这都是仆役们去忙活，有关官吏按职分去管理的事，而不是君主所应涉足的事。”

✦皂（zào）隶：本指奴隶，这里指做各种杂务的仆役。

公曰：“吾将略地焉。”遂往，陈鱼而观之。僖伯称疾不从。

隐公说：“我准备到那里去巡视。”于是就去了（棠地），让渔民把各种渔具都摆出来捕鱼，他在那里观赏。僖伯推说有病没有随同前往。

✦略地：到外地巡视。✦陈：陈设。✦称疾：推说有病。（注意：古代分言“疾”和“病”，轻者为“疾”，重者为“病”。）

书曰：“公矢鱼与棠。”非礼也，且言远地也。

《春秋》上说：“隐公在棠地陈设渔具。”（这是说他棠地观鱼这一行为）不合礼法啊，并且说他去的地方远离国都。

✦书：指《春秋》。✦矢：通“施”，实施，陈设。这一句的意思是：隐公在棠陈列渔具。

文章简介

      本文选自《左传·隐公五年》。这一年（前718年）的春天，鲁隐公要到棠地观看渔民怎样捕鱼。鲁国大夫臧僖伯从传统的为君之道出发，认为国君的根本责任是管好国家大事，而且任何举措都必须合乎“古制”和国君的行为规范，否则就会“乱政”，而屡屡“乱政”，国家就会败亡。正是出于这么一种认识，他从对国君和国家的责任感出发，进谏隐公，劝阻他到棠地观鱼。

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

凡是事物不涉及祭祀和练兵打仗这些头等国家大事，就不是国君应该关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