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知识点梳理
1.《红楼梦》的两大特点:一是伟大;二是复杂。其伟大在于写得最好,影响最大;其复杂在于争议最多,最难理解。
2.《红楼梦》成为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的重要对象,并且形成一门:“红学”。
3.《红楼梦》的美学成就表现在她开创了新的艺术境界。她终结了一个旧时代,开创了中国文学的一个新时代。
4.《红楼梦》被誉为“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是一部浓缩的二十四史。《红楼梦》是通过“四大家族”的由盛到衰,展现的是整个封建社会和意识形态的总体毁灭。在《红楼梦》展示的世界中,我们不仅感受到封建社会的历史趋势,而且会提高对历史感性的认识。《红楼梦》的伟大还在于她融会中国古代文化精神的精华。在曹雪芹创造的艺术境界里,可以发现新的哲学、文化,即曹雪芹的哲学、《红楼梦》独特的文化。
5.作者家世、版本、名物、风俗等方面的考证训释,都在“红学”中蔚为大观;“红学”研究还集纳了各种现代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方法,如哲学、历史、文学,以及政治、经济、法律等方面的研究,使“红学”研究走向了现代。
6.本课程主要从文学角度来研究《红楼梦》,一,关于作者的研究——“曹学”;二,关于作品思想的研究;三,“红楼”人物的研究;四,关于《红楼梦》艺术创造的研究;(研究必须从《红楼梦》艺术实践的实际出发,从《红楼梦》的民族特色和民族气派出发)五,关于“红学”历史的研究。此外,有关《红楼梦》产生的时代,《红楼梦》的版本,《红楼梦》中的名物、风俗等方面的研究,也要重视。
7.《红楼梦》产生的时代背景,从大的背景看,应该是产生于清代康熙、雍正、乾隆时期(主要是18世纪),这是传统所说的“康雍乾盛世”,从具体的诞生时间看,它应该产生于乾隆的前期,因为《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生活年代大概是雍正元年到乾隆27年(1723-1763)。这一时期,中央政权强大,城市经济与农村经济的恢复发展,封建文化的集大成第,都使这一时期表现得异常繁荣。背后也隐藏着严重的危机。政治高压,吏治腐败,思想僵化,贫富不均,严重制约着中国社会的健康发展。
8.曹雪芹通过《红楼梦》形象地揭示了盛世背后的深刻危机,并融入了对时代、社会、民族、家庭、个人命运的深刻反思,充满着强烈的忧患意识,表现了强烈的惋惜、感伤、留恋以及无可奈何。
9.明末清初的三大儒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在亲身经历了晚明农民起义的时代潮流的冲击和抗击清兵入侵的实际战斗生活之后,对中国的传统思想进行了全面的反思。他们以研究明亡为契机,以经世致用为目标,转而对君主专制、名族大义、学校制度、等现实问题提出自己鲜明的看法,成为时代的最强音。
10.曹雪芹对明末以来的男女真情、个性自由等传统命题作了全新的探索,高举思想解放的大旗,歌颂男女发乎自然的真情,继承并发展了《西厢记》、《牡丹亭》等文学作品中的战斗精神,对传统儒学思想(尤其是程朱理学)作了激烈的批判:对过于重视物质利益,导致人欲横流的时代作了毫不留情的斥责。小说中,对林黛玉、贾宝玉、晴雯、司棋、尤三姐等人物形象的塑造,集中体现了对精神独立、思想自由、爱情自主的强烈渴望与不懈追求。对薛宝钗、花袭人、贾探春、史湘云等人物,作者既肯定他们身上的过人才气,又对他们忠实于时代的道德要求与礼教束缚,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对王夫人、薛姨妈、邢夫人等老年女性所代表的传统道德的因袭与压抑,作了辛辣的讽刺。对贾宝玉这样的精神贵族,在现实面前的软弱无能作了深刻的精神剖析。
11.高祖曹振彦——曹玺、曹尔正
曹玺妻孙氏、康熙皇帝保姆,康熙二年(1663)玺以内部郎中的职衔出任江宁织造,来到南京。
曹玺生有曹寅、曹宣(即曹荃)两子。
曹寅字子清,号楝亭。因江宁织造署中有曹玺亲手种植的一棵楝树,下有草亭。他曾与孔尚任合作完成了《小忽雷》传奇。
曹颙是曹寅之弟,曹寅去世后,曹颙,二十四岁继任江宁织造,赏主事职衔,三年后死去。(康熙五十四年,1715)
曹頫,曹荃的第四个儿子,过继给曹寅,继任江宁织造。
曹頫——曹雪芹,名霑字梦阮,号雪芹,亦号芹圃或芹溪居士。大约生于雍正元年四月二十六日(1723年5月31日),卒于壬午除夕即乾隆二十七年十二月三十日(1763年2月12日),享年四十岁。有人以为他是曹颙的遗腹子,出生于康熙五十四年(1715)
12.按照周汝昌先生《红楼纪历》的编年,到第八十回,贾宝玉已经十五岁。
13.现存一百二十回《红楼梦》,有人认为后四十回是高鹗续写的,或认为是根据残稿补充而成。高鹗,字兰墅,别号红楼外史。
14.脂评本,亦称脂本,指附有脂砚斋评语的《红楼梦》抄本。其特点有四a.脂评本都是抄本;b.只有八十回;c.书名为《脂砚斋重评石头记》;d.附有大量的脂砚斋等人的评语。脂评本的“脂”,指脂砚斋,脂砚斋是一个集体的笔名,包括十个名字:脂砚斋、畸笏叟、常(棠)村、梅溪、松斋、立松轩、玉兰坡、绮园、左绵痴道人、鉴堂。脂评本到目前为止,已发行12个手抄本。
15.《红楼梦》的思想内容大致有自转说、爱情说、历史说、政治说、哲理说、伦理说、阶级斗争说、封建社会百科全书说。我们认为《红楼梦》是以贾宝玉的爱情婚姻悲剧为线索,写贾宝玉的人生道路;以贾宝玉的人生道路为重点,写贾府子孙不孝,后继无人;以贾府的子孙不孝,后继无人为中心写贾府的衰败;以贾府的衰败为典型,写封建贵族阶级的衰败。简言之,《红楼梦》以宝玉、黛玉的爱情悲剧,及与薛宝钗的婚姻悲剧的描写为线索,全面展现了封建社会末期的社会生活画卷,揭示了封建阶级灭亡的必然性。
16.《红楼梦》写贾府近百年的历史,涉及贾府五代人,即“水、代、文、玉、草”,代表人物是:贾演、贾源;贾代化、贾代善;贾政、贾赦;贾琏、贾珍、贾宝玉;贾兰。反应的是18世纪四、五十年代的生活,即雍正、乾隆时期。小说重点写了最后二十年,前80回写了十五年的事。根据小说描写的重大事件,重要标志,以人物活动环境的变化,小说情节可分为四个阶段:序幕(1-5回);回光返照(6-22回);死而不僵(23-80回);烟消火灭(81-120回)
17.《红楼梦》第1-5回与正文内容有联系,故称序幕,贾宝玉8岁。其作用有四个方面:一、通过甄士隐、贾雨村荣枯沉浮的故事概括了小说的主题;二、通过甄士隐、贾雨村的牵引,介绍了小说中的重要人物;三、通过甄士隐、贾雨村把天上的爱情故事搬到人间;四、交代了特殊的艺术手法,“将真事隐去”“用贾雨村言”,主要指艺术虚构的方法。
18.甄士隐是一个由容到枯的典型,他是一个经历了天灾人祸、骨肉分离、家道中落、后半世坎坷艰辛而终于醒悟出世的人物形象,预示着小说主人公贾宝玉未来相同的结局。贾雨村,名化,表字时飞,是追逐名利、忘恩负义的无耻官僚的典型,从他的所作所为,可以蠡测封建末世没落的世道人心。这是封建社会衰败的标志之一。第一回跛足道人唱的《好了歌》以及甄士隐的《好了歌注》,被视为全书的主题歌。作者以朴素的辩证法解剖了封建社会末期的人际关系,分析了形形色色的社会现象,描绘了封建末世统治阶级内部的剧烈斗争以及贵族之家兴衰变幻、荣辱交替的历史画面,表现了封建贵族阶级必然走向衰亡的规律。
《好了歌》分四段,分别指出世人对功名、金钱、妻妾、儿孙的痴心追求及其必然落空的结局。
《好了歌注》有相应的四段为之疏解,首尾另有总起和总收,一共六段,每段各四句。第一段概括了封建贵族的兴衰史;第二段写封建时代女性的美的毁灭;第三段写金钱追逐者的悲剧;第四段写封建贵族家庭子孙不孝、后继无人的悲剧;第五段写权势追逐者的可悲结局;第六段总收,综述封建末世统治阶级内部的剧烈争夺,告诫人们如果把功名富贵、妻妾儿孙作为人生的根本去追求是徒劳而枉费心力的。它们形象地揭示了封建贵族阶级日趋衰亡的必然性,是预示全书主题的重要笔墨,有透露了小说情节发展的轮廓,预示主人公命运的作用,也表现作者思想深处若有若无的色空观念,显示出思想的复杂性。
19.黛玉进贾府,读者顺次认识:史太君、迎探惜春;王熙凤,刑、王夫人;贾宝玉。第四回认识李纨、贾兰。接着京陵薛姨妈进京投亲,薛姨妈、宝钗、香菱、薛蟠与读者见面。第五回,介绍尤氏和秦可卿。(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炼石补天大荒山无稽崖、女娲、36501块、此山青埂山峰下、绛珠草、赤瑕宫神瑛侍者)
20“序幕”为全书缩影,其借助爱情笔墨掩盖政治描写的特点,利用“风月笔墨”隐蔽叛逆者爱情的特点。第一,故意强调“擅风月,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借以隐蔽四大家族败落的真正原因。一言蔽之,就是利用“天下古今第一淫人”来掩盖贾宝玉的叛逆性格,用“情”来掩盖贾府衰败的真实原因。第二,小说利用爱情纠葛,夹枪带棒的抨击时政(北静王水溶,送贾宝玉圣上亲赐的鹡鸰香念珠,黛玉称为臭男人;鸳鸯称宝皇帝也不嫁)
21《红楼梦》第六至二十二回,回光返照阶段。人物活动地点在荣、宁二府。小说写了三年左右的事情。贾宝玉9-12岁。
22.第六回开始展开小说情节,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是小说的开端。前几回用较多笔墨刻画了王熙凤的形象。第七回的“焦大骂府”揭示了封建大家庭必然崩溃的主题。第八回“闹家塾”从精神角度写贾府气数已尽。小说突出重点,两件大事:一是秦可卿之死,二是元妃省亲。
秦可卿辈分低,身份贱,无子息,寿命短,丧事本应从简。由于贾府外面的架子未到,遂恣意奢华,大操大办。选棺木、买官、作好事、吊丧、送殡,花费了巨大的人力和财力,这是贾府迅速败落的主要原因,丧事也是贾府由盛而衰的转折点。通过丧事的描写,展示了贾府盘根错节的社会关系,同时也着力塑造了王熙凤杀伐决断、精明强干的形象。据甲戌本13回脂批可知,第13回原为“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后因秦可卿托梦凤姐有功,脂砚斋命作者删去。因删节未净,固仍能看到蛛丝马迹。
元妃省亲,是回光返照阶段的另一件大事。筹建省亲别院费时一年多,占地三里半。主要建筑物有怡红院等十余轩馆,主要风景点有紫菱洲等七八处。这些建筑无不设计精巧、富丽堂皇,花的银子像淌水似的。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支出三万两;置办花烛彩灯,各色帘栊帐幔,支出二万两。经过准备,定于次年正月十五日归省。届时园中香烟缭绕,五彩缤纷,灯光映照,细乐声喧,说不尽的太平气象,富贵风流。省亲活动分为:观光、团聚、宴会、赐名、试才、看戏、行赏、话别等过程。通过演戏暗示了贾府及其主要人物的结局(己卯本脂砚斋夹批云:《一捧雪》中伏贾家之败;《长生殿》中伏元妃之死;《邯郸梦》中伏甑宝玉送玉;《离魂》伏黛玉死《牡丹亭》中。)省亲是大事,元春却以泪洗面,泣不成声。她称皇宫是“骨肉分离,终无意趣”。这些文字流露了元春丰富的感情世界,表现了元春对自由生活、天伦之乐的向往,也包含了对封建皇权的批判。
23.刘姥姥既是贯穿小说始终的线索人物,又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一进荣国府是小说的开端,再现贾府昔日辉煌。
24.第七回“焦大骂府”,居功自傲,敢说敢骂的老奴形象,反应了贾府错综复杂的矛盾,揭示崩溃主题,透露了作者的阶级同情和政治识见,对于全书起一斑窥全豹的作用。第八回,描写“比通灵”“识金锁”,交代金玉良缘的由来,表现宝钗性格,透出信息:亲戚投奔、女孩聚集,不祥之兆,史、林、薛已早一步衰败。根本原因是政治、经济上的衰败。第九回,“闹学堂”,家塾、祠堂是祖宗的遗传,是孝的象征。宝玉不是发愤读书,而是随心所欲,拈花惹草,乃至在课堂上大打出手,这是对封建统治者所提倡的“孝”的怀疑和挑战。贾府已经岌岌可危。
25.第11-12回,“王熙凤独设相思局”侧重表现其狠毒。
26.“王熙凤弄权铁槛寺”写凤姐贪图三千两银子,利用权势,活活拆散和逼死了一对未婚夫妻,恣意作为,好卖弄手段。奸尼静虚,老谋深算,钻营说事,封建社会末期事态人情毕现。
27.元妃流泪十多次:几点意义:一是袒露了元春丰富的感情世界。二是表现了元春对自由生活的天伦之乐的向往。三是包含了对皇权的批判。四是表现了曹雪芹的人性观、妇女观,以及对薄命女儿的同情。小说用画龙点睛之法,旁敲侧击,写政治靠山并不可靠。“登高必跌重”“树倒猢狲散”“乐极生悲”预示着贾府盛极而衰的开始。
28.第23-80回是贾府死而不僵阶段。人物活动地点在大观园,计有两年光景,贾宝玉13-15岁。小说主要写经济和政治两个方面。经济上寅吃卯粮,后手不接。通过一系列日常事务,饮食起居的描写,分析贾府的衣食居行等支出情况,再对照其收入,不难看出其确实入不敷出,必然坐吃山空。尽管贾府也注意兴利除弊,开源节流,但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贾府经济衰落的情况主要以细节加以表现。
政治上一再生事,防不胜防。主要写了三件大事:一是宝玉挨打。第33回前后的宝玉挨打,是贾府内外各种矛盾激化的结果。其根本原因是正统与叛逆的矛盾,两个护官符集团之间的矛盾是导火线。主奴矛盾、两条道路的矛盾、嫡庶矛盾则分别是原因近因以及催化剂。打,只是手段,目的是要贾宝玉改。由于贾母的介入,宝玉不仅没有改,而且在叛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题帕定情便是宝玉与黛玉结合起来走叛逆道路的标志。
二是红楼二尤。尤二、尤三姐被迫自杀,一方面反映了贾府男性主子的糜烂和女性主子的毒辣;另一方面,表现了封建贞操观念及封建习惯势力的吃人本质。王熙凤千方百计要害死尤二姐,唆使张华告发,后来被政敌利用,成为抄家的公开理由。尤氏姐妹性格、遭遇不同,而结局相类似,表现了封建社会妇女的悲剧。他们的悲剧,揭示了贾府主子空虚、庸俗、卑劣的灵魂和腐朽的生活方式,是《红楼梦》衰败主题的重要内容。
三是抄检大观园。内抄是外抄的预演,是贾府内部各种矛盾激化后的总爆发。这里有邢夫人与王夫人妯娌之间的矛盾,也有王善宝家的与晴雯、入画等奴仆之间的矛盾。抄检的结果是晴雯、入画、司棋等遭到迫害。而作为主子的探春则公开反对抄检。抄检之后,宝玉亲自去探视晴雯;并在晴雯死后,撰写《芙蓉女儿诔》哀悼她,赞美她,批判锋芒直指封建恶势力,说明其叛逆性格有了新的发展。在这一阶段,还用零碎笔墨穿插描写了王熙凤放高利贷等几件事,都大有深意。
29.大观园的主要建筑有怡红院(贾宝玉)、潇湘馆(林黛玉)、蘅芜院(薛宝钗)、秋爽斋(探春)、稻香村(李纨)、暖香坞(惜春)、蓼风轩(惜春)、紫菱洲的缀锦楼(迎春)、栊翠庵(妙玉)。
30.宝玉丫环有名的计十六人:袭人、晴雯、碧痕、秋纹、茜雪、麝月、檀云、栖霞、小红、惠香、定儿、春燕、坠儿、佳慧、寿儿、柳五儿。
贾府女性分十等:主子、姨娘、陪房、奶妈、大丫头、小丫头、老婆子、粗作婆子、粗作丫头、唱戏女孩。
31.宝玉挨打是贾府内外各种矛盾激化的结果。根本原因是两条道路的矛盾,即正统与叛逆的矛盾,表现为贾政与贾宝玉的父子矛盾。金钏之死是被打远因,雨村来访是被打近因,挨打导火线是忠顺亲王府派人至贾府来寻找戏子琪官儿。这是两个护官符之间的矛盾。贾环告状成了宝玉挨打的催化剂(嫡庶之间矛盾),宝玉被以“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淫辱母婢”的罪名,挨打。宝玉挨打,意味着统治阶级已经认识到人才问题的重要性。垂死挣扎。封建正统卫道者与叛逆者的冲突。各种人物粉墨登场:袭人是内定的小老婆,字里行间充满私情,出言粗鄙,教养缺乏。宝钗语言有修养,少女心理微妙。黛玉两眼肿得桃儿一般,满面泪光。“你从此改了罢!”从标点看:希望改了,又不希望该,矛盾!题帕定情,宝玉、黛玉旗帜鲜明的结合起来,共同走叛逆道路的标志。不仅是爱情的叛逆,而且是叛逆的爱情。
32.贾珍是纨绔习气的集大成者。尤二、尤三姐是其妻尤氏的异父异母的妹妹。二姐堕落不仅有个人原因,更主要是宁国府淫荡环境使然。柳湘莲云:“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凤姐害死二姐,实施了一系列阴谋诡计:一是迎骗入园,二是清除“君”侧,三是操纵官司(唆使尤二姐的未婚夫张华告状,打点都察院)四是大闹宁府,五是沽名钓誉,六是斩草除根,七是造谣装病,八是借刀杀人,九是烧香拜佛,十是猫哭老鼠。贪婪狠毒、狡猾奸诈、纵横捭阖、诡计多端、口蜜腹剑、心狠手辣的两面派。杀害尤二姐的罪魁祸首是贾珍、贾琏、贾蓉。凤姐唆使张华告发,“就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后来被政敌侍郎、内监、御史利用,作为查抄贾府的公开理由,因而是贾府死而不僵阶段的又一大事。尤三姐勇敢执着的追求爱情,但传统的贞操观,封建习惯势力迫使她选择了自杀。是封建制度的牺牲品。封建礼教仍然具有极大的杀伤力,与封建势力的斗争任重而道远。
33.第74回前后抄检大观园,暴露了贾府内部的各种矛盾不断激化。首先,金陵甑家被抄是贾府被抄的预兆。唯恐受到牵连。其次,投亲的人越来越多,政治气候不利,四面楚歌。再次,大观园内外一再生事。主子心烦意乱,草木皆兵。秀春囊引起,将政治事件烙上桃色印记,构思奇妙。傻大姐捡得,邢夫人陪房王善宝家的向王夫人告晴雯的状,王夫人称像林妹妹的,……心眼里看不上那狂样子“黛玉一落千丈。王熙凤说只抄检咱家人,却又去抄潇湘馆,林黛玉是怀疑对象。抄检路线是宝、黛、探、李纨、惜春、迎春。第一个搜查的重点是受害人晴雯。对抄检表示强烈反对的是探春。打了王善宝家的嘴巴,斗争矛头直逼奴才背后的主子,为庶出的子女挣了一份光,而且为被欺负的奴才出了一口气。在入画的箱子里搜出贾珍赏给入画哥哥的靴袜等物,惜春胆小,心里害怕,入画哭着求饶。迎春丫头司棋是王善宝的外孙女。被搜出”一双男人的锦带袜并一双缎鞋,一个同心如意并一个字帖儿,这贴儿是其表弟潘又安写给司棋的情书。王善宝家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司棋敢作敢当,值得称道,无惭无畏。秀春囊的主人的确是司棋。她与表弟潘又安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产生爱情,纯洁、健康,带有叛逆色彩。值得肯定同情和歌颂。她们最终殉情而死,是对她们反封建的爱情的礼赞。晴雯被逐,入画遭撵,司棋自杀,而贾宝玉却没有任何收敛,更加肆无忌惮。不顾身份去探视晴雯,为她洗碗倒茶,表达关爱之情。晴雯剪指甲,送贴身旧红绫袄,纯真爱情。宝玉专门写了一篇《芙蓉女儿诔》的悼词。
34.《红楼梦》第81-120回,是贾府烟消火灭阶段。人物搬出大观园。其间光景有三年,宝玉16-19岁。高鹗续写的后40回大至完成了悲剧结尾,写了死亡、抄家、奴隶的反抗逃跑以及宝玉出家,因而是成功的。不过续书也有缺憾,主要是写到“家道复初,兰桂齐芳”,宝玉中举,有些人物的结尾不符合作者原意。(最突出的是王熙凤,其判词云“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京陵事更哀。”大多数人同意王熙凤日后被休,哭向京陵娘家一说,现行《红楼梦》第114“王熙凤历幻返京陵”结局不合原意。)贾府衰败的原因是金钱和权势的丧失。衰败的标志是败家、抄家和出家。
贾宝玉的叛逆思想主要表现为:反对封建礼教,反对仕途经济,反对封建婚姻制度。在婚姻爱情问题上,宝玉有三点局限:意淫、泛爱、移情。贾宝玉具有新思想,是初步民主思想的萌芽,表现为尊重人的价值、女尊男卑、主奴平等。《红楼梦》重点写爱情婚姻问题。这是小说的题材内容以及所需表现的主题所决定的。小说中的爱情描写直接表现为反封建的主题;用爱情描写还掩盖了某些政治斗争描写。《红楼梦》描写贾府的衰败具有典型意义。
35.重要人物死亡:第95回元春薨逝,意味着贾府后台倒塌;第97回黛玉焚稿断痴情,主要人物夭折;第110回贾母归天,封建宗法偶像失灵;第114回王熙凤病死,当家人管家婆死亡,封建大厦顶梁折断。这些人物的亡故,从一个侧面表现了贾府的破败。
36.第105回查抄宁国府,是贾府破败的重要标志。
37.奴隶逃跑反抗。贾母病逝时荣国府的花名册上统共只有男仆21人,女仆19人。元妃省亲时,奴仆一百多人。(死、逃、反)第111回周瑞干儿子何三,因和人打架,被撵在外,遂趁贾母病逝出殡、举家忙于丧事之际,便带了几个有通天本事的朋友夜劫贾府,连尼姑妙玉也被劫走了。这是奴隶反抗的缩影。宝玉出家,意味着贾府子孙不孝,后继无人。这也是贾府彻底败落的重要标志。
38.贾府被抄的真正原因是钱财和权势的丧失。由于贾府经济上钱财亏空,后手不接;政治上后台倒塌,丧权失势。其他人抓住这两点,整治贾府。贾府钱财丧失:入不敷出,宫里花用、在外浮借、地租所交不及祖上一半,用度比祖上更加十倍。主子升不了官,无法扩大财源。做官的“文”字辈,多是世袭。贾政只做到工部郎中粮道,不足称道,“玉”辈没有官,“草”字辈更没有。主子追求享受,恣意豪华,往皇上脸上贴金,还有亲友间的往来应酬,更有漫无休止的外祟。贾府权势丧失的原因:一是钱财越来越少。二是贾府主子资质贫庸,缺少才干,升不了大官,影响了权势,这是关键。三是史、林、薛家早在贾府垮台之前就寿终正寝了。贾家势单力薄,必然崩溃。四是元春早逝,后台倒塌,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以至抄家。贾政罢官,王子腾拜相奉调进京却死在路上,人才断气,朝廷说他贪污,要追究赔偿,由其弟王子胜、王仁偿还。抄家是总爆发,是内外夹击的结果。内有鲍二、何三勾结告发,外有太监、郎中攻讦作怪,直接导致查抄宁国府。
39.出家问题。贾府中男人没有人才。三种类型:一类是贾敬,热衷于修道炼丹,荒唐透顶;二类是贾赦贾珍,满足于淫乐;三类是贾政,道貌岸然,是恪守封建礼教的正人君子。(这三种人都不能解决家庭问题。贾政上不能为官,下不能管家,有不能过宝玉式的风流诗酒生活。贾府中没有一个有德有才。贾赦花白胡子,妻妾成群,还逼娶鸳鸯为妾;贾珍、贾琏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吃碗看锅,贾环趁人之危,出卖巧姐,一代不如一代。其他几家:王家王子胜请人送寿礼,被王仁捞进腰包;王仁发死人财,发讣告叫人家送礼;王仁伙同贾环出卖外甥女;薛薛家薛蟠一味吃喝嫖赌,把“唐寅”读成“唐黄”,唱曲不能入耳。)四大家族的主子,只有宝玉略可望成,却走叛逆道路,本来有希望继承家业的有出家了。宝玉有两个绰号:一是“富贵闲人”(第37回,宝钗所送),另一绰号是“混世魔王”,带有贬义,有不务正业,不服管束的内涵,一定程度上概括了贾宝玉叛逆性格特征。他反对封建礼教,不尊重自己的地位,专在内帏厮混,是对礼教的违拗和亵渎,出家是对孝道的背叛。《姽婳词》表现出强烈的叛逆色彩,应是贾府被抄没,宝玉坐牢的主要原因。他反对仕途经济。把讲仕途经济的学问称为混账话。反对仕途经济是宝黛爱情的基础。他生性不喜读书,指斥八股文为“饵名钓禄之阶”,视热衷功名者为“禄蠹”、“国贼”,不愿交接士大夫。他认为除“明明德”外无书,贬斥程朱理学。他进家塾则大闹学堂,平时好读闲书,杂学旁收。挨打以后以养伤为名将书本置之脑后,与黛玉形成默契,在叛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反对封建婚姻制度,封建家长态度是明朗的,他却一意孤行,我行我素。第34回题帕定情之后他更加坚定执着了。第36回,宝玉在睡梦中喊道: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金玉姻缘,我偏说木石姻缘!突出了宝玉反对封建婚姻制度的特征。综合起来看,宝玉的叛逆并不彻底,更多停留在言论上,行动不很多,有极大的妥协性。这与他在生活、礼教方面对家庭的依赖有关。
40.《红楼梦》爱情描写作用的三方面:首先直接描写了反封建主题,歌颂了叛逆爱情。小说着力描写了宝黛建立在反封建基础上的爱情发生、发展到默契毁灭的全过程。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封建势力、封建礼教和封建婚姻制度的批判,而对于宝黛爱情悲剧则表示出同情和歌颂。其次,用爱情描写来烘托封建贵族家庭衰败的情况。元春加封贵妃的高攀;迎春误嫁中山狼孙绍祖的低就;政治目的探春远嫁;尤二姐私情苟合;司棋、小红自由恋爱。贾家衰败征兆。又此,用爱情描写掩盖了某些政治斗争描写。黛玉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这东西!”利用爱情纠葛夹枪带棒抨击政治。
41.最后,《红楼梦》描写贾府衰败的典型意义:小说通过贾府衰败过程的描写,有意无意地揭示了封建社会走向没落必然崩溃的趋势。从《红楼梦》描写的内容看:小说以贾府作为描写的重点,扩大到四大家族。由封建官僚、地主、皇商的家庭生活涉及封建社会的政治、军事、文化、宗教等各个领域。(宗法观念,等级森严,宝玉从父母门前经过下马)矛盾种种:荣宁两府矛盾,王熙凤大闹宁国府;父子、兄弟、妯娌、嫡庶矛盾(贾琏被贾赦毒打,贾赦批评贾母偏心,邢夫人和王夫人暗斗导致抄检大观园,贾环母子串通马道婆谋害宝玉。)外部矛盾:忠顺亲王府长史官来贾府寻找一名戏子,宝玉便遭鞭笞;贾府与太监、侍郎等官宦的矛盾,表现为太监一而再,再而三的索贿。主奴矛盾:王夫人等逼死金钏、晴雯、司棋,撵走入画。贾珍与乌进孝为租银的争执属地主与农民的矛盾。
42.《红楼梦》共写了480个人物。一、逆向而动的两股人流。是甘当“猢狲”,还是直立为“人”是红楼人物作出历史择抉时表现出来的一个重要特征。一股,趋向于人性,千方百计地要挣脱奴性的桎梏;另一股,趋向于奴性,自己为奴还要强迫他人为奴。
《红楼梦》人物序列的特点是:第一,两头小,中间大,像宝、黛晴雯这些热烈向往人生自由、追求个性心灵解放的人物是少数;像贾母、贾政、薛宝钗、花袭人这些甘当“猢狲”,奴性十足的人物,也是少数;更多的是介乎两者之间,个性和奴性都不太自觉的“人猿”和“猿人”。第二,阶级界线模糊。维系《红楼梦》里众多人物的,主要是思想意识上的去就,离合关系,即:压抑“人欲”与褒扬“人欲”,维护“天理”与反对“天理”之间的矛盾关系。第三,相互制约,均为“逆水行舟”。在这个逆向而动的人物序列中,每个人都同时受到人性和奴性的牵引;而且,越是趋向于一“极”,就越是受到另一“极”的制约,这就使人物的性格进程变得十分迂回曲折,复杂艰难。
二、由“震中”向外扩散的悲剧人物圈。红楼人物不同质量的“人生价值”的毁灭,是构成人物系统的又一重要依据。在《红楼梦》中,作者打破了传统小说人物善恶两分,忠奸分明的“格套”,从而形成一种更为丰富复杂,也贴近现实生活的人物形象。传统悲剧以好人、坏人划分阵线,坏人毁灭了好人的模式也由此而被打破。曹雪芹的《红楼梦》是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了给人看。《红楼梦》的悲剧人物系统是由层层扩散的悲剧人物圈构成的,每一个悲剧人物,都依据自己的“人生价值”的质量,处于特定的位置上,受到不同程度的震动和毁灭,因而显出不同的悲剧意义。
三、历史螺旋的葬礼和更生。“好”便是“了”,“了”便是“好”,在“好”与“了”的蜕变与升华中考察人物的相互关系。事物总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形上升的。作为封建末世的一部形象的历史,《红楼梦》没有因袭“历史循环论的旧套,它给我们展示历史轨迹,不是一个封闭式的圆圈,而是一条开放式的螺旋线。趋向于奴性、人性价值较低的那些人物,一般排列在“好便是了”的历史程序中;趋向于人性、人生价值较高的那些人物,一般都排列在“了便是好”的历史程序中。
四、从总体上归结《红楼梦》的人物系统,应抓住一个中心环节,那便是:“情不情”向“情情”的运动和转化。所谓“情不情”,是指贾宝玉不但用情于对自己有情的人,而且还用情于对自己无情的人和无知者。所谓“情情”是指林黛玉用情专一,只对那些有情于自己的表示眷恋和关怀。
43.贾宝玉从反叛的第一天起,就时时面对着招安的“黄旗”改邪归正吧,宝玉!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留心仕途经济,就依然是贾府的孝子贤孙!伴随着呼唤,有溺爱、规劝、哀求、眼泪,也有企图“矫枉过正”的板子。宝玉先天不足——纨绔习气,视野狭小,思想空虚,每前进一步,总要受到奴性的内外夹击,使他苦闷、迷惘、彷徨,一步一回头,见了姐姐忘了妹妹,同薛蟠鬼混,当贾芸的干老子,见了贾政就丧魂落魄,踢袭人、骂晴雯、逐茜雪。在金钏被打时“一溜烟跑了”,人性觉醒何等不易。幸好生活又在“夹缝”中为他提供了另外一些课堂,在“两小无猜”的外衣下发展同林黛玉的生死之恋,在相对清净的“女儿世界”中接受真善美的滋养,在目睹金钏、尤三姐、晴雯这些人的死亡之后变得深沉而又激愤。宝玉的直立为“人”的过程,是自觉而又不自觉。人性的“量”在增加,奴性的“量”在减少,出现了总的“量变”中的部分“质变”,但还没有脱胎为民主主义的新人,他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44.那一社会是容不得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存在的,总是千方百计地加以摧残和毁灭;众多的人物,面临着各种各样的程度不同的苦难和折磨,分别在不同的生活领域感受到那一时代“天崩地裂:的震荡力。加倍的受到摧残的是那些具有较高”人性价值“的人物,宝、黛、晴雯等,因为他们的思想言行,总是有意无意地同那一时代的伦理道德,典章制度相抵触。越是具有“人生价值”就越是靠向“震中”,受到的毁灭越大,悲剧的意味也越浓;反之,越是缺乏“人生价值”,就越远离“震中”,受到的毁灭越小,悲剧的意味也越淡。
45.《好了歌》,显示了曹雪芹深刻的历史意识,具有特定的历史内涵:第一组,“好便是了”。这里的“好”字,指的是“功名、金银、姣妻、和儿孙”,即封建阶级及其仆从们,拼命追求的“妻、财、子、禄”。然而,这又是一种“好景不长”、“好梦难成”、“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好”,其结果只能是走向绝路,“荒冢一堆草没了”,“即到多时眼闭了”,“君死又随人去了”,“孝顺儿孙谁见了”!这里的“了”,指的是封建“百足之虫”必然死亡的命运,一种劫数难逃,家亡人散的悲惨结局。第二组,“了便是好”。这里的“了”字,应读作“了结”和“了却”。所谓“了结”,即对前面所说的那种虚幻的、罪恶的、自欺欺人的“好”有所认识,进而大彻大悟,不再为鲜花着锦、富丽堂皇的华裳所迷惑,了如指掌地看到它的种种病态、丑态。所谓“了却”,即割断同虚幻之“好”的联系,干脆忘记了“功名”忘记了金银、姣妻、儿孙,从而超凡脱俗,进入新的境界。这种境界,便是真正“好”的“神仙境界”——它风景秀美、人物姣好,没有肆虐的“风刀霜剑”没有肮脏自私的人欲,许多“清净女儿”平等相处,亲密无间,并能成就“一番事业”。
46.《红楼梦》的人物关系是不稳定的。最初,贾宝玉等人天真地用情于“不情者”,贾政等人出于虚伪的道德和斗争的策略,也能够用情于“不情者”,人际关系显得比较平稳,后来随着矛盾的激化,斗争的深入,这种相对稳定的人际关系就被打破了。贾宝玉等人开始向情情的方向转化,善善、恶恶、扬美、抑丑,情绪变得异常昂扬而激愤。贾政也开始向另一种“情情”的方向转化。这实质是调集封建势力,组成临时“统一战线”以扑灭“不情者”的斗争火焰。
47.宝玉论:
一、今古未有之一人:首先,在贾宝玉丰富的个性因素中积淀着人类的某些普遍的人性特征,是人类追求纯洁的爱及自由、平等精神的艺术表现。宝玉那些令人瞠目的“怪癖”和“乖张”,总是直接地或间接地体现着普通人的主要特征:其思想遵循着人们通常的思维规律;其行为,与人们社会实践的一般方式相一致;其情感表现出普通人酝酿和宣泄喜怒哀乐的生动性。其次,从宝玉性格的内部结构来看,他那些惊世骇俗的个性因素并不是孤立存在的,总是同其他许许多多极普遍、极常见的个性因素纠缠在一起。这样,当他的性格步履向前“今古未有的”奇、绝境界突出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世俗的风度和普泛人情的尘埃。最后,其性格特征表现为既从中国文化中汲取诸多精神要素,又以独特的感受力和创造性为中国文化人格提供了全新的内容。
二、“童心”的灵光。首先,宝玉是以对女性的“清净洁白”的美好世界的维护表现出他的“童心”的。贾宝玉把“人”分成两类,归返“自然”的一类和失却“自然”的一类;所谓“女儿”和“男人”,只不过是他独家发明的分别贴在两类人身上的标签罢了。他高举着的“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的思想旗帜,说到底是对”人“之”魂“的召唤。其次,宝玉的”童心“还表现在他与世俗社会扼杀人性中最美好情感的各种礼法秩序的抵触与对抗上。我们应当把贾宝玉的“人论”放到明清之交那个“天崩地解”的社会大背景下加以考察,从启蒙思潮的澎湃和幽咽中追摄宝玉“清净”之人的踪影。再次,宝玉的“童心”,又表现在他对于被社会所污染、摧残与毁灭的美好事物的拯救与挚爱上。
三、弱的天才。宝玉是弱的天才,他的忧郁与犹疑,多情善感与无力承担责任,妙语神解与行为能力的缺乏,都构成了强烈的悲剧色彩,使他的性格既有天才的光辉,又有一种弱者的悒郁与无奈。首先,宝玉性格“弱的天才”特征同宝玉情感的深沉性相关。在宝玉的情感天地里,很少有庸俗肤浅,无病呻吟的东西;他抒发的往往是悲剧人生的至清至感,一种深而广的忧愤。其次,宝玉“弱的天才”性格,还蕴藏在那丰富复杂的情感内容之中。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心情魔态几千般”,其情感世界,交织着各种纷繁复杂的社会经纬。第三、宝玉“弱的天才”性格特征,还体现于其内在情感的“焦点”——“痴”上。“焦点”即汇聚所有情感能量的中心点。情感焦点的凝铸,可以使深沉、丰富、跳荡的情感流水,从各个方面汇聚到一起来,形成一个内涵深广、传神的“泉眼”,这是灵魂的“眼睛”。宝玉作为“绝代情痴”放射出了人性中最为夺目的光彩。第四,说不清宝玉“终是何等人物”。在曹雪芹的笔下,贾宝玉是一个有多方面的、内在联系着的各种思想、情欲、能力、美德、恶习的统一体,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人,人们很难用三言两语将他描述,宝玉形象带给人们的是一种意会于心,不可言传的审美感受,“这一个”宝玉是由许许多多的“宝玉”组合而成的复杂的形象统一体。在贾宝玉的性格世界中存在着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这种“人际关系”,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各种社会人之间的吸引和排斥,而是许许多多个“贾宝玉”之间的关系,用黑格尔的话说,即本身统一的“自己和自己发生关系的主体的个性”。
曹雪芹作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天才,成功的展示了各种“贾宝玉”之间的关系主要有以下几种形式:一是叠印。这是指大同小异的“贾宝玉”之间的相互“接力”、层层递进,不断强化。二是交切。一些差异颇大的“贾宝玉”在相互摩擦中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切点”,这样就加强了宝玉性格世界内部的凝聚力。三是逆反。这是出于对立状态中的“贾宝玉”,如何相反相成,在深刻的心灵撞击中保持了自己的整一性;使读者从南辕北辙的性格踪迹中,寻觅到主人公的人生坐标心灵天平的实际支撑点。
48.黛玉论:
一、论黛玉的性格特征:第一、黛玉性格的一个主导方面是她的叛逆精神和高尚境界。所谓叛逆精神,是指黛玉对当时社会所崇尚的一些行为规范和主要的价值准则的反叛。而高尚境界,是指黛玉的人格精神所达到的完善性的标志,是符合历史的必然要求的价值体现。第二、黛玉的性格世界中,又具有敏感、多疑和伤感的性格素质。敏感是指对周围的人与事具有超乎寻常的感受力;多疑,则是由于自己的身世而形成的自卑感所建立起来的一种本能的防御机制,即时时刻刻防备意外的伤害。但是这种伤害总是无法逃避,甚至也是难以反抗的,所以这也形成了黛玉性格中挥之不去的伤感。曹雪芹为这种性格素质的形成提供了丰厚的土壤和养料,使他不断充实,变得相当活跃,充满生气。第三、在黛玉的叛逆精神中,黛玉的性格素质又显得娇贵、清高,带有相当浓厚的贵族气味。一方面,林黛玉的叛逆精神不可摆脱她那贵族本性的羁绊,她对封建秩序的反抗,说到底,只是一个具有初步民主精神的贵族少女的反抗。另一方面,黛玉的贵族精神又是具有积极的、正面的价值的,即对自身尊严的捍卫与高扬。贵族精神本来是建立在人的等级制基础上的,但在那个尚无瞩望打破等级制的历史背景下,拥有一种贵族精神或在精神上保持一种贵族气质,也不失为一种精神反抗的手段及精神高尚的标志。尤其是与奴性相比,更是如此。第四,黛玉的性格又充溢着诗性的芳馨,使她的反叛精神带着一种诗意的激情和神韵。在《红楼梦》里,林黛玉表现了卓越的诗歌天才,诗魂,总是从她的言谈举止中飘散出沁人心脾的芳香。林黛玉的诗人气质里更多的带有叛逆者与求索者的基因。作为林黛玉主导性格的叛逆精神,并没用“唯我独尊”,单独突出,它总是自然地、巧妙地把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其他一些性格素质里去,从而使丰富复杂的非主导性格素质,也曲折地、或明或暗的射出叛逆精神的光彩。这种情形的出现,只有从“渗透”与“凝聚”的矛盾关系中寻找答案。
二、论黛玉的性格演变。林黛玉的叛逆性格是和她的叛逆爱情一道成长的。她和贾宝玉的爱情从萌动到被毁,大体上经历了这几个阶段:试探、定情、相对和谐、冀求婚姻归宿、落入“机关”、情断人亡。在每一阶段中,黛玉的性格保持一种主要的特质,但又不是凝滞的。随着人生旅程的延伸,生活环境的变化,各种矛盾线索的扭结和牵动,她那“单一的杂多”的性格,总是不断地有层次地向前推进。可以就“赠绢”、“忆绢”、“焚绢”几节,对黛玉的性格演变作一番分析。“赠绢”是宝、黛二人的定情标志。从此以后,他们的爱情生活由试探阶段进入了相互体贴、相对平和的阶段。由于赠绢定情,她已经明确地把贾宝玉作为终身伴侣来爱护,来关照了。他们之间,开始了一段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爱情生活。“忆绢”则是黛玉性格演变的又一重要阶段。在这一阶段,由于爱情的必然归宿——婚姻——的无力自主和悲观情绪,黛玉的性格中出现了对于既有社会秩序的幽怨、怀疑与愤恨的因子。“焚绢”激起黛玉在反叛的道路上加快了步伐,她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作最后的抗议。焚绢,便是这一冲刺的最初闪光和起步信号。
49.林黛玉是花之魂,诗之骨,月之魂。“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在温柔富贵的华丽家族中,是她最先、最敏锐地感应到肃杀、严酷而衰败的氛围。
50.林黛玉“孤高自许,目下无尘”。她像一位高傲的公主那样君临人世,谁也触犯不得,稍不如意就要闹得不可开交,连紫娟都批评她“太浮躁”、“小性儿”、时常“歪派”人,支撑黛玉整个性格的一种力量是:憎恶封建道德,捍卫纯真的爱情:斥责李嬷嬷是因为她用贾政的权威和仕途经济一类说教来制约宝玉;揭露花袭人,是因为这个效忠主子的奴才显得那么庸俗卑下、伪善和缺乏人性;挖苦宝玉,是为了借题发挥,表示自己对这一幕有意抬举宝钗的闹剧的不满,以及对宝玉过分亲近宝钗的言行的警戒。黛玉的高傲与她的反叛主流价值观念的精神相关,与她对人身的自由与平等,以及真正的两心相应的爱情追求相关。
51.林黛玉敏感多疑和伤感的性格素质,始终被笼罩在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里,那就是叛逆!叛逆精神的执拗的注入,使林黛玉的泪珠儿沉重了,叹息声急切了。黛玉的多愁善感,悲戚流泪,并不是闲得发愁的贵族小姐的无病呻吟,而是承受着封建末世的时代压力,从纯真美好的心灵深处,发出的破裂的声音!失去双亲、权势,等于失去了一切:人格、尊严、发言权、婚姻问题上的起码要求。封建私有制的磨石隐秘的、无情地碾碎了她高傲的心。她的每一种疑虑、每一声叹息、每一滴眼泪都是情感焦点的爆炸和迸射:越寄人篱下,越是要维护人格的尊严;越是在爱情问题上没有希望,就越是要把绝望和期望反复咀嚼,夜夜品味。历史的必然,生活的逻辑,诱发和强化了林黛玉的叛逆精神。
52.封建贵族阶级的偏见和教养,在黛玉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鲜明的“胎记”,使她的性格世界不能不纠缠着娇柔的、易脆的藤蔓。
53.黛玉诗情喷发的泉眼,就是她用整个生命来追求的爱情与自由。《葬花辞》,落花,使黛玉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和命运,触发了她的点点愁绪和满腔悲愤。她抗议:“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向往“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诘问“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宣言:“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哭诉:“尔今死去侬收藏,未卜侬身何日丧?”哀叹:“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这样的歌声,明显的应和着林黛玉叛逆性格的主旋律,使黛玉的诗人气质里更多地带有叛逆者与求索者的基因。
54.宝黛二人主导性格的内涵基本上是相同的。曹雪芹为两人准备了两个雅号:“混世魔王”、“颦儿”。宝玉的叛逆性格带有较多的浪漫色彩,而黛玉则带着浓郁的现实主义味道:宝玉是在“厮混”、“顽劣”的掩护下进行叛乱,黛玉是在弱不禁风的外衣下抵挡时代的风雨;宝玉时常用痛骂“禄蠹”来震撼贾府的殿宇,黛玉每天用心酸的泪水来浸润叛逆的种子;宝玉着了魔似的要把“怪僻”行之于外,黛玉力不从心地把守着自己灵魂的窗户;宝玉对生活存在着较多的幻想,黛玉对生活始终紧皱着眉头;宝玉用悬崖撒手、同归于尽的方法来攻击封建世家,黛玉用只求速死的手段去敲响抗议与控诉的钟声。这一切,使我们对宝黛二人的主导性格产生了一种印象:宝玉是任性的脆弱,黛玉是脆弱的任性。
55.赠绢,使她惊喜痴迷;忆绢使她沉吟思索;焚绢激起她对整个贵族世家的加倍仇恨。在生命的最后瞬间,给人们留下了一句未了的呼叫:“宝玉!宝玉!你好……”
56.宝钗论:
一、论宝钗的性格特征。㈠注重现实的功利是宝钗性格的重要特征。在宝钗的性格中存在着某种商人的气质,那就是把金钱看得比较重,在人际关系中注意交换。她劝宝玉“上进 ”,“在大事上用心”希望宝玉能够在那一社会所倡导和规定的主流价值观念下进入名利之场,挣一个前途,获得功名利禄,表明她的人生目标的功利取向。在人际关系中,她更注重的乃是以笼络的手段广施恩惠,而获得最大的利益。㈡宝钗性格的另一特征是世故而虚伪。所谓世故,是指通晓人世间的各种表现的社会价值规范之下的潜在的规则。宝钗在处理事情时,善于趋利避害,利用人心、人性中潜在着的各种东西 达到自己的目的。正因为宝钗实际上遵循的是潜隐着的规则,所以她表面上的温柔敦厚就不能不是一种虚伪,在宝钗待人接物的处事哲学“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之中,除了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指归的自私之外,更重要的是把“己知”当作“不知”的虚伪,所以她的谦恭与她实际上的才能、才华不相称,她的对人厌恶而表面仍然春风满面,就都是虚伪的最充分的表现。㈢宝钗性格中存在着冷静甚至冷酷的高度理性特征。由于洞悉了人事间的一切关系都随着利益的改变而改变,所以宝钗就冷却了对他人乃至对一切生命的情感,而让冷冰冰的理性计算来支配自己的行为。
二、论宝钗的性格矛盾。㈠“做人”与“恋爱”。王昆仑在《薛宝钗论中》精辟地概括说:黛玉是恋爱,宝钗是“做人”。但是,我们应当看到,在宝钗世故的“做人”中,追求恋爱的成功也是异常重要的一个目标。一方面,她看到了宝玉对仕途经济的反感;另一方面,她确实看到宝玉的才华、柔情与细心等方面的优点。更重要的,作为一名少女,对自己的初恋对象,也着实是投入了自己许多心力与热情,这在小说中有多处描写。我们不能因为宝钗的虚伪与冷酷而抹杀她性格中的这一面。㈡“冷与热”。在宝钗表面冷冰冰的对待一切事物的态度下,隐藏着极其热中的功利心态。但是,宝钗的“热”又不总是负面的,其中包含着一些积极的因素。这就是青春的生命热情的迸发与开放。㈢“儒”与“道”。探求宝钗的性格根源,我们不能不看到她被人们认为是“假道学”的东西,并不都是虚伪的。因为那都是又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念儒家思想所熔铸而成的。不过,在宝钗的性格中,还有道家的“装愚守拙”的一面,即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把自己的聪明才智掩盖起来。用谦卑的态度来对待别人。宝钗身上的儒道思想的冲突,不仅表现了她性格矛盾的深层原因,而且也从一个侧面表达了曹雪芹对中国精神世界的反思。
57. 《红楼梦》是一部为“闺阁昭传”的书,曹雪芹的“红楼”悲剧是为了“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女性而上演的。“金玉良缘”是金钱与权力的结合,“金锁”象征“富”,“玉”象征贵。玉作为封建社会礼器的代表,正是贾府高贵门第的符号。“木石前盟”则是一种与功利无关,而纯是出自天然的情感誓约。金玉与木石代表了两种不同的生活态度和人生境界。
58.凤姐论:
一、“都知爱慕此生才”㈠凤姐的经世济国之才。“家”作为一个社会的基层单位,是包含着封建社会“国”的所有生活结构与生命根源的细胞。凤姐的“协理宁国府”也就表现了她的经世济国之才。在凤姐的“经世济国”式的行为中,显示了封建政治不可化解的矛盾。一方面对积弊与祸端的洞察力,另一方面是治家理国者本身一旦获得权力后必然的弄权贪酷,从而使任何天才最终都只能愈力愈勤愈不至。㈡凤姐的语言天才。凤姐的精神、气质以及性情风韵在她的语言才能中得到最为充分的展露。她要求的是刚健而婀娜的女性语言,决不迁就那种纤弱的病态的语言趣味。这当然反映了凤姐这样的以干“大事”、抓“主脑”为人生目标的干才的沉浸与柔情与温馨世界中的小儿女情态的不满,但她这样的主张本身体现的精神却不能不说是健康而有爽朗之气的。凤姐的语言又决非枯燥可厌的,而是充满了机智与幽默,甚至可以说体现了一种难得的智慧。㈢凤姐的生存智慧。凤姐被称为“辣子”,表明了她的性格中存在的无赖与撒泼的智慧,一方面是对上的,一方面是对下的,其要害都在于取得某种打破既有规范的权力。由于纲常的松弛与家族中男人的或贫庸或无耻,人际关系中主奴之间的纷争也日趋激烈,凤姐的生存智慧就成了应付这种局面的直截了当而见效甚快的苦口良药。虽然她永远是从自己的生存目标出发的,但趋向目标中燃烧出来的才能却是照亮“红楼”的一种炫目而又奇诡冷峻的光芒。
二、“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而“太”,其过失在于这种聪明与算计都超出了道德的底线。在扩张其个人欲望的过程中伤害与摧毁着别人的利益乃至生命。”太聪明“就是聪明表现在对别人生命价值的漠视,对别人的情感世界的漠视和鄙夷,以及对异己者的的无情剿杀。凤姐是贪婪而自私的。她的“机关算尽”相当重要的内容就是“权”和“利”。“太聪明”的结果是贪婪的欲念毁灭了她内心中一切美好的东西。
三、“凡鸟偏从末世来”:曹雪芹在“康乾盛世”烈火烹油般的气势中,却已经嗅到了末世的气息。《红楼梦》中有那么多神经过敏的“悲谶语”“感凄情”,以及种种“异兆悲音”,都是让自己笔下的人物在最繁华时感觉到最悲凉的历史趋势。凤姐在这样的气息中的一切努力、挣扎与苦心的奋斗,最终只能是徒劳而悲惨的。凤姐永远是拣高枝儿栖息的。她飞得越高便越能摆脱各种各样的限制,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并且在权力的顶峰上主宰着别人的命运。但是,凤姐又毕竟是“凡鸟”。这不仅是因为她作为女性而无可改变的宿命,更重要的是她的性格中存在着与世俗社会的“权”与“利”胶着在一起的坚硬内核。与她的才能,凤姐的德操把她降落至”凡鸟“的位置上来。以“凡鸟”与“末世”相结合,则凤姐的一切作为都无可挽回地把贾府及她自己推向一种“昏惨惨私灯将尽”的境地。“末世”的腐朽败落的机制使得任何可能成为凤凰的人物都容易“风尘肮脏违心愿”;而“凡鸟”们贪婪无厌与恣意妄为又从总体上加速了“末世”的到来。曹雪芹对凤姐的刻画,是投射着某种深邃的历史观与人性观的。
59.王熙凤又具有可以亲近的品质与性格。贾府上下,有怕她的、恨她的,有尊敬她的,她有一种强烈得难以抵御的魅力。凤姐没有什么文化,却有着永远的机智、巧慧百出的天才;她洞明世事,看穿了各个人的心思与欲望,并且能够巧妙地加以利用,但是她却有着一种无形的亲和力;她敢于杀伐决断,在治家理财上显示了大略雄才,但是自己浮华而无能的丈夫却能够轻易地制服甚至离弃她……她像猫儿一样可爱、狐狸一样狡猾、狮子一样凶猛、豺狼一样凶残、贪婪而且卑劣,最终像一只被咬伤的野兽那样孤独无助而可悲可悯。她照出了男性世界的衰落腐化与无能,却又在女性世界的清净优美中加入一种势力而庸俗的毒素。
60.凤姐深通传统政治的黑幕,两面三刀,“明里一把火,暗里一把刀”在“毒设相思局”“借刀杀人”等事件中表现得尤为突出而成功。凤姐“千古文章未尽才”,在一个大家族的兴衰中只能“弄小巧”、逞小慧,无论如何都只能说是一种悲剧,既是男性世界的悲剧,更是女性世界的悲剧。
61.凤姐的出场是文学史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著名篇章;凤姐曾有一段关于口语的理论,是为口声“简断”而伶俐的丫头小红而发的,代表了她的“语言观”:“好孩子,难为你说的齐全。别像他们扭扭捏捏的蚊子似的。嫂子你不知道,如今除了我随手使的几个丫头、老婆之外,我就怕和他们说话。他们必定把一句话拉长了作两三截儿,咬文咬字,拿着腔儿,哼哼唧唧的,急的我冒火,他们哪里知道!
62.贾母以及李纨等都曾指出凤姐性格中泼辣的一面,称她为“凤辣子”,有着“泼皮破落户”一样的无赖与强悍。所谓“辣子”,泛指光棍流氓无赖与撒泼的智慧,对上,则需要特殊的恩宠与宽容,这方面需要奉迎投合在上者的欲望,另一方面又需要把握住他们的弱点与软肋所在。她运用出众的智慧与魄力,时时处处投合“老祖宗:的心意,获得荣宁二府最高统治者的宠爱,从而“挟天子以令诸侯 ”,让一切人都无法撼动自己的地位。一旦发生某些险变不测,她就抓住贾母的弱点,用软性的撒泼逼“老祖宗”就范。对待下人,凤姐恩威并重,而更多地用威权和辣手来进行征服。由于泼皮无赖都有的“不信邪”的放肆无忌惮,凤姐“毒设相思局”“弄权铁槛寺”、逼死鲍二家的,借剑杀尤二姐等,都是因为:“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什么事,我说行就行!”泼皮的“泼”是不在乎什么社会规范与道德说教的,无法无天而又把自己的行为放置在现实权力结构可以允许的范围之中,最大限度地:“用足政策”,泼皮之“皮”则是毫无羞耻地扯破各种伪装,用无赖的手段对待一切已有或可能有的批评。
63.凤姐是贪婪而自私的,她的“机关算尽”相当重要的内容就是“权”与“利”。她深谙权力的秘密,但是她掌握权力的最终目的,却不是挽大厦于将倾,秦可卿的托梦并没有被她认真对待。相反,她的行为推波助澜地促使大厦更加快速、彻底地倾覆。与贾母的关系是凤姐聚敛钱财的重要支点,她懂得欲取先予的道理,用尽一切方法来满足老祖宗的贪心与好胜心,而暗地里却是贾母的钱都敢打主意的。
64.“我来迟了”凤姐出场时的话似乎有着某种宿命的色彩,她来到的时代不对头,没有赶上好时候,反而碰上了末世。凡鸟合起来是鳳。荣宁二府中,凡是需要凤姐付出心力的时候,总是各种各样的事故与险作,而凤姐也总是不辱使命,即使是自己已经日薄西山,但仍然“恃强休说病”,而“知命呈英雄”,“日暮途穷,则倒行而逆施之”,硬着头皮坚持下去。就这个意义来说,凤姐仍然是人中的凤凰,是高高地飞翔于荣、宁二府的世俗世界之上的高贵而凄迷的神鸟。凤姐永远有着高超而明亮的眼光与眼界,在女性中她是唯一能够在“家”与“国”的密切联系的天地中施展才能的女中豪杰。凤姐处于一种特殊的位置,一种令“红楼”中所有的男人、女人都必须仰视的位置。凤姐恰似对从肮脏腥臭的阴暗角落中攫取“腐鼠”有极其强烈的热情。她只能是一只卑污的凡鸟,在灵魂的天地中永远也无法飞越俗世的羁縻。“末世”的腐朽败落的机制使得任何可能成为凤凰的人物都容易“风尘肮脏违心愿”;而“凡鸟”们的贪婪无厌与恣意妄为又从总体上加速了“末世”的到来。
65.艺术特质论:一、《红楼梦》作为一部“诗体”小说,是曹雪芹以诗人式的创作冲动投入创作的。创作冲动是作家内在激情在文学创作中的表现,它驱使作家把自己的经验感受与想象迫切地表达出来,把创作意图付诸艺术实践。诗人的创作冲动更多地体现为“以情写情”的个性情感的抒发,所以无论诗人所写的内容是什么,都带着强烈而浓郁的抒情色彩。其次,在《红楼梦》中着意经营了诸多诗的意象。这就使《红楼梦》具有了很浓很浓的象征意味。《红楼梦》众多的意象之中有一个“君临”一切的意象,它便是“红楼”。再次,《红楼梦》的诗性特质还体现在曹雪芹将诗性的高雅与小说的“俗性”进行的融合与升华上,使中国古典小说真正获得了“诗魂”。
二、《红楼梦》的艺术精神中,贯穿着曹雪芹对于世界、人生的哲学思考,是一部寻觅精神家园的杰作;小说渗透着一种形而上的意味。《红楼梦》从女娲补天写起,并以具有哲理性的神话结构全书,是小说自始至终都具有形而上的意味。《红楼梦》就是写一块被遗弃的“多余的”石头寻找精神家园的历程。《红楼梦》第二十七回的《葬花辞》和第七十八回的《芙蓉女儿诔》,可以反照出曹雪芹寻觅精神“家园”的内心踪迹。三有、《红楼梦》的艺术特质中,又体现了曹雪芹深厚的历史意识,他是以一种宏观的历史视野来安排自己笔下的艺术世界与人物命运的。首先,曹雪芹在《红楼梦》中运用了错乱历史时空的手法,来表现其对于历史的形而上的思索。其次,四大家族的衰亡在《红楼梦》的艺术表现中,又与封建社会整体的衰亡史联系了起来,揭示了封建社会结构内在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最后,曹雪芹的历史意识又是通过其悲剧意识表现出来的。曹雪芹的历史意识正是在“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宇宙意识与对古往今来的历史反思中而形成的,在《红楼梦》的艺术构造中,曹雪芹形成了对自己对于人类历史的反思的“一家之言”。
66.《红楼梦》中的思想意识、人物性格以及社会历史背景,都是曹雪芹以天才的艺术手段表达出来的。曹雪芹的“一把辛酸泪”是凭着“满纸荒唐言”而倾诉与挥洒的,作者的“痴”情痴意,作品的真正意味是迷离恍惚,难以索解的。
67.所谓艺术特质,就是一部作品区别于其他作品的特殊性质。
68.《红楼梦》被誉为“诗化小说”,他的许多男女主人公都有自己的“任凭灵智飞翔、任凭感情燃烧”的“诗的国土”。诗歌的个体经营色彩比小说浓重,诗人可以理会“大众”的口味而自顾自地独家抒怀,独自吟哦,小说则要求尽可能的“从众”、“从俗”,很少有自己写给自己看、自己说给自己听的作品。在中国小说史上,第一个比较明显地以诗人的冲动来写小说的当推曹雪芹。诗歌比小说更突出“我的形象”,更突出“我心”、“我情”和“我意”。诗人的创作冲动更多的是和自我宣泄、自我表露相关。曹雪芹“醉余奋扫如椽笔,写出胸中块垒时”。他是一位以倾泻自己心灵血泪为基本写作动因的小说大家。《红楼梦》字里行间浸透了曹雪芹的辛酸血泪,他胸中郁积着许多忧愤、烦恼迷惘、失望、旧恨与新仇。中国古代小说历来与“史”——正史和野史 ,与“论”——正端的和异端的,“趣”——雅趣和俗趣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而曹雪芹的“小说”则主要成了“情”的载体,他的《红楼梦》从某种意义上说乃是以小说面貌出现的《离骚》。
69.曹雪芹着意经营的“红楼”意象,乃是他心中的“楼”,那是他行神如空、行气如虹、饮酣视八极,在浮想联翩的澎湃诗思中建构起来的象征性楼台。这座“楼”,是难以捉摸的,却又是合目思之“灿然于前”的。曹雪芹将他对整个世俗社会的观照都在悄然凝思中化成了一座气象万千的“红楼”。“红楼”是充实的,是“真力弥满”而“万象在旁”的。与“红楼”相类似的意象还有那虚幻而飘渺的时空统一体“大荒山”、“太虚幻境”等,都在全书的总体构思上留下了诗意经营的轨迹。
70.《红楼梦》的艺术视野是十分开阔的:忽而是香烟缭绕、花影缤纷的元妃省亲、忽而是茅檐草舍庸俗寒酸的袭人探家;忽而是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的潇湘雅境,忽而是虚伪势利、追逐铜臭的市民心态;从衙门到娼门,从书斋到村野,从殡仪到婚礼,万象如云,雅俗易趣,交织着行行色色的生活经纬。曹雪芹从日常生活本身发现蕴藏着的哲理与诗情。“雅”的贵族生活有其卑污,而世俗生活本身所散发出来的人情人性之美是《红楼梦》诗意的源泉。《红楼梦》里的“俗人”“雅人” 血肉丰满,生气勃勃,是因为构成他们性格实体的“细胞”,都是由世俗生活的“营养”培育出来的,都打上了各自生活圈子的鲜明的印记。每个人物,都散发着世俗原野的新鲜气息,都闪耀着艺术珍奇的瑰丽之光,既可以巧夺天工,又能够归真返璞。第43回,贾宝玉野祭金钏,仪式后,有一段焙茗的即兴祝词。第79回,宝玉读罢追悼晴雯的《芙蓉女儿诔》,有一段黛玉的即兴评点。曹雪芹用精炼传神的笔墨,把焙茗的“俗”、“俗”情写活了,显示出一种净化人物心灵的“滑稽美”;黛玉的评点,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情契合,是对明日、芳草的热情赞美,是对“诐奴”和“悍妇”的愤怒谴责!黛玉的思想意蕴溢出了形式,显示出令人心旷神怡的“崇高美”
71.从诗情的抒发来看,曹雪芹也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曹雪芹很少在书中直接抒怀,他巧妙地借助人物之口(实在憋不住),在更多情况下,他总是把自己仰天长啸和低徊吟唱,不露痕迹地寄寓在人物形象和自然形象之中。为了使大量的诗词唱和,成为《红楼梦》艺术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曹雪芹十分注意“言为心声”和“文如其人”。曹雪芹善于把环境描写与人物性格融合起来,从而创造出独特的诗的意境。那潇湘馆的竹影、芭蕉、冷雨、苔痕,以及如泣如诉的琴声,使人们不知不觉的嗅到了林黛玉的淡雅清香;那雪洞一般素洁的蘅芜院,给人们送来的正是薛宝钗被压抑的青春热情的冷气。
72.贾宝玉和林黛玉曾经认真地讨论过“花”的“归宿”。“土葬”“水葬”,固然是作品中对人生归宿问题的执着探询,其实,也是作家本人的一种“乡愁”、一种“何处有香丘”的人生咏叹!《葬花辞》的基调诚如宝玉所云,是“悲伤”,一种无法在世俗生活中营构人生“香巢”的悲伤。“三月香巢初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倾?世事无常,人生短暂,加之“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谁还能用汗水、心血,用羽毛、用“春泥”去建成自己的精神“香巢”呢?这无疑叫人倍感伤神。黛玉葬花对曹雪芹来说实属无奈,他痛感无能为力替“花魂”鸣奏起“得其所哉”的安魂曲,只好在百无聊赖中愤激的高呼“一杯净土掩风流”!须知,连“一杯净土”也是他心设的幻影啊!
73.《芙蓉女儿诔》是《红楼梦》前80回文字中的“最强音”,也是他对晴雯这一个有着完整生命历程的悲剧人物的最后礼赞,充分的展示曹雪芹寻觅精神“家园”的真实意态。
74.论《红楼梦》的矛盾主线。从作品内容来分析,贾宝玉、林黛玉叛逆性格的发展和叛逆爱情的悲剧,是全书的矛盾主线和全书艺术结构的中心。在《红楼梦》里,荣国府主要存在三种矛盾:以宝玉、黛玉为代表的具有初步民主思想的封建叛逆者,同以贾政、薛宝钗等为代表的封建卫道者之间的矛盾;以晴雯、鸳鸯等人为代表的被压迫的奴隶,同以贾母、贾政、王夫人、王熙凤等人为代表的封建统治阶级之间的矛盾;还有封建统治阶级内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矛盾。这三种矛盾,各自有自己的活动范围、运动特征和发展趋向,但是作为作品里的矛盾副线,后两者总是巧妙的扭结在宝玉、黛玉悲剧的矛盾主线上。宝玉、黛玉的悲剧线索,在《红楼梦》里,起着重大的结构作用,它把书中的几条副线统率起来,扭结起来,牵向更深更广的去处。它又把书中的主要人物、次要人物团结起来,调动起来,充分亮相,表现出各自的性格光彩,从而使作品的情节顺畅地、有节奏地向前展开。
75.论《红楼梦》的叙事艺术。
㈠复现和辐射。
⑴复现。复现是指在同一部作品中多次描绘同一类生活景观和画面,在反复出现的同一类生活现象中艺术的表现其中蕴含的意义的差异。由于曹雪芹对生活的描摹十分精细,所以不可避免地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到某些人物、事情和场面,譬如黛玉的“哭”、宝、黛二人“三日恼了,三日好了”的爱情试探,就在小说中“复现”许多次;然而,读者并不感到厌烦,反而觉得变化无穷,意趣繁密。这不能不归功于曹雪芹对日常生活的潜心观察。他善于捕捉一瞬间的形象,善于表现每一运动阶段事物的精微变化。他懂得,艺术的“复现”不是简单的、机械的“重复”,只要客观情境和内容因素稍微改动一点点,艺术形象便呈现出新貌、新声、新色、新线,并由此而组合成新的姿态。
⑵辐射。辐射是指从生活现象的某个点出发,根据这一现象所维系的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络和事情的线索,对生活进行延展性的相互联系的描绘。曹雪芹的笔下,“辐射点”总是有力的牵制着各个生活“线头”,使它们“条条大路通罗马”;同时,又放开手脚,让每个“线头”按照自己的实际情况向前伸展,做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表现为:①过细的鉴别每条线上的独特内涵,决不让人物泛泛而谈,做一些游离于性格逻辑之外的事情;②恰当的处理每条线之间的内在联系,让它们在必要的时候相互交叉,形成一个新的、共同的“兴奋点”;③分清主次,突出诸多“线头”中最重要的一个使“辐射中心”所包蕴的思想光彩显得更加耀目;④节外生枝,写好某条“线”上滋生出来的,有表现价值的新枝蔓。
㈡流动和切入。
⑴流动。这是指在描述生活现象时,注意考察事件之间的相互勾连、相互承传的关系,使生活变迁的连贯性在叙事中得到原生状态的表现。《红楼梦》在表现日常生活的变迁时,不用过多的突起突收、飞扬跳荡的笔墨,来造成“跳跃”与“惊奇”的效果;而特别注意无韵的贯通和画面的衔接,讲求“起承转合”的自如,追求“抽刀断水水更流”的艺术效果。曹雪芹善于用流动的“视点”去观察流动的生活,多采用“渔舟逐水”法,即选择一个人,让他驾着流动的“小舟”,去浏览每一“小溪”、每一“港汊”的风光,最后获得一个完整的印象。为了把这些色彩纷呈的“小溪流”拧在一起,曹雪芹还巧妙地设置“环扣”使它们前呼后应,首尾相衔,自然而然的向前流淌。在《红楼梦》里,还有另一种展示“生活流”的方法:它不是用一个人的眼睛去扫描流动的生活,而是让“后浪”推“前浪”相互“接力”,向纵深发展。曹雪芹笔下还深入的描写日常生活中的另一种“流动 ”,即人们感情意绪的“流动 ”。
⑵切入。这是指在对某一生活现象进行描写时,突然中止对前一幅生活画面的描写,直接将艺术的镜头转向后一幅生活画面。这种表现时间和空间转换的方法,可以收到对比强烈、节奏紧凑的效果,借用现代电影艺术的术语,就是直接“切入”生活场景和生活镜头。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往往从大处着眼,在流动的生活主脉中突然“切入”几个“飞来”的生活镜头;这些“镜头”,似乎与生活主脉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一旦插进来,便充分显示出艺术结构上的特殊意义,使生活主脉的底蕴得到了更加鲜明的揭示。㈢融化和凝聚。⑴融化。这是指在艺术描写中,用分散的笔墨,把对人物与事件物的刻画放置到流动而复杂的生活现象中去叙述,最终使读者从融化到生活之流的各种细节中得出对人物和事物的总体印象。《红楼梦》是对日常生活的“全息摄影”,较多的带有散文的气息和诗歌的韵味,很少有掀天巨浪和灼热的戏剧冲突。它很“散”,有如分散在广阔平野上的河、湖、港汊,不像那横贯千里、波涛滚滚的大江。然而,它又不“散”,因为它经纬交错,网络勾连,是一张精心编织起来的、纲举目张的生活之网,书中的大多数人物,都不能离开生活的整体。曹雪芹很少用专门的、系列性的回目,来表现人物的性格成长史;在他的笔下,人物的各种性格特征犹如纷纷飘洒的雪花,静悄悄的“融入”生活的溪流,分散在各章节之中。把人物的性格踪迹“融化”在生活的“水网”之中,还可以产生一种特殊的艺术效果:一些着墨不多的次要人物,由于被“融化”了,得到了许多方面的“关照”,结果变得相当活跃,相当厚实。
⑵凝聚。这是指集中笔墨,对特定人物与事件进行突出的描写,使其在读者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曹雪芹常采取“凝聚法”,让那些不可能多露面的人物,在特定的场合下,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凝聚”起来,变成一颗闪闪发光的艺术“结晶体”,以此跻身于《红楼梦》的人物之林。最典型的两个例子就是焦大和傻大姐。
76.宝玉被打的直接起因,除了结交艺人琪官的“罪行”之外,更主要的是由于金钏投井自杀。曹雪芹在描写金钏儿事件的时候,强调和渲染了一个“教”字——究竟按照什么样的标准来教育宝玉呢?是让他跟“下作”的奴婢们厮混学“坏”,还是把他拖回到主子们的立身之道学“好”?而对这一严峻的课题,金钏儿被夺去了年轻的生命,而贾宝玉将要为此遭到毒打!曹雪芹“一箭三雕”。短短文字,把主子和奴隶、奴隶和叛逆者、叛逆者和卫道士之间的错综复杂的矛盾关系表现得淋漓尽致,而这些矛盾关系的展开,又紧紧围绕着贾宝玉叛逆性格的形成和发展这一悲剧主线。曹雪芹把握住这种把叛逆行为视为“瘟疫”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复杂心理的微妙动向,在着力描写贾宝玉和贾政矛盾冲突的同时,巧妙的带动了封建家庭内部权力斗争的矛盾副线,使这条副线所包含的一些本质特征得到了明显的揭示。这种以主带副、同时推进的结构手法,也可以充分展示错综复杂的生活内容,使作品的结构整体呈现出九派横出、一线贯穿的生动局面。在“宝玉被打”这一幕惊心动魄的、有声有色的“活剧”中,《红楼梦》里许多人物都出场了。他们的表演各不相同:有的人暴跳如雷,面如金纸,下狠心往死里打;有的人抱住板子,时而哀号、时而撒野;有的人落井下石,火上浇油,竭尽造谣告密之能事;有的人见势不妙,咬指吐舌,连忙退出这是非之地;有的人摇头喘气、颤颤巍巍,十分可笑的赶来搭救她的心肝宝贝;有的人苦笑,有的人冷笑,有的人抽泣,有的人嚎哭,有的人啐唾沫,有的人叩响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薛宝钗来到怡红院,她对贾宝玉点头叹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有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伪善面孔,不斥责、不流泪、不哀求,采用的是柔情似水的“感化”策略——“心疼”啊“心疼”,“疼”的人连话也说不下去了!薛宝钗动“情”是眼看着“宝二奶奶”有可能化为泡影的一种愁肠,一种青云难上的哀怨之情!而林黛玉,早在潇湘馆内,就把眼睛哭肿得“桃儿一般”,到了宝玉床边,尽作“无声之泣”气噎了半天,方才从万句言语中逼出了一句话,抽抽噎噎地说:“你可都改了吧!”一方面,伴随着贾政的大打出手,敏感的林黛玉已经嗅到了风刀霜剑的血腥味儿,她是多么地为贾宝玉的险恶处境和不幸命运担忧啊!因为,在哪阴暗潮湿的大观园里,只有贾宝玉的叛逆精神,才能照亮这个少女的心灵窗户。如果贾宝玉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岂不是被打断了赖以立身奋斗的精神支柱了吗?所以,她经过痛苦的思索之后,还是恳求贾宝玉收敛一点,“改”一“改”以往的行迹;另一方面,林黛玉又生怕贾宝玉顶不住沉重的压力,真的从根本上改了,所以语气不能那么坚决,只好在“改”字前面加上一个“可”字,表现出一种战战兢兢的试探和心旌摇曳的不安。
77.复现:死亡:43回“不了情暂撮土为香”,78回“痴公子杜撰芙蓉诔”。悼念金钏,是贾宝玉早有所谋的“秘密行动”,而痛悼晴雯,则是贾宝玉不加掩饰的感情爆发。前者如幽咽流泉在冰下运行,主要写人物的情态和动作;后者如江河奔泻,浪拍云天,主要写人物的慷慨言辞。野祭金钏时的感情基调:愤懑、不安、内疚。在痛祭晴雯时,面对晴雯好不妥协的斗争精神,面对爆炭一般的爱情表白,贾宝玉心弦受到猛烈震撼,更加真切的感受到那一社会对真、善、美的摧残。
78.辐射:在小说中围绕着贾宝玉被打这一严重事件,牵动了荣国府了的诸多人际关系网络。以宝玉的病床为中心,以探望二爷的伤势为契机,各路人马进行了积极的活动,生动的“线头”霎时间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袭人的活动,黛玉的试探,宝钗的探望,王夫人的心事,宝黛定情,薛氏兄妹口角等。袭人言语粗鄙,谴责贾政的“狠手”,劝宝玉“我”字当头,很自信,并不避嫌,面对沉重伤势,马上想到自己的将来,她有点慌了!宝钗见面有分寸,不触及父子矛盾,外交辞令,沉稳高雅千金小姐。
79.“线”交叉,形成新的,共同的“兴奋点”。王夫人、袭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将宝玉纳入“正道”走到一起来了。王夫人称袭人“我的儿”,索性把宝玉交给她。袭人向“主子”,还进一步出谋划策,提出了“预先防着点儿”的具体措施——“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主奴二人拍板成交,勒在宝玉身上的绳索又加了一条,这就是贾政的板子打出来的“最新成果”,——宝玉被打事件向纵深发展了。
80.宝玉被打事件中牵引出许多“线头”,其中最为主要、最有表现价值的,它便是:宝黛叛逆性格和叛逆爱情的新动向。林黛玉为贾宝玉的险恶处境担忧,希望他收敛一些,“改”一“改”往日的脾气,又不希望贾宝玉真“改”。“你可都改了吧!”“你放心,别说这样的话。我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一锤定音,思想意绪霎时间完全沟通了。两心结合更紧密了!赠绢、题诗,爱情试探工作已经胜利结束,相对平衡的爱情生活开始。贾政用沾满鲜血的板子,“敲”定了宝黛二人的爱情关系。
81.节外生枝,写好滋生出来的有价值的新枝蔓:宝玉被打,薛蟠没有多少干系。在“追查”挑唆人的过程中,他却成了最主要的“嫌疑犯”。薛氏兄妹的争闹,可以更深入的探测薛宝钗的内心世界,补充她在宝玉病床前所没有说出口的话。“金玉之媒”被作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推到了台前,它预示着宝黛的爱情将面临怎样的挑战和考验!对表现薛宝钗的性格有积极作用,对全书来说,也有相当重要的结构意义。
82.用流动的“视点”去观察流动的生活。“送宫花”,便是由周瑞家的在“串门儿”中完成的。这是一道由许多并行的“小溪”汇成的“生活流”,它不紧不慢,微波荡漾,同荣国府中那种慵慵散散的日常生活节奏合拍。为了把这些色彩纷呈的“小溪流”汇在一起,曹雪芹还巧妙的设置“环扣”,使它们前呼后应,首尾相衔,自然而然的向前流淌。最明显的一个“环扣”,就是“闲”。王夫人和薛姨妈闲谈;宝钗好“闲”得嘴也碎了,话也多了,“冷香丸”的来历说得不厌其烦;金钏晒太阳;迎春、探春下棋;惜春要当尼姑;贾琏和凤姐取乐,还叫一帮人“值班”伺候;黛玉去找宝玉解“九连环”;宝玉也闲出病来了,着了凉,懒得动,连说话也是倦倦的。另一个比较隐蔽的“环扣”就是“香菱”,一提到香菱,人们就不由得想起了“护官符”,它那可怕的阴影无处不在,就连眼下这道极其平常的生活流水,也曲折的映照出它的狰狞嘴脸。曹雪芹在展示这条生活流水时,五次提到香菱,两次提到周瑞家的不把“官司”放在眼里;如此调度和安排,就让读者不但看到由富贵而来的“闲”,而且看到了由富贵而带来的“势”。“闲”与“势”的结合,形成了这道“生活流”的基本特征。
83.切入方法的艺术效果:首先,可以通过强烈的对比,让人们体察到那一时代的贫富悬殊,以及整个社会结构的不公。在生活的最底层,香菱被拐卖,如今又落入薛蟠虎口,倍受蹂躏,秦钟家境贫寒,同遭厄运,姐姐不明不白地死去,老父气死,自己夭亡;贾府及其代表的封建势力,就这样不露声色地毁灭了这个家庭!袭人不愿被赎,叫人心悸:那一社会,统治者不但残酷的榨取劳动人民的血汗,造成了贫富悬殊,而且不断地强化精神奴役,培养了一批俯首帖耳的奴才!所有这一切,都从不同的角度,有力地揭露了封建制度和封建世家的罪恶。其次,如此安排,还可以补充和强调某些重要的生活环节,更加深刻地揭示事物发展的必然性。“香菱”的身影虽然只在后台一晃,确如一道闪电照亮了读者的眼睛:是“护官符”,吞噬了许许多多“冯渊”的生命,将数不尽的“香菱”逼进了毁灭的深渊!省亲殿宇何处来,凤姐发高利贷。
84.贾宝玉的性格踪迹显得相当分散:一会儿,同茗烟大闹书房;一会儿,在丫环里头厮混;一会儿,他卷入了其他人的爱情纠葛;一会儿,又同贾政发生了正面冲突。他是以“无事忙”而闻名与贾府内外的。曹雪芹的独到之处:他没有把宝黛爱情线索从生活之网中抽出来,有关这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情发展史,自始至终,都“融化在其他许许多多生活场景和矛盾纠葛中。曹雪芹是用逐步点染的手法,从许多侧面、渠道来显示贾宝玉的性格踪迹和爱情发展史的。
85.一些着墨不多的人物,由于被“融化”了,变得活跃厚实:紫鹃使人感到亲切、生动、丰富和博大;简直成了忠诚和友谊的化身!但文中对紫鹃的描写都是星星点点的,而且无骄矜之色,总是在“山花丛中”文静的“微笑”。曹雪芹把紫鹃的性格特征巧妙的“融化”在生活的旋涡之中,使这些性格征象得到了多方面的滋润和补充,从而在读者的思想屏幕上留下了最闪光的印象,最经久的记忆。“慧紫鹃情辞试莽玉”,紫鹃施展了一番既聪明又傻气的小计谋,捅破了窗户纸。
86.曹雪芹用凝聚法写焦大和傻大姐。焦大和傻大姐从不同角度,用不同的方法,撕破了封建世家的遮羞布,把贵族阶级的虚伪和丑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的形象就变得很有分量,很有价值了。焦大狂怒自大,焦躁、愤怒和爽直,语言个性色彩鲜明。傻大姐“嬉笑”、无知、愚顽。但仍知“迫害”。
87.悲剧艺术论:
一、价值的毁灭。《红楼梦》写好人并不“完全是好”,写坏人并不“完全是坏”;因此,在《红楼梦》里很难找到一个纯粹的“有价值的人物”。构成《红楼梦》悲剧冲突的被毁灭的一方,就不可能是标准的“有价值的人物”,而只能是一些“人生有价值的东西”了。⑴曹雪芹作为封建末世的进步思想家,他已经从艰辛的人生历程中逐步领悟到:只有那些敢于突破封建思想羁勒、争取平等的自由思想、言行,才是“人生有价值的东西”。⑵曹雪芹眼中的人是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中,由于主客观条件各不相同,而使人生有价值的东西不断消长的矛盾结合体。⑶曹雪芹如何展示“人生价值”的两种不同情形的毁灭?《红楼梦》确认了悲剧人物的复杂性,让各种社会矛盾在人物的性格世界里摆开了一决高低的战场,十分严峻的检验者“千红”“万艳”的“人生价值”,让不同质量的“人生有价值的东西”遭到了不同形式的毁灭,这样“一哭”、“同悲”就不是一种大同小异的缺乏个性的腔调,而是“嘈嘈切切,复杂而又和谐的混声大合唱了。
二、真实性与必然性。曹雪芹总是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投向悲惨的现实世界,认为只有尊重“事体情理”,“按迹循踪”,才能真正写好人世间的“离合悲欢、兴衰际遇”;他的《红楼梦》不肯“谋虚逐妄”,比较鲜明地同那些“满”和“骗”的文学作品划清了界限。经过漫长而艰辛的生活实践和艺术实践,曹雪芹以极大的真诚,去认识和表现生活中的泪痕悲色,使《红楼梦》里的悲剧世界同客观存在的悲剧世界血脉相连,气息相通,而且更集中,更概括,更富有典型意义。
㈠在相当广泛的范围内,把被封建统治阶级颠倒了的“真”和“假”,重新颠倒过来。《红楼梦》出色地从许多方面恢复了“真”与“假”的本来面目。这不仅可以深刻地揭示那一社会的本质,而且可以帮助读者领悟这样一个道理:当垂死的封建阶级,十分荒唐地、强词夺理地用政治暴力和思想压迫,把“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统统颠倒了的时候,那些“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怎能够获得起码生存权利呢?它们只好在石隙里萌发,在风刀霜剑中成长,到头来,还是敌不过“死而不僵”的“封建之虫”,惨痛地遭受了毁灭的命运!这恰恰证明:曹雪芹并没有把酿成悲剧的原因,归之于不可知的“天命”,或者是什么“偶然际会”,他已经把视线投向生活本身的矛盾、缺陷和荒谬,努力在那里探寻悲剧产生的原因了。
㈡打破“团圆主义”,指出《红楼梦》的结局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曹雪芹勇敢的面对了笔下人物必然走向悲剧的命运,而绝不肯违背生活逻辑和人物性格逻辑的许可,用人为的“大团圆”来自欺欺人。他在作品里强调的“末世”,“树倒猢狲散”等严格地从本质上、从发展趋势上规范了那一时代的特征,为《红楼梦》里的众多人物布下了无法挣脱的悲剧氛围。曹雪芹坚决打破“团员主义”的艺术实践,是对中国悲剧艺术的一个重大贡献。
㈢在惨酷的现实环境中,表现悲剧人物的死亡。在《红楼梦》中,造成人间惨剧的,并不仅仅是由于某些人的卑劣和罪孽,更主要是由于那一社会的腐朽、残酷和不公。这样,《红楼梦》所表现得悲剧人物的死亡,就带有比较深刻的历史必然性,就相当真实的映照出那个惨酷现实世界的原形来了。
三、几乎无事的悲剧。《红楼梦》里着力表现的是那些“近于没有事的悲剧”,使它们在艺术的聚光下,清晰的显露出自己的泪痕悲色,以“醒国人之目”,以震世人之心。曹雪芹在精选悲剧题材的时候,审慎地注意到当“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消磨于极平常的、几乎没有什么事情的悲凉岁月时,人们往往把握不准爱憎褒贬的感情天平,甚至出现了悲剧主人公无病呻吟、自寻烦恼的情况。在充满隐忧和隐痛、是非界限不甚分明的日常生活事件中,曹雪芹通幽发隐、入木三分地揭示了极不寻常的思想意义,让人们从几乎无事的“小悲剧”中看到了惊心动魄的社会“大悲剧”!《红楼梦》里的“小悲剧”,因其小,所以涉及面甚广,和许许多多普通人相关;这样一来,它所包含的社会意义,就不是那些着眼于英雄悲剧的作品所能比拟的了。《红楼梦》里的“小悲剧”,因其小,所以是与非的界线常常如游丝飘忽,被毁灭者很难找到知音,甚至还要遭到各种各样的误解、嘲笑和非议。然而,曹雪芹恰恰从这一种“无病呻吟”中,听到了被沉疴所折磨的心底的哭泣声,灵魂的呼救声,以及置之死地而奋起的生命的呐喊声。
四、历史意识的投影。“红楼”悲剧,具有极其深广的历史内涵。所以,我们检视曹雪芹对中国悲剧艺术的贡献,必须特别留意他的历史意识是以怎样的“性格——思想”模式熔铸于《红楼梦》的艺术实体之中,使之成为一部从规模、气势、容量诸方面远远超越前贤手笔的悲剧史诗的。它首先是审美的,对整个历史流程采取审美观照的态度,将历史经验渗透到梦魂飞度、思接千载的情感波动之中。《红楼梦》审美情感的基调是深而广的忧患。中国传统文化是饱含忧患意识的。特别是在抚弄历史经纬的时候,其忧患意识尤为强烈。曹雪芹的忧患意识以深沉、阔大为特征,他给《红楼梦》披上了浓重而又无边的“悲凉之雾”,他的灵智在心酸的血泪中凝聚、闪光。这是先于他的许多悲剧作家所无法企及的。由于曹氏家族的深沉巨变,实际上叠印了数千年中国封建社会种种家事、国事的投影,曹雪芹本人的忧患意识和末世之感实际上浓缩了中华民族心灵史的层层血泪。所以,蕴含在红楼中对历史踪迹、演进态势的哲理沉思,具有极大的概括力,显示着知情、清晰的哲人风度。主要表现在曹雪芹天才地、勇敢地打破了一个盘踞在人们心间达数千年之久的历史“怪圈”——封闭的由盛而衰、由治而乱、由合而分的跳不出去的恶性循环。曹雪芹创造的红楼悲剧,之所以带有不惑的、心事浩然的超越历史的要求,之所以较之先前的任何悲剧作品更富有壮丽的、凝重的、气概非凡的史诗意味,其原因就在于:赫然写在《红楼梦》悲剧长卷上的“树倒猢狲散”一语已不是封建末世社会情状的形象写照,而且带有人类发展史的辩证意味,它庶几触摸到了一条朴素的历史法则:“猢狲”应当努力变“人”,舍此,你别无出路!
88.曹雪芹对人的理解:42回,宝钗对黛玉说:我也是个淘气的……弟兄们也有爱诗的,诸如《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无所不看。……后来大人知道了,打的打、骂的骂、烧的烧,丢开了。……最怕见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这段话客观上说明了以下几点:
一、任何人都不可能生活在单一的社会关系中,封建正宗之外的杂牌思想、“异端邪说”的幽灵会渗透进来,四处游荡;
二、存在决定意识。既然出现了地下书刊,宝钗兄弟姐妹就会可能接受它的影响。从好奇、偷看、到入迷,甚至“移了性情”、“不可救药”了。
三、各种社会关系的经纬,不但会执拗的通向人们的心灵世界,而且会使出最大的能耐,努力把人的“性情”尽可能的“移”到自己这方面来,于是出现了矛盾和斗争。
四、由于人们的主客观条件各不相同,因此,他们在这种争夺战中的去从、进退也不一样:有的人顶住了邪恶势力的压迫,日渐靠向了真、善、美,提高和发挥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如贾宝玉、林黛玉;有的人则像宝钗那样,倒向了邪恶的一方,“丢开了”,甚至割断了与社会进步因素的联系,从而使身上的“无价值的东西”越来越多,“有价值的东西”越来越少。
89.“人生价值”两种不同情形的毁灭:
宝玉、黛玉、晴雯,由于主、客观条件有利,获得了较多的“有价值的东西”。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仅带有一般的正义性和合理性,而且体现了某种“历史的必然要求”。他们变得“狂”、“乖僻”、“孤高自许”。封建黑暗势力容不得他们如此这般。不顺眼变成了怒目相向,冷笑变成了冷箭,招安变成了镇压——非毁灭他们那自以为无上珍贵的“有价值的东西”不可!封建黑暗势力的能量还很大,宝玉、黛玉他们身上依然留有封建思想意识的污垢。内里的“无价值的东西”,策应着外边打过来的“无价值的东西”,“历史的必然要求”,只能是毁灭。这是一种“梦醒了无路可走”的毁灭,这是一种经过较为自觉的抗争之后的毁灭,这是一种叫毁灭者尝到了辣味儿、叫同情者觉得他们失败得有气魄的毁灭!
另一类人物,王熙凤和花袭人。王熙凤“毒设相思局”,她的行为也有较为合理的时候,但由于她太“混账”了,太狠毒了,结果连这些行为也变得面目可憎、毫无“价值”了!“协理宁国府”,大显身手,这对歧视和压抑妇女的封建礼教,可算是一种挑战;然而,她沾染了封建贵族阶级的许多恶习。她这一番有某些“人生价值”的作为,立时被扭曲、被毁坏了,变成了“权力”的疯狂追求,变成了滥施淫威的狂妄自大!花袭人,在第19回中,曾经不无恼怒地对贾宝玉说:“我一个奴才命罢了,难道我的亲戚都是奴才命不成?还定要拣实在好的丫头往你们家来?”这本来是被压迫奴隶的正义呼声,很有价值。但是,由于生活境遇的改变,封建思想的毒害,花袭人心头的伤痕已经被“甘心为奴”的硬痂所覆盖,麻木不仁。她的灵魂深处,隐藏着斑斑的奴隶的泪痕;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平与抱怨。只不过,这些合理的、有价值的思想,被另一个死心塌地与封建阶级结盟的“袭人”压抑下去了。
90.真假颠倒:天子旷恩——元妃却垂泪,说宫中是不得见人的去处。贾府“诗书翰墨之族”,焦大骂府。《红楼梦》被查禁;贾府仰天恩,皇帝永赐的“小黄布口袋”里,只装了“净折银若干辆”的春祭赏,而乌庄头缴租的账单上,却开列了五花八门,价值惊人的实物和租银!袭人表面温柔端庄,整日劝宝玉“务正”,就是其启示宝玉试云雨情。晴雯被王夫人之流视为狐狸精,却始终保持着同宝玉的纯真爱情。
91.几乎无事的悲剧:曹雪芹用细致入微的笔墨,让读者真切的感受到:那是一个连“灰尘”也不准随便浮动的时代,那是一个要把所有的人变成行尸走肉的时代,那是一个不放过任何机会制造人间悲剧的可诅咒的时代!
92.贾府悲剧处处可见:妙玉“洁癖”、迎春麻木、惜春皈依佛门、探春不认亲娘:想想吧:在宁荣二府这么一个特殊的“病区”里,那么多人患了脾肝之疾,但整个社会却要他们强颜欢笑,并指责他们无病呻吟。
93.《红楼梦》的地位与影响:《红楼梦》在中国古代小说史上占据及其重要的地位。它不仅是中国古代白话长篇小说的经典之作 ,而且也标志着中国古代小说创作的巅峰。《红楼梦》在清朝的命运可谓大起大落。它一方面获得了民间众多读者的喜爱,另一方面却又屡屡被官府名列于查禁的“淫词小说”书目,受到了官方的打击和禁行。对待《红楼梦》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不仅反映了《红楼梦》对当时社会产生的巨大影响,也代表了封建社会末期以官方为首的社会正统势力,对于文化的敏感和钳制政策。《红楼梦》的长期禁毁扼杀了《红楼梦》问世以后,可能会出现的小说创作高潮,也阻碍了中国小说创作的正常发展。近代对抗清朝统治的特殊环境,使得《红楼梦》的这一“排满”倾向再度被革命者发掘,进而成为革命与反革命斗争的文学武器。“西学东渐”的狂风吹进了《红楼梦》接受的天地,造成了红学史上独特的景象,即用西方美学思想来批评《红楼梦》。《红楼梦》在近代红学史上都承担了具有时代特色的政治改革的角色,被时人目为有力的改良工具。对于《红楼梦》政治作用的扩大,无疑是有害的,它阻碍了对于《红楼梦》的正常范围的研究。
94.《红楼梦》在20世纪成为一门专门的学问,直至成为一门专门的“显学”。清乾隆58年(1793),《红楼梦》从浙江的乍浦港一路飘洋过海,流传到日本的长崎。这是已知的《红楼梦》流传到国外的最早文字记载。在日本的红学家中,大高岩对《红楼梦》的研究和评论最全面而系统,他认为曹雪芹具有近代思想。《红楼梦》一书约于嘉庆末年至道光初年传入朝鲜半岛,被认为是外国人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教科书。(崔溶澈《清代红学研究》中所提出(当代学者))1832年,帕维尔●库尔梁德采夫将一部早期脂评抄本《红楼梦》带回了俄国,即“列藏本”。《苏联大百科全书》(1936年出版)评价《红楼梦》是一部描写垂死的封建贵族之家的史诗,是中国最优秀的文学作品之一。1958年,帕勒休克译了第一部俄文全译本《红楼梦》,底本为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以程已本为底本的校注本(孟列夫担任了原小说诗词部分的翻译),这也是欧洲国家出版的第一个全译本。
95.法国《通用百科全书》认为《红楼梦》,是一部反映18世纪中国社会各个方面的现实 现实主义古典作品,是18世纪中国社会的一面镜子。西班牙的格拉纳达大学(副校长是胡安 ●牛朗斯科●加西亚●卡萨诺瓦),首次出版发行了西班牙文版的《红楼梦》全译本,认为《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登峰造极的作品。
96.清朝嘉庆年间,京都竹枝词有“开谈不说《红楼梦》,读近诗书也枉然”的说法。最早查禁《红楼梦》的是嘉庆年间的玉麟。
97.“开天辟地,从古到今第一部好小说,当与日月争光,万古不磨者”(黄遵宪语)。
98.侠人把曹雪芹与龚定安一起并称为“我国近年来大思想家”,陈蜕则说:“《石头记》一书虽为小说,然其涵义,乃具有大政治家、大哲学家、大理想家之学说,而合于大同之旨,谓为东方《明月论》,犹未知卢梭能无愧色否也。”侠人、陈蜕的观点共同表现了一点,即《红楼梦》重视人性之真实与抒发,具有人文主义精神,因而带有民主主义的色彩。
99.胡适把考证的方法引入《红楼梦》的研究。王国维把西方理论引入到《红楼梦》研究中,开辟了古典小说,甚至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的新方法,使《红楼梦》研究进入了现代意义上的学术批评时期,在《红楼梦》的研究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100.新中国成立以来,一场对俞平伯红学研究的批评运动,使俞平伯以红学家的身份留名文学史。毛泽东对于《红楼梦》的公开批评,更使《红楼梦》成为妇孺皆知的文艺作品。全国谈雪琴,处处评红楼。文革期间,《红楼梦》落入了以“阶级斗争为纲”为指导思想的政治斗争旋涡中,《红楼梦》沦为政治工具。1978年以后,随着政治氛围的日益宽松,《红楼梦》也恢复了它小说的本来面目,重新进入文学研究的殿堂。随着西方文艺批评思潮的不断涌入,学者们开始重新审视和定位《红楼梦》的艺术创作特质和美学成就,考证派、;批评派、索隐派等各个学派重新振奋精神。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红楼梦》的美学意蕴、文化价值、叙事策略等方面的内涵被发掘、揭示、宣扬。影视、旅游、产品。进入20世纪90年代,人们开始用更为理性的眼光来看待《红楼梦》。
101.自署“红楼梦主”的伊藤漱平,也是以日本红学家而蜚声世界红林,他在翻译《红楼梦》,及时详尽介绍中国红学界动态等方面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当代学者崔溶澈在《清代红学研究》中提出:“外国人要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的时候,此书成为较好的教科书 ……”
102.《红楼梦》的影响:它包括思想、艺术、文化等几个方面的影响。关于《红楼梦》的主题思想,研究者历来莫衷一是,说明了这个问题的复杂性。这个问题的争论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偏重于强调作品的政治意义,一是更为注重作品的情感意义。而《红楼梦》产生的思想影响,也正集中体现于这样的两个方面。就小说创作而言,一是《红楼梦》续书的大量涌现,二是模仿之作的不断涌现。几乎各种戏曲样式对小说《红楼梦》都有改编,具体剧目则至少有上百种之多。随着《红楼梦》在海外的流传,其他国家的作家也受到了启发和影响,《红楼梦》由一部小说发展为红楼文化,成为今天人们日常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
103.从政治寓意方面看,《红楼梦》通过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由盛而衰的描写,鲜明摹画出封建社会的末世之相,发出了所谓“盛世悲音”。近代、现代批评者对《红楼梦》进行政治的索隐和判断,借读者对于《红楼梦》的熟知和喜爱,发动对清王朝统治的批判,正是看到了《红楼梦》所蕴含的政治批判意味,并对推翻清朝建立民国的政治运动有着一定的促进作用。从情感教育方面来看,《红楼梦》所叙写的青年男女之间纯真的爱情吸引了千千万万的读者,而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的爱情悲剧则打动了当时处于同样境地的读者的心。《红楼梦》以真实细腻的笔触刻画了贾宝玉、林黛玉之间的纯真爱情,荡涤了世情小说对于爱情的污蔑,标榜了爱情无罪的主张;同时小说以这场爱情的悲剧结局,揭发了传统婚姻制度对于青年男女爱情的摧残,表明那个时代对人的情感极度压抑的不合理性,控诉了社会伦理道德的虚伪残酷。总之,《红楼梦》标榜了谈情重情的合理性和唯美性,对当时的婚姻原则和情感道德规范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在社会上引起的震动是可想而之的,而其悲剧思想及爱情思想对于当时乃至其后的读者所产生的潜移默化的作用是无法估量的。
104.“自有《红楼梦》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被打破了”(鲁迅《中国小说史略》)魏秀仁的《花月痕》在写法上明显受到《红楼梦》的影响。韩邦庆的《海上花列传》、张春帆的《九尾龟》、俞达的《青楼梦》等,在布局和人物塑造等方面都受到《红楼梦》的影响,它们虽然都以青楼为描摹对象,但笔触却直指当时的社会风貌。现代著名小说家的小说与《红楼梦》的关系,可谓渊源深厚。朝鲜语的著名古典小说《玉楼梦》和《九云记》就是在《红楼梦》的影响下诞生的。
105.《红楼梦》是中国古代文化的百科全书。它涵盖了封建社会几乎所有的政治、经济制度和文化生活内容,是中华民族文化传统的集合,是中国古代文化的集大成者。今天,《红楼梦》已经从书斋走向了生活。建筑、服饰、宴饮、雕塑、绘画、刺绣、书法、陶瓷、旅游等共同构成了红楼文化。曹雪芹把生活变成艺术。红楼文化又把艺术还原为生活。
106.旧红学。所谓旧红学,指的是”五四“时期以前,有关《红楼梦》的评点,索隐与题咏。其中以评点派最具有代表性,贡献也最为卓著。脂砚斋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以其史料价值而非艺术价值著称。它为人们提供了关于《红楼梦》作者、版本等方面的重要信息。如果单纯以艺术价值来评判评点派,那么,《红楼梦》评点家中应以王希廉的《红楼梦评注》、姚燮的《读红楼梦纲领》和张新之的《妙复轩评石头记》三家为代表。索隐派是20世纪初红学研究中形成的一个派别。该派力求“索隐”出《红楼梦》所写的“真内容” 、“真故事”。索隐派并无统一说法。其中影响较大的有:“清世祖与董鄂妃”说、“明珠家事”说,以及“政治小说”三说。代表人物及著作有王梦阮、沈瓶庵的《红楼梦索隐》、蔡孑民(元培)的《石头记索隐》,邓狂言的《红楼梦释真》。他们被胡适称为晚清索隐三派。
107.新红学是指以胡适、俞平伯为代表的考证派,其创始人是胡适、俞平伯、顾颉刚。从学术上看,胡适是新红学的开山者,俞平伯则是完成者。“新红学”是在胡适、俞平伯和顾颉刚通讯讨论《红楼梦》的问题中酝酿成熟的,时间大约在1921年4月到1921年10月。“新红学”这一概念最早是在顾颉刚为俞平伯的《红楼梦辨》所作的续中提出的。红学主要包括“曹学”、“版本学”、“脂学”、“探佚学”以及对《红楼梦》研究史、有关《红楼梦》资料及其典章制度与饮食服饰的研究等几个方面。代表人物及著作有胡适的《红楼梦考证》、俞平伯的《红楼梦辨》、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
108.批评派的红学研究:清光绪30年(1904年)出版的《教育丛书》杂志刊载了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不仅揭开了现代红学研究的序幕,而且把一种崭新的小说研究方法引入到文学研究领域,从而在《红楼梦》研究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另外,吴宓的《红楼梦新谈》提出了“现实世界——理想世界——艺术世界”的结构解释《红楼梦》的艺术结构。佩之的《红楼梦新评》用西方社会学来解说《红楼梦》。陈觉玄的《红楼梦》试论提出了“四大家族”的说法。
109.周汝昌是考证派红学的集大成者。他的《红楼梦新证》是对曹雪芹家世生平资料搜罗最为齐备、考证最为细致的著作,其考证重点在曹雪芹的家族历史和作者的生平事迹。对于《红楼梦》的版本问题,脂批问题、文物问题等,他都有创见。但是,他认为红学包括曹学、版本学、探佚学、脂学。而对《红楼梦》文本本身的研究不在红学范畴之内。吴恩裕、吴世昌是五、六十年代考证派红学的中坚力量,与周汝昌呈现鼎足而三的局面。吴恩裕的《曹雪芹丛考》以搜求曹雪芹本人的生平事迹见长。而吴世昌的《红楼梦探源》与《红楼梦探源外编》则主要研究《红楼梦》的版本和成书过程。总之,考证派红学的研究重点在于《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家世生平的考索、《红楼梦》版本的考订、《红楼梦》后40回的情况推测以及脂本、脂批的研究等几个方面。
110.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的最大贡献是运用美学的方法来研究《红楼梦》,即第一次将西方美学批评理论引入到中国古典小说(也是中国古典文学)的研究领域。为中国文学的研究提供了崭新的思路。王国维是批评派红学的开创者。王国维以德国哲学家叔本华的理论作为他哲学和美学观念的基础。王国维明确提出《红楼梦》是“彻头彻尾之悲剧”,“是悲剧中之悲剧”。
111.书中很多人物的名字,其谐音都有特殊的含义,或讽刺,或感叹,是为红楼梦的艺术之一。脂砚斋的批文指明了部分的隐意。
贾宝玉——假宝玉 林黛玉——怜待玉 薛宝钗——削宝拆 贾府——假府 甄士隐——真事隐 甄英莲——真应怜 甄宝玉——真宝玉 霍启——祸起 封肃——风俗 贾雨村——假语村(言)或假语存 贾化——假话 娇杏——侥幸 冯渊——逢冤 秦可卿——擒可轻、情可倾、情可钦、情可情、情可轻、情可亲 秦钟——情种 詹光——沾光 卜固修——不顾羞 卜世仁——不是人 吴新登——无星戥 石呆子——实呆子 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原应叹息或惜叹姻缘 抱琴,司棋,侍书,入画---- 琴棋书画 (抱琴--元春的大丫头,司棋--迎春的大丫头,侍书--探春的大丫头,入画--惜春的大丫头) 单聘仁——擅骗人 戴权——大权(代权——代皇权) 张友士——张有事 秦业——情孽 钱槐——奸坏 青埂峰——情根风 仁清巷——人情巷 十里街——势利街 贾政、贾敬——假正经 潇湘馆——消香馆 梨香院——离乡怨 蘅芜院——恨无缘 怡红院——遗红怨 群芳髓——群芳碎 千红一窟——千红一哭 万艳同杯——万艳同悲
112《红楼梦》中的主要人物归谱如下
十二金钗:林黛玉、薛宝钗、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李纨、妙玉、史湘云、王熙凤、贾巧姐、秦可卿。
十二丫环:晴雯、麝月、袭人、鸳鸯、雪雁、紫鹃、碧痕、平儿、香菱、金钏、司棋、抱琴。
十二家人:赖大、焦大、王善保、周瑞、林之孝、乌进孝、包勇、吴贵、吴新登、邓好时、王柱儿、余信。
十二儿:庆儿、昭儿、兴儿、隆儿、坠儿、喜儿、寿儿、丰儿、住儿、小舍儿、李十儿、玉柱儿。
十二贾氏:贾敬、贾赦、贾政、贾宝玉、贾琏、贾珍、贾环、贾蓉、贾兰、贾芸、贾蔷、贾芹。
十二官:琪官、芳官、藕官、蕊官、药官、玉官、宝官、龄官、茄官、艾官、豆官、葵官。
七尼:妙玉、智能、智通、智善、圆信、大色空、净虚。
七彩:彩屏、彩儿、彩凤、彩霞、彩鸾、彩明、彩云。
四春: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
四宝:贾宝玉、甄宝玉、薛宝钗、薛宝琴。
四薛:薛蟠、薛蝌、薛宝钗、薛宝琴。
四王:王夫人、王熙凤、王子腾、王仁。
四尤:尤老娘、尤氏、尤二姐、尤三姐。
四草辈:贾蓉、贾兰、贾芸、贾芹。
四玉辈:贾珍、贾琏、贾环、贾瑞。
四文辈:贾敬、贾赦、贾政、贾敏。
四代辈:贾代儒、贾代化、贾代修、贾代善。
四烈婢:晴雯、金钏、鸳鸯、司棋。
四清客:詹光、单聘仁、程日兴、王作梅。
四无辜:石呆子、张华、冯渊、张金哥。
四小厮:茗烟、扫红、锄药、伴鹤。
四小:小鹊、小红、小蝉、小舍儿。
四婆子:刘姥姥、马道婆、宋嬷嬷、张妈妈。
四情友:秦锺、蒋玉菡、柳湘莲、东平王。
四壮客:乌进孝、冷子兴、山子野、方椿。
四宦官:载权、夏秉忠、周太监、裘世安。
文房四宝:抱琴、司棋、侍书、入画。
四珍宝:珍珠、琥珀、玻璃、翡翠。
113.一主三仆:史湘云--翠缕、笑儿、篆儿。贾探春--侍画、翠墨、小蝉。贾宝玉--茗烟、袭人、晴雯。林黛玉--紫鹃、雪雁、春纤。贾惜春--入画、彩屏、彩儿。贾迎春--彩凤、彩云、彩霞。(文章原摘自香港《广角镜》)
二玉:林黛玉、贾宝玉
红楼情榜
据周汝昌、刘心武先生多年研究,《红楼梦》结尾应有共108人(不含单列的贾宝玉)的情榜,分正榜(黛玉等)、副榜(香菱等)、又副榜(晴雯等)等。
绛洞花主 贾宝玉(情不情) 注:括号内为考语,下同。
114.金陵十二钗正册
林黛玉(情情)薛宝钗(冷情)贾元春(宫情)贾探春(敏情)史湘云(憨情)妙玉(度情)贾迎春(懦情)贾惜春(绝情)王熙凤(英情)巧姐(恩情)李纨(槁情)秦可卿(情可轻)
金陵十二钗副册
甄英莲(情伤) 平儿(情和)薛宝琴(情壮)尤三姐(情豪)尤二姐(情悔) 尤氏(情外)邢岫烟(情妥)李纹(情美)李绮(情怡)喜鸾(情喜)四姐儿(情稚)傅秋芳(情稳)
金陵十二钗又副册
晴雯(情灵) 袭人(情切)鸳鸯(情拒)小红(情醒)金钏(情烈) 紫鹃(情慧)莺儿(情络) 麝月(情守) 司棋(情勇)玉钏(情怨)茜雪(情谅)柳五儿(情失)
金陵十二钗三副册
抱琴 侍书 入画 彩霞 素云 翠缕 雪雁 秋纹 碧痕 春燕 四儿 小螺
金陵十二钗四副册
龄官 芳官 藕官 葵官 蕊官 豆官 艾官 文官 茄官 宝官 玉官 药官
金陵十二钗五副册
二丫头 卍儿 瑞珠 宝珠 智能儿 云儿 青儿 佳蕙 绣橘 翠墨 彩屏 坠儿
金陵十二钗六副册
琥珀 春纤 碧月 佩凤 偕鸳 文花 靛儿 媚人 檀云 绮霰 可儿 良儿
115.金陵十二钗七副册
张金哥 红衣女 周瑞女 娇杏 丰儿 银蝶 莲花儿 蝉姐儿 炒豆儿 小鹊 臻儿 嫣红
金陵十二钗八副册
夏金桂 秋桐 宝蟾 善姐 鲍二家的 多姑娘 小霞 小吉祥儿 小鸠儿 小舍儿 篆儿 傻大姐
116.贾宝玉
贾宝玉是一个又奇又俗的人物。他性格的主要特征是叛逆,他的行为“偏僻而乖张”,是古代社会的叛逆者。他鄙视功名利禄,不愿走“学而优则仕”的仕途。他痛恨“八股”,辱骂读书做官的人是“国贼禄蠹”,懒于与他们接触拜会。 他不喜欢所谓的“正经书”,却偏爱于“杂书”,钟情于《牡丹亭》、《西厢记》。他还对程朱理学提出了大胆的质疑,认为“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了。”这充分显示出了他是君主专制制度的“逆子贰臣”。
他认为“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在这种骇世惊俗的思想指导下,宝玉终日“在内帏厮混”,并钟爱和怜悯女孩子,钟爱她们的美丽、纯洁、洋溢的生气、过人的才智,怜悯她们的不幸遭遇,怜悯她们嫁与浊臭的男子,失去了圣洁之美。贾宝玉道:“女子出嫁前为珍珠,嫁人后便失去光芒成了死珠,再老便与污浊男子同流,成为死鱼眼了。”他甚至为自己生有一个男子之身而感到无可挽救的遗憾。
在他的生命历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无疑就是与林黛玉的相爱了。这场恋爱,一方面开始于叛逆的性格,另
一方面又促使了他的叛逆性格的最终形成。这是他生命史上最大最重要的叛逆行为。宝、黛不但要求婚姻自主,而且在恋爱中背离了传统社会的人生之道。他们在反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导致了两人的悲剧结局。
117.林黛玉
林黛玉其特点可概括为“凄美”二字。“凄”则主要表现在林黛玉的“身世凄凉、纤弱多病”,“美”则表现在“外延、内涵、艺术”这几个方面。两者相加就构成了林黛玉“凄美”的悲剧形象。(黛玉其实是仙草)
初见黛玉,作者并未直接着墨来描绘她的美,而是巧借凤姐的嘴及宝玉的眼来突出林黛玉的绝世美丽。心直口快的凤姐一见黛玉即惊叹:“天下真有这样标致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而在宝玉的眼中:“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一说: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皎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好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儿”、
“神仙似的妹妹”!笔至此处,一个活生生的“绝美”黛玉已跃然纸上,这便是林黛玉的“外在之凄美”。
林黛玉是敏感而善良的。一方面,她寄人篱下的处境让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为人处事,形成了“生怕被人看轻了去”的心态;另一方面,一个兰心慧质的女孩儿的小心眼儿更可以为她增添些“灵慧与可爱”之处,从而使林黛玉这个角色的塑造变得更加生动、有血有肉、感人至深。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处,在较大部分的文学作品中,作者们往往对正面的角色作太多的褒扬而使主人公几达神化的程度,这就导致人物的塑造脱离了现实生活变得空洞无趣、毫无动人之情了。在黛玉的善良方面,我们又可以从她与宝钗相处的文字里边看得出来,尽管两人在平日里为情所累而有些磨擦,而至后来待宝钗“竟更比他人好十倍”,还把宝钗让她“每日吃上等燕窝一两以滋阴补气”当作是宝钗对她的体贴。再者我们还可以从她教香菱作诗“诲人不倦”以及她的葬花之举等事可以看出她内心的善良与幼弱。
118.薛宝钗
金陵十二钗之一,薛姨妈之女。容貌美丽,举止娴雅,看似当时正统淑女的典范,骨子里
却颇有愤世嫉俗的性格因子,她对当时的社会抱有一种强烈的批判精神。第38回作《螃蟹咏》,对当时横行霸道的官场人物如贾雨村之流,尖锐讽刺。而她最喜爱的词曲,居然也是一首富于孤愤、反叛色彩的《山门?寄生草》传统观点认为薛宝钗“城府颇深,能笼络人心,得到贾府上下的夸赞”,但作者也从赵姨娘的口中说出看法。金钏死后,仅是寥寥几句“给几两银子发送罢了”写出了她对于地位卑贱者的无情,但小说第二十二回她计谋失败,宝钗曾一首《更香谜》引得贾政扫兴:“小小之人作此词句,更觉不祥,皆非永远福寿之辈”。第40回,在贾母携刘姥姥参观大观园的时候,宝钗蘅芜苑那“雪洞”一般朴素的室内布置,又引起了贾母的大为不满,认为是在亲戚面前很扫了她的面子。贾母对宝钗,一则曰“使不得”,二则曰“不象”,三则曰“忌讳”,四则曰“不要很离了格儿”,五则曰“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全是负面评价。“荣国府元宵开夜宴”的时刻,贾母命自己所心爱的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与自己同坐主桌,却惟独将宝钗排挤到了主桌之外,同李纹、李绮辈坐在一起,都是宝钗在贾母面前由“受宠”转为“失宠”的重要标志。如她真是“城府颇深,能笼络人心”,她何以会落到如此结果呢?可见,在曹雪芹的原著中,宝钗恰恰是玩弄什么“城府”,以讨好家长的人!
119.贾母
贾代善之妻,出嫁前为金陵世家史侯的小姐。在贾家从重孙媳妇做起,一直到有了重孙媳妇。她凭着自己的精明能干,才坐稳了贾家大家长的位置。她喜欢众孙女,溺爱孙子宝玉,从前80回的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出,贾母是支持宝黛爱情的,但高鹗续本中却说贾母并不支持宝玉与黛玉的爱情。她的思想也受到了宝玉和黛玉的影响,有了一些前卫的想法。总之贾母能受到众人的尊敬,说明她的地位是不可忽视的,且她是有能耐的。
120.王熙凤
王熙凤的毒辣可谓人人皆知,作为荣府“总管”,她弄权作势,两面三刀。她用毒计害死贾瑞,又阴谋逼死尤二姐。她生性尖酸刻薄,到最后害了全家。她的个性是泼辣的,文中处处都不忘点明这一点,像她过生日那天,与那鲍二家的媳妇拼命,向老太太求救,足以见得。但毕竟她很能干聪明,荣府上下大小事务都得她说了算,又善于迎合贾母,深得老太太的宠爱。她的根本目的是聚拢钱财,赵姨娘曾说过“这一半家产不叫她搬到她娘家去,我便也不是个人。”
121.史湘云
金陵十二钗之五,贾母弟弟的孙女。在诸多姐妹中她独有“女儿之身,男儿气概”,豁达开朗、豪放而真性情。她敢于穿男装大说大笑,被黛玉戏说成“比女儿装扮还俏丽些”,她敢于伴酒烤鹿肉下肚,还理直气壮地说“真名士自风流”,她甚至敢于醉卧芍药圃,嘴里还不住吟诗,更是表现了她才思敏捷、风流倜傥、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真女性之美。这么一个人物,谁会不感到分外惹人怜爱呢?
122.贾探春
金陵十二钗之三,贾政与妾赵姨娘之女——她没有黛玉的纤细怜人,没有宝钗的乖巧伶俐,没有湘云的活泼开朗,却有卓越的才干,过人的智慧,深刻的见解,远大的眼光,这些在第五十六回“敏探春兴利除宿弊,识宝钗小惠全大体”中精彩地表现出来了。
123.秦可卿
金陵十二钗其一,又名警幻仙子、警幻仙姑。贾蓉之妻。她是营缮司郎中秦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女儿,小名可儿,大名兼美。她长得袅娜纤巧,性格风流,行事又温柔和平,深得贾母等人的欢心。但公公贾珍与她关系暧昧,致使其年轻早夭。
124.贾惜春
金陵十二钗之一,贾珍的妹妹。因父亲贾敬一味好道炼丹,别的事一概不管,而母亲又早逝,她一直在荣国府贾母身边长大。由于没有父母怜爱,养成了孤僻冷漠的性格,心冷嘴冷。抄检大观园时,她咬定牙,撵走毫无过错的丫环入画,对别人的流泪哀伤无动于衷。四大家族的没落命运,三个本家姐姐的不幸结局,使她产生了弃世的念头,后入栊翠庵为尼。惜春是贾府的四小姐,生得“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其长姐贾元春,二姐贾迎春,三姐贾探春。其中“元”、“迎”、“探”、“惜”暗含“原应叹息”之意,揭示了她们后来的悲惨命运。她由于年龄较小,在书的前半部还看不出性格和思想。给人印象较深的是:她能绘画,曾受贾母之命,画《大观园行乐图》。她 不工诗,但也参加诗社,雅号“藕榭”。她在大观园中的卧房名为“藕香榭”,来人未进藕香榭的门便能感到一股温香拂面而来。
125.贾元春
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中的人物,即贾妃,贾政与王夫人所出,贾宝玉的姐姐,因生于正月初一所以名元春,后应选入宫,又加封贤德妃,大观园即为其省亲所造。贾家四姐妹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名字连起来暗合“原应叹息”四字。 元春的判词:二十年来辩是非,榴花开外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贾元春是贾政的长女,生于正月初一故名为元春,因“贤孝才德”选入宫中,起初掌管王后的礼职,充任女史。不久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后来,蒙天子降谕特准鸾舆入其私第。书中用了几回篇幅写“元妃省亲”贾府流金淌银之盛,然而,《红楼梦》中贾元春虽然如此,元春却称她居住的皇宫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可见她在帝皇之家既受极权的管辖也无丝毫人身自由的难以言状的辛酸。
贾元春在书中出场不多,但她既是贾府的政治靠山也是封建家族制造的“金玉良缘”婚姻的支持者。她在一次赏赐礼物给众人礼物的时候,独宝玉与宝钗的相同。这就显示了宝玉择偶问题上的倾 向。贾府通过这个贵妃娘娘的关系,促使了贾赦,贾珍,贾琏等人有恃无恐地进行打点进贡,太监勒索,开支日繁。也加速了这个封建家族的衰落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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